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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许伟泪眼模糊的给远方的晓玲写信,她的双眼因此而更加湛明,脸颊也愈发温柔:
傻丫头,笨晓玲,说实话,我从见你的第一面起就感觉你呆头呆脑的,可事实证明你很聪明,只是不愿在像我们这样蠢的人面前显露你的智慧,对吗?
我怎么不会帮你,你居然用求这个字,等着吧,不到一百年后我也会去找你问清楚,怎么可以对我这么见外,死丫头。
知道吗,当死丫头真的变成死丫头,你让我怎么接受,好久没有见面,突然就给我来了封邮件,让我去帮你,去帮你收尸啊,你的时间紊乱了?神经错乱了吗?你让我怎么接受,不是说不是什么大病吗?不是说可以无关紧要一切正常的吗?我以为这是幻觉,是错觉,我捏我同事的脸确定这是真实的世界,翻日历幻想那天是愚人节……连选择接不接受的余地都没有,你让我怎么冷静,不是要比赛看谁先嫁掉的吗?不是要看谁的宝宝更可爱的吗?你为什么要比我先走开,你走了让我和谁比,让我拿什么弥补我今后快乐的损失,你告诉我,告诉我!
小恒很乖,他会自己做可口的饭菜,甚至都比你做的好吃,他给我做了香菇排骨汤,我从来没有感受过那样美味的菜……他把你放在窗前的柜子上,很开心你只睡九十年,因为你已经答应他只睡九十年了。你又撒谎欺骗我,不是说一百年吗?为什么不起来修改,你起来叫救护车去医院,阻止邮件发出去,修改完再发给我啊!为什么那么轻易的就了结了自己的生命,你以为你可以让小恒等,可是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接受就可以了吗?你有没有计较另一个人的感受,他躺在医院里,虚弱的不能进食……被输送营养物质啊,他是在被动的活着,这些你知道吗?
你又说等九十年,难道让我提前十年去找你吗……我只能这么做,不过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去考虑,或许我还可以撑足九十年吧,如果真的有魂灵,请求你也要保佑我,要告诉我,你在那边过的很好!
小恒每天照例画画,他的第一本书已经出版了,说会每天念几页给你听,也说要把第二本画完,这样你会很开心的对吧,你可以安稳的睡眠了。稿费会打到他的账户,他拥有了一份不错的收入,我想,这够他维持花销了。据说“小熊事件”还要译制到国外去,那将是另外的一笔收入。你可以安心的休息了,他很开心,说可以每天等着你醒来,也说其实挺快的,一天数一个,数不到3万3你就回来了,3万2千多……他问我,你回来的时候,是直接从盒子里钻出来,还是盒子突然就变成了你,还是小盒子周围的空气中直接就出现个你,你叫我怎么回答……
他看起来很快乐,也会真的很快乐,因为他相信这都是真的,呵
我会想你的,安睡吧
愿:玲玲收得到这封信
疼你的伟
6
“姐姐,姐姐,伟姐姐说,你住在里面呢,是不是啊,里面挤不挤,热不热,闷不闷”,他说着去听里面的动静,听到夜晚呜沉的哼鸣,想去更加确认的抖动,又担心吵闹打扰她休眠。他想听到姐姐一个翻滚的声音,或者是一句梦话,又想自己病了也是睡的什么都不知道,姐姐是病了不是在睡觉。许久没有回音后他也没打算放弃的继续,“姐姐你出来摸摸我,抱抱我,和我说句话,我睡不着,我病了也会动的,会吃饭然后接着睡的……”他又嘀咕,脑海里闪过她催他睡觉的画面,仿佛看到她生气的说“姐姐,别生气,我睡觉了”。
他又回头盯看骨灰盒怀疑,“姐姐不可能在里面,姐姐不要我了……”
小恒一只脚蹭着腿犹豫是否打开盒子,怎样打开盒子,“姐姐,你出来吧,小恒要哭了”他说,没有要安慰假装抽泣的他的气息传出。
“我不哭,我不哭,姐姐你出来,”他摘掉遮挡泪珠的她曾经的墨镜,低头擦掉泪滴继续盯着淡白色的盒子。他躺到被窝里看着盒子,想看到姐姐出来,试图让自己相信这不是真的,可是姐姐已经好几天没出现在他的面前也不给他打电话,好像真的睡着了。她的手机就在盒子后面,每回小恒都是失望的看到它存在而不是被带走的消失。
他想是不是该把姐姐的盒子放到上铺,那样她会睡的更踏实。
他照例早早的起床,早忙完毕不想做早餐便去小摊或者快餐店买着吃;中午自己准备饭菜或者去餐店吃,随后默默坐到树荫底下并且不时挪动的照顾笔记本生意;他画画的时间减少了,要越来越少,只许伟来看过几次,没什么在意的人看他的画了,他也愣愣的宁不下心去画多久,木木呆呆的想着姐姐;找不到大人和他多说话,即使偶尔有人问路,他也和人家沟通起来显得困难吃力的不能多说。他只熟悉自己住在什么地方,能慢慢的走回去却表达不清楚到底该怎么走,但心里很明白。他认为他说明白了,“往这边拐,再往前走,再往那边拐,拐到里面一直走走走,然后停……”他还比划着说,举起一只螃蟹的手臂,外面的世界让他的内心空浮,太散了,他想姐姐的事情才会被占据的更逻辑鲜明,所以他就很难集中精力去分辨到底有没有说清楚是左还是右了,除非对方的耐心足够让他集中精力,即使没有表述清楚他也认为他找到了一个更简单的表达方式,都想自己比其他人还要聪明……
许伟在远处看到踽踽的小恒,确定他在平稳继续自己的生活,或许他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艰难的自生自灭,正如晓玲所说,他具备了独立生活的能力。
7
小恒极力也夹杂无意的挽留她的存在,想起了姐姐刚上大学时他掺杂兴奋的忧虑。大学期间她几乎每周都会回来陪他、教他学习和生活,还有漫长的寒暑假。然而这次他体会不到一百年意味着是多久的灾劫性的孤独,如果他此生不能遗忘的累积的记起,他是想着九十年,但潜意识里知道姐姐答应的很模糊,她没有亲自说出口,他就不那么确认。起初他只是默默的忍受和等待,不知道经历时间的酝酿会否给心灵带来怎样的创伤,总有拖到够久的一个时刻,他才会转换为慢慢的习惯没有她的孤独,思念也才会逐渐变淡。
他拧着汗滴睡着和醒来,在从山里回来一星期后的一天。这些天每天他都会恍神或者在梦里看到她,以至他疑惑姐姐的离开不过是个谎言,很多事情连他这个傻子都看起来明白、似是而非的奇怪。她还活在这个世界,就在他的身旁,每天照常的吃饭上班睡觉的陪着他。她之所以总是不能走到他的视野,是因为她渴盼他独立、快乐和长久,所以他想着姐姐是活着的,他在卧室她就在客厅,他在客厅她就在厨房,他在厨房她就在卧室,他在看书学习和绘画的时候她就去上班了,他在下铺睡着的时候她不是在床边就是在上铺,他在家里找不到她的时候她就出去散步了,他出去散步找不到姐姐的时候,她已经开始为他准备饭餐了,他询问别人有没有见到过她,他们有的都说好象有……
他等待和寻找,可是姐姐就是不肯走进自己的视野,对于这样的疑问他便下意识的猜想:他不能同时勘察两个地方,这便有了姐姐逃离的余地,即使有更多的人,也有更多多余的地方;姐姐又是不是去南方了,如果南方也没有我才肯相信她就是睡着了……
这时他已经不再悲伤的哭泣,而是悲伤的笑,或是开心的哭泣,因为他看到墓地上哀嚎的人,只有一个人故去了才会让人拥有如此的忧伤,但现在,他确定最末乐观的结果只是等待的时间显得漫长而不是完全的绝望,他要做的就是尽量让这种漫长缩短……
他不沉溺于其它任何的事情,只是平淡的生活,便能够全意致力于缩短这种漫长的坚持,他想这就像姐姐告诉他的画画儿一样简单,只是她用他的期盼告诉他的另一场坚持,“慢慢的,慢慢的就画完了找到姐姐了是不是啊?”小恒独自嬉戏的想。
他欣喜于她的指引,开始了他意识不到的,旷久、不着调而徒劳的坚持,我们看到了他的悲情,而他的内心里却不时的冲出欢喜。
8
小恒下楼感到早晨的清冷,知道要转换季节了,仿佛听到姐姐叮咛的又跑回房间,他都感到自己的乖巧,借着顺从她的话语去感到她的存在,迫不及待的等待她下一场指令。
他找出一件深灰的织有小熊头像的毛衫,套上,在镜子前规整,扭头找寻的想让她确认,他以前都不注意试穿衣物的被催弄,可是现在却想显弄的让姐姐看看,听她中肯的评价,主动扭正肩膀的部分向下拂平去确定合身。
她叮嘱他不要去肆意的拉扯衣服,给他收拾好位置他还想往下拉拽,他是想尝试摆到更舒服有趣的位置。
“姐姐不在了”他坐在床头看属于她的盒子,间断性的晃床寻找乐趣,没人再警告他,直到他感到乏味而更加呆滞,肚子里又有了一种空落的感觉,可是距离午饭还有一些时间。他想着安宁心里却有些烦躁的画不出让他感到合适的画,觉得这些都已经画过,还有些小孩子把戏的滋味,这让他更加烦躁的发热。他脱掉厚衣物,知道了现在还不是穿这样衣服的时候,想着有姐姐在他就不会迷糊。他赌气的抖动和想今天这么不舒服就不去卖本子了,不画画了,甚至都不要吃饭好了,反正姐姐不会搭理他,他又打算她搭理他就立马收拾心情去规整继续每天的时光,这样的坏心情在挠了挠脚腕处的痒痒后便遗忘了大半。射进来的薄薄的阳光将不规整躺在床上的他照的惬适,他要继续充满活力的哆着嘴巴佯装睡觉……带些不愉快也带些着急,终于他无法忍受的要开始画画,精力要在画画的时光和准备午餐的时光中消耗。直至真正感到无趣的乏味和有些疲乏,他看着姐姐的盒子咿呀的哭哼,无济于事的,他委屈的眼眶红红的,逐渐在啜泣中睡着,又空落的醒来……
“我为什么哭啊,姐姐90年后就醒过来了,我为什么哭呀……”他又感到轻松的疑惑,“我知道了,是太久了想念姐姐了,姐姐给我说过,习惯就好了,啊,啊”他让自己开心的喊叫,以打发寂落无趣的时光。
9
这样也许是好的,他将永远不会承受她所预料他会面对的苦恼和选择,纠纷和劳累,身处其中也并不知晓,只知晓人们明里表现的追逐,开心和安静的行走,看不到晦暗的内心,邪恶的滋生和彷徨。他会比她还要平凡和像她一样平凡,她不能保证美好的期待如愿,正如一些终没有如愿,没有可以比这更糟糕了,这不也是一种幸运吗?她曾追逐到什么?他平凡的对这个世界失去意义,却还可以摘离对这个世界而言因没有意义而存在的苦难……她感到思维的开阔,像俯仰于空旷的天地,如果妈妈不曾追逐,不曾期待,即使守着那份不完美,能够守住那份不更加糟糕,对他们而言不也正是永恒的幸运吗?这么说,他们已然获得了幸运!她却在为这样的幸运落泪,没想到她对此也是口是心非的,她已经开始期盼他永远不明白,永远不会记得,永远不会聪灵的感知。她甚至希望他就处在这个蠢笨的世界,去维护他的聪明;她想她无权干涉其它,那就只能期待他永远不会有启发,去避免处在失落和纷争之中,无论是内心的还是外围的,他将不会再有更糟的状况和更凌乱的内心感知。
他会吗?他能不寻求吗?他不会被打扰吗?那个滋扰她几何的声音询问她,她不要再听,她无法预知,只是期盼,期盼不能如愿她就不能期盼了吗?她请求她放过她,让她在最后的时光安宁,让她看到他不会变化的心,她褪去了。
他这样平凡的可以忽略,即使她不想,可这是事实,她逐渐清晰,那便只能为这样的他寻求更多的完美。他需要用无知去抵挡有知的冲击和折磨,既然她想让他安宁的躲避内心和外界的打扰,认为斗争和纷扰会袭向左右的他,甚至会让他沉落,很难让他安宁的懂得和感知,那么现在的他便是幸运的。
她感到放弃的情绪,越来越消极,固守着不去更糟糕,平缓的轻松情绪下也隐藏了尖刀,打扰她的声音坦认,“那他只能这样了,这是一种放弃”。
“因为我惧怕他承担苦难的经历”,她道出了或许存在的理由,看起来通向聪颖明智的理由。
“他感觉不到不代表他不会承担苦难的经历”
“我看到他笑,那便不是苦难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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