?天正十二年(1584)
日本的曙光,才刚刚爬到奥羽伊达家的米泽城。米泽城的城下,便已经人声鼎沸,打破了清晨的宁静。熙熙攘攘的士卒,像鱼鳞一般的紧列密布,聚集在日本的曙光之下,聚集在伊达家的竹雀纹旗之下,聚集在伊达家的家督——政宗的号令之下。
正是政宗的号令,伊达家的领主率领自己的军势,陆陆续续地前来,会合到米泽城的郊外。城下町的旅社,自然是不够士卒们留宿。就连城郊的驻扎起来的帐篷,都是星罗棋布,将米泽城拱卫得严严实实。就连那些伊达家的大将们,也都难免留宿简陋的帐篷之中。
不过,并不只是伊达家的大将们住在帐篷,就连政宗本人,也是在帐篷之中度过的这三天。这三天的时间,政宗一方面在观察前来的大将,以及他们率领的军势;另一方面,政宗也在布置各个军势的驻扎地区,方便了自己计划的安排。
然而,直到第三天晚上,政宗的脸色渐渐地难看起来,眼神也开始显得有些狰狞。就连伊达家那些一贯大大咧咧的武士们,都发现了政宗的不对劲。而且,政宗的心腹,例如小十郎、伊达藤五郎成实、铃木七右卫门元信等人,都知道其中的缘由。因此,这些人也知道,政宗的震怒即将就要爆发在伊达家内部。
“必须阻止殿下的爆发!”
政宗的心腹家臣都不约而同地心呼。因为,这些心腹们知道,一旦政宗的这场爆发,在伊达家的家中蔓延开来,一定会伤害到这些家臣们的心,影响伊达家内部的团结。特别是辉宗留下来的重臣,以及伊达家的领主,很可能都会转而支持政道。至于这些迹目时期的心腹家臣,固然不会有什么异议,却也是心情最为难受的。
就在政宗的心腹家臣战战兢兢,一心想要阻止政宗的爆发,但是又束手无策的时候。伊达家有一个人,却似乎显得特别冷静。或许是出于无奈,但是他相信政宗,一定会克制住这场爆发。这个人,正是身为政宗右眼的小十郎。至于政宗,居然也没有辜负小十郎的信任,在出阵之日的午夜时分,只是私下对小十郎沉闷地提道:“中野氏真的没来。”
早在继承家督之前,政宗就以及计划好了这次出阵。至于计划之中,这次出阵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其他准备,而是要拿阳奉阴违的中野氏祭旗。一直以来,中野氏倚仗家族的地位,经常怀有控制伊达家的野心。经过三天的准备,政宗满以为这次的计划,可以一举铲除中野氏,出出一直被中野氏算计的恶气。不过,三天之后的这个结果看起来,政宗的计划还是落空了。
即便政宗这一次并没有爆发,只是尽量轻描淡写地提到。但是,政宗沉闷的语气,充斥着的懊丧与愤懑,实在是掩藏不住。感受到这一点的小十郎,虽然有几分欣慰,却仍旧有种隐隐的不安。毕竟,比起闷气的郁积,有时候还是发泄出来比较好一点。
“这一次的计划,只有小十郎你在内的几个心腹家臣知道而已。对于小十郎你,我倒是十分放心。但是,其他几位家臣,是否仍旧存有中野氏的残党?”政宗的独眼幽怨地望着小十郎,希望小十郎给自己一个答案。直到今天,如果政宗依旧被家臣欺骗甚至背离,也实在是太过可悲了。
“殿下难道怀疑自己的心腹么?”这一次,听到政宗语气之中的猜疑,小十郎不能考虑政宗判断的对与错。有时候,很多问题探究对错,只会招致更深刻的问题。身为右眼的小十郎,只能坚定地回答道:“我们这些殿下的心腹,都是一心只有殿下,陪伴殿下一路走来的忠心之臣。难道殿下就连我们也无法信任嘛!”
“那么,是谁向中野氏通风报信,放走中野氏那帮逆臣的!”政宗的言辞已经难以控制,他的整个身体都伏在桌案之上,双手用力地按着案角,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小十郎可以看出来,一向豪放的政宗,这样地控制自己的模样。或许,这是现在的政宗,身为家督的责任感使然。但是,这样的政宗,看起来却更加可怕。
“或许,是中野氏愧对本家,因此畏罪潜逃也未可知。”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政宗,就连小十郎也有些不知所措。小十郎只知道,必须防止政宗的这种猜疑与愤怒,成为打破伊达家内部的根源:“无论如何,伊达家的天下,都需要本家同僚的帮助与努力。景纲希望殿下,对于各位同僚的忠心,绝对不要抱有任何的怀疑!”
“为了伊达家,我必须像一个傻子,连怀疑的权利都要放弃,是么?”说完这一句话,政宗使劲地咽了一口唾沫,似乎是在尝试咽下所有的愤懑。不过即便这样,政宗似乎都无法释怀,便又努力尝试着叹了一口闷气,像要挥散胸中的幽怨。这样之后,政宗才瞑目道:“那么,本家现在能做的是什么?”
“中野氏的潜逃,对于本家,也并非坏事。最起码,对于中野氏的肃清倒也省事许多,对于本家的骚动也能够降到最少。现在,殿下只需要发布命令,没收中野氏的封地,废除中野氏的一门地位。然后…”小十郎稍微一顿,说出了武家仅次于斩首与切腹的处罚:“然后,殿下发布关于中野氏的仕官御构,此事便可以了结了。”
仕官御构,在之后的江户时期称为奉公构。大名的家臣出奔或者被驱逐的时候,大名便可以发布这道命令。而且,一旦大名发出这道命令,其他大名便不可以接受该家臣的仕官。在武家的和平时代,由于有强力的政权支持,这项命令十分管用。但是,身处乱世的政宗,难免不甘与疑惑:“如今日本尚处乱世,况且本家的威望与影响已经大不如前,这道命令会有用么?”
“没用。”小十郎这么直接地回答政宗,小十郎也完全不认为命令能够生效。但是,小十郎之所以提议如此,自然也不会毫无理由:“小十郎只是认为,这道命令之下的中野氏,其他大名不会无端地接纳。通过各个大名的反应,本家好歹能够知道,一直支持中野氏的幕后黑手,到底是佐竹家还是最上家,或者其他意想不到的对手。”
“也只能如此了么?”政宗咬着牙关,猛力地抓着案角,独眼凝视着帐篷之外的夜色。今晚的夜色,星空暗淡,月光无力,像是死亡一般的昏暗。政宗莫名地感觉,自己正在被这股死亡的气息包围着,沉抑着,压迫着:“今晚的夜色真是可恶,竟然在出阵之前的今天,摆出这样一副样子。”
小十郎本来想要告诫政宗的言辞不吉利,然而转念一想,倒觉得政宗发泄一下也罢。他不会想到,政宗的发泄,不是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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