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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他遮住他惊恐的面颊，用双眼的黑暗去模糊眼前的世界，不愿看到任何人的叨扰，放弃和忽略对任何的顾虑，努力的劝服自己“这不是真的，只是噩梦，不是真的……”他想走开，想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个充满残缺、哀嚎、忧伤和死亡的地方，他颤抖着手打开车门，一个逃难者一般毛躁的祈求拥堵在医院的病人和医护人员赶快让开，麻醉自己的意念“你们都是假的，假的”。可每一张脸都显得陌生又真实，规整的医院大门，匆匆的人群，郁郁的树后阴蒙的天空，老人拉着小孩儿在街道边散步，楼宇前的喷泉不断的翻滚，平地而起的立交桥下火车缓缓驶过，旷阔的路面上汽车排起长龙……“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为何还要在绿灯前停下，为何还要遵守现世的规则……”他一再的提问，试图去打乱这个世界已发生的事情的逻辑，去忘却刚刚形成的回忆，想这里的逻辑都是混乱的，不然他不会陷入让他感到颠倒的现实，可是又有一些是正常，显得必要和有意义，但他不愿用看得见的正常去模糊这是颠倒的现实，他看到每一张人脸都变成了惨白色，在做出惨白的表情发出惨白的声响，整个世界都沉浸在惨白而让人眩晕的光里……他疯狂的超车，想要逃离这个异端的世界，被他越在身后的数辆车鸣笛警告，迸发出比冰块或是碎裂玻璃之间的摩擦还要呲耳的声响。
他越来越紧张的坚定了逃离的想法，驶向寂寥的的辅路，偏僻的支路，向着似曾相识的地方，去到他认为真实的世界，对之拥有完美回忆的世界。突然的手机响动让他紧张不已，汽车随着急刹车和方向盘的狂摆而刻意甩到了路边的平地。他焦急的下车，抓起那个跳动、烫手、连通至异端的冰块，疯狂的将它拍散到车身，又要摆脱它的抛掷的大吼，任它消失在汽车回旋激起的漫天尘土里。他犹豫的跑离又跑回，确认了唯一的念头，就是远离来时的方向。他在通向大山的路上疾驶，生死交接于每一个转弯，不是巨石逼近，便是悬崖百丈……
他想那是梦境，就在身后，是最真实的梦境，“可那毕竟不是真的……”，他提醒自己逃离虚幻的驱车进入了让人感到深重存在的大山，惊动了归家的鸟儿，远处的马骡……村里的人看到一辆车急速闪过通往山坳的那道弯，消失在风拂叶响的秋林。
汽车撞上了山石发出巨大的声响，他带着额头、手臂的划伤，抖落碎屑的头发，踉跄的走向山峦。他逃脱游荡的景象把赶着马车的老伯吓坏了，他慌忙的拽住缰绳，壮着胆子询问李怀是否需要帮助。他看他的脸，躲避的不愿相信这是真的现实，忽视梦一样将他的言语忽视。他只要找到她，找到他的生活，便惶恐的向山的方向走去，用手开路，陡峭的地方就匍匐前进，坠落下来便另寻一个更适合的道路。尘土和落叶的碎屑呛得他喘不过气来的咳嗽，带着感受得到的麻木和疼痛，这样才使他感到身处异境，他却要远离人烟，又越来越相信自己是走在清醒的路上。当又有轰烈的声响惊动了整个山坳，他回望那黑烟腾升到山腰，独自咧着带血的嘴角嘲笑，想这一切不过是个梦而已：她没有离去，是他在持续做一个患得患失的梦，说不定她就在他的身旁，而他之所以感觉这么遥远，是因为他还身处不能控制的梦中。他变得哭泣的前行，因为找不到通向清醒的小径。
听到山下人的呼喊，他慌张的像是一只听到了枪响的狼，只恨自己疲惫受伤的不能更快的躲藏；他迅速的向远处的山地转移，直至那些声音走向消失的远离；他从光明走向了灰暗，阴冷的清醒让他怀疑是不是逃避了现实躲入了梦境，却又听到山间生灵真实鸣叫的窸窸窣窣，他喜欢这样的响动，听幽木在秋风掠过时行进的对话，听脚下踩动时的噪乱，听由他的躯体制造出的声响……
9
他变得漫无目的走，走进失落，走进惆怅，先前的失望连带感情的几多忧伤一股脑儿的钻进他的脑宇，像一股飓风席卷着他整个心脏，而他也正走在野外的风里，他接受它逐渐变得冰凉的撕扯，多想随它而去。
他提醒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他不应该为自己的弟弟妹妹树立榜样？他在树立怎样的榜样，逃避，怯懦？他不想，感到劳累，感到困倦，他请求自己再给自己一些勇气一些时光，不要显得这么决绝，甚至意识到这样自己早晚后悔……可他就是要悲伤的走进风里，想要接近的看一看，劝服自己只是看一看，尽可能的接近后悔，在感到恐惧之后再回来，想他这样撕扯回来后便会更容易变得彻底的不去计较和思念。他为自己找了一个继续的说辞，想只是无限制的接近，他将会在死亡的临界点权衡是否有这样做的意义。
他想他不会收不住脚吧，不会落入到不可逆转的境地吧。一想到每个人都会本能的逃避危险他便又大胆的走下去，他知道他时常会在关键时刻露怯，知道很多时刻他就是这样没有顺利的得到心中所想，他只恨自己没有勇气去努力的挽留和告知她。他迷失在深夜的山林，看着还悬挂着零星树叶的枝桠交错了的星空，却从没有想到过自己已经迷失，他还没有想要去寻找出路，知道这寂静幽空的山林是充盈的，不仅有突兀的棱角，还有现实中没有的愿望。
“犹豫着就这样前行吧”，他告诉自己，在他找到答案之前，在他悔悟之前，要无限制的接近于她，接近他渴盼已久的方向，尽管它已经被封禁，那只是唬人的，欺骗他的，从来不曾出现过的封禁，没有任何人和暗示表明过那里会有封禁，他怎能让自己屈服于那突兀的封禁，让她独自困束在烙印里。他想找到她，拥着她，温暖她冷掉的身心……
10
越来越习惯蚀骨潮湿的寒狱样的滋凉，拖着持续攀爬而变得喘息虚脱的身体，带着伤口-爆裂流出的血泪点缀的眼睛，他一步不停歇的挪动。终于混乱的获得了一丝宁静，他不知缘由的相信她就会出现在前面，只要他走出这个终将走出的梦魇，还深陷其中没有办法走出的梦魇。
他走出了现实，以为逃离了幻境的逃逸到另一个幻境，他终意识到自己在欺骗自己，也意识到有一刻终将醒来，但他此刻却甘愿沉溺的不愿醒来。她就在他的前面，林间、枯草上、巨石后面、小溪的上游都曾留下她的足迹，他想她就走失在某个不远的地方，他再不抓紧时间就再也找不到了，会真的丧失所有的机会，他着急于她不远的地方究竟是在哪个方向。
山间的一个空地让疲惫的他亲切的想要靠近，这个小湾旁边的沙地显得熟悉和让他怀念，不远处的小木屋就是见证他们深刻无忧无虑又相互依靠的地方，他们曾支起帐篷在此安眠，紧张于四下里的小恒躲在中间一动不动……他匍匐到小屋的身边，仿佛遇到熟悉林间的慈祥老人，请求他的指引。驮着已经快要残掉的双腿，他推开了蛛网封锁的木门，却惧怕深沉彻底的黑暗的不敢进入，被它惊扰的斜靠在外围闭上了眼睛……
半夜刺骨的寒凉让他蜷缩一团，小屋旁边出现一名少女一般发出焦急、压低的声音呼唤他“快起来，不要再做梦了，快醒过来”。他苏醒于这是他熟悉的声音，却在黑暗之中看不到任何，是凝滞的黑暗遮挡了他的眼睛？他恢复了一些气力的找寻，庆幸又遗憾的点燃了那个见证着什么、洞悉了这里变化的木屋，他想借着竭泽的火光去看清暗处的她，想她会看到明亮而来，和他获得温暖的支撑。这荒野之中唯一跳跃的火光和木头开裂的噶吱声惊扰了附近休息的鸟类，吓跑了路过的夜游生物，驱走了怕热和光的其它生灵。只有他对着砰然跳动的篝火失望，直至火光的炽热把他身上的血、水和血水的混合烤干，眉毛也将要融化，皮肤沁汗又被烘干的虚脱、开裂，嘴唇干撇到蹦出鲜血，鲜血再被烤干的结痂，头发发出烤焦的气味。他又感到这是被火苗遮掩了的虚幻，在火中滋扰，又被火唤而出，她出现又消失；在近途的炙烤中，他仿佛生出了一丝快感，感到被燥热和恐惧麻醉，想还处在不得已的梦魇，她会在他醒来的一刻真实出现在他的面前。但他终究不敢再向前迈进一步靠近那倏忽的火苗，怀着最本能的恐惧，即使是在睡梦中，他也逃避于尝试死亡。
天亮了，原本簌簌的火苗化作一缕垂直的细烟，幻化放大柔化在清晨阴冷潮湿的雾气里。他昏沉的走进这个湾处松软平坦的沙滩，辨不清哪个是通向陆地的方向，没有一丝水的声音，只有游离于雾气之外遥远袭来的鸣叫和一些附近山体间鸟类振翅的响动。他向前走去，下意识认为清醒的看到她从雾气中走开，听到前方传来她的声音，追了几步之后才发觉膝盖已经淌在水里，没有前行的去路，他感到口渴，跌倒的喝那凌冽的水，让他周遭反而感到一些温暖的水，喝到他恶心的觉察不到饥饿感的存在。他冒出了一个狂妄而又无责颓废的想法，如果这是梦境，他便不会真的死去，如果他恐惧的醒来或许会看到她出现在他的眼前。于是他继续踉跄着向前，山谷间清澈的吓人的湖泊逐渐漫没了他的双腿，腰际，脖颈，下巴，嘴唇，他开始双手划动着，闭气，下沉的前行……
水漫过眼球让他不自主的狠眨下眼睛，分不清是烫还是冰，随后他试探性的睁开双眼，愈发感到寒凉从此进入，水的触摸让他清楚的感到眼球外凸的轮廓。他变得麻凉的双眼真切的看到水底向更深处蔓延的深灰色石块，脚底滑落向深处的支点，激起了沉睡百年的泥土。每踏出一脚便感觉浅层碎裂的沙块儿弥漫而起，底下是坚硬的对肌肤却显得柔和而不完全光滑的石块，前方是无法预测的黑暗的蔓延，他感到自己就快要清醒了，当因为持续的没有呼吸而浑身紧张的时候，双手和双脚颤栗式本能的扑腾将他拖出水面。他感到清醒的认为刚才只是梦境，上空弥漫的雾气又压迫的要将他打入他认为刚刚摆脱的梦境，大口吸气之后他又缓慢的沉入水底，直到再感到不能再忍的挣扎上来。
往复几次，他要再次沉入，彻底洗脱梦境的沉入，再找不到挣扎的力气和欲望似的，双手双脚早已失去了冷热知觉的木讷、膨胀、僵直，他终于压抑了太久需要呼吸的迫切，心力不足的扑腾了几下手脚，却难以足够的跃出水面，猛的一下灌进了一口内里的湖水，让他内外一致的涩胀，开始和湖水一致消融、透冷，他便无确切知觉的不知是吞咽还是呕吐，脑袋也被哽住的奄息，身体轻飘向下沉去，碰触到脚下的岩石甚至还有一些反弹。他感到闭息放逐的舒坦，身体随着想要呼吸的律动麻醉的发力，昏胀的紧张时间怎会变得紧迫的缓慢而他还不醒来，他是在梦境中死亡吗？要被鬼魅缠绕了吗？却怎么还没有她的出现，他要在这里死去再看不到她吗？他想他要闭息而亡，去获得最后片刻的清醒……
最后坚持的忍耐中，他感到她从身旁的经过，惊讶的想要捕捉，而她又倏忽远离的让他拼命的挣扎和追逐，用尽了最后能迸发的力气向前向光亮的地方混乱紧张的追去……咳嗽和呕吐之后他迅速清醒的喘息让自己去寻找她的踪迹，终于发觉有一缕阳光倾泻在他的前方，目光之下是他脑袋在一片粼光中看似向前波动的倒影，他下意识的摇摆带着沉重眼皮的头颅，一只手抚掉模糊目光的水滴，仰不到上空的方向，却也发觉波纹泛起的亮光使他眼睛不适的生疼。他开始想要舒坦，更加省力和休憩的仰躺到他一个人搅乱的湖面，看眼上让他惊醒的光，他移动的想要离开，去找寻她走出的方向，而不是谁人也不愿沉浸的水底……
直至他脑袋粘腻的像依附在什么东西上的搁浅，脊梁和四肢也着陆的让他感到片刻的舒坦。清凉的水已经浸泡掉他的一些血污，留下道道细细浸泡的边缘发白的伤口，中间裸露出齐整瘆人的肉红。
他请求她不要这样离开他的身旁，牵着她的手浸在暖和的光里，想要拉回时，她却倏忽的消逝，短暂而连续的融化在金色的光里，伴着他心爱的人的呼唤，“醒醒……”她回顾却又伤神失望的完全消失在明亮的光里……
他回想她离开的眼神，哀怨又失落，被瞬间扯断，也无可奈何的使他心碎，使他感到难逃辞责的心碎；他看不透那哀怨，又遗憾那样的失望，他不懂，一切为何会是这样，麻乱的仿佛回到了水底的世界，满眼莫名形状的灰，带着要化成水鬼的恐怖臆想……
“等等我，等等我……”他猛的挣扎起身，刺眼的光亮让他困难于睁开被冰凉的山水泡得发白的眼敛，裂痛感从眼旁的伤口和鲜血结痂的崩裂中传来，他努力的尝试，摇摆目光的追寻她消失的身影。世间的造化是他变得清醒的一剂良药，他感到失望的看不到她，却看到了脆亮的山谷，太阳早已爬过了山头。他移动的起身才发觉整个人被包围在表层发热柔亮的水里，他退出水域，伏到身后的一颗岩石，尽量顺着岩石的大小和形状蜷缩自己的身体，虚弱又疲惫的注视水中逐渐成型的他的脸颊，发白的嘴唇让他缓慢变得惊讶和恐怖的坐起身来观察自身的狼狈：浸在阳光中的双手上发疼泛白的伤口，潮湿扯裂的衣角，浑身还散发着蒸烤的苔藓的气味，一只脚上的鞋里灌入的淤泥让他欲图摆脱浊物的洗涮，又疲惫的顺从，头顶也粘有和脚底相同的泥块儿，每一个不同的想要追求更加舒适的轻微挪动都让他发觉新的藏在斑驳疏浅的血痂下的伤口。他脑袋眩晕又生疼的看向四周环绕的陡峭却又秀丽妩媚的山峰，几座在湖的另一面远去层叠。只有一段露出水面的山石联结了他和身后的山体，这样一段的山石让他感到安全的放松。
他记不清是如何闯入了这个鸟鸣的翠谷，只是这里的鸟鸣更多的是野鸡在山谷中大声唠嗑，像彼此在一个独立的世界里热情间隔的招呼，用些别人不懂的话语。他恍然觉得这是她曾说的野鸡的世界，因为她曾经的一个理论，只有平凡而生命力又顽强的野鸡才能够在满是她的族人占据的世界里延续的生存；而小恒的视界，又给它增添了一个布塑的小熊。他感到饥饿，如果不是抓不到，他想会烤一只野鸡吃，或者选择生吞一只。他支撑起发颤的双腿，想另一只鞋或许掉到了水里，便一深一浅又找不到合适落脚地方而随时都想要跌倒似的爬向山坡。
他昏沉的怀疑自己已经死了，原来死人的世界也可以有明翠的光辉，还怎么样也飞不过这段峭壁的凸岩，三四次他都在中途滑落的滚下，还有一只脚不被包裹的划痛；他还匍匐的想猛的用力飞过去，却怎么也飞不起来的喘息，双脚愈发沉重了。在诡异而让他好奇的吟叫声中，让他感到些恐惧的夹杂细乱响动的阴影中，他体味到灵魂沦为孤魂野鬼的可怜：原来他们也有疼痛感，也有饥饿，晕沉的摔下去也会浑身紧张发慌，怪不得他们会哀嚎，所以人们都祈求超度完美的死去而不是化作孤魂野鬼，他们爬山也需要费力气而不是一跃而起，是人类活在自己异想的世界里。他终于打算像人一样努一把力，确切实在的发力攀上了一个缓处的岩石，并且意识到自己已无法攀过眼前这个崖，它陡得就像直立。风和雨水把这个石壁冲刷的很干净，甚至他都感到摸过的地方会留下一层肌肤。他虚弱的注视左右而不是上下，忽意识到自己原来还是可以左右探寻的，由此想到他是处在一个多么混乱、糟糕的状态。左边转弯过个突起的地方似乎会有大片的湖泊，移动过去后他感到远处或许只是条静静向这个水域汇集的溪流，并且水面比他想象的小的厉害。他感到饿、劳累、伤痛、虚弱，再无暇顾及阳光普照的山谷，被明快笼罩的壮美山林，偏左边山谷平原那一片银白的树木，像是凝固在阳光下的霜，对面的山则是一片层叠的红，间也有绿的韵褪，还有各种形状的山石以及它们光影的灰色和褐色。
隐约之间，他看到对面的山石之上，雨水汇聚可以流下山谷的凹处，有些许嫩红的果子，它们静静的悬挂在叶子已经飘落一些的枝头，是不是这山间艳丽的都是毒药？他再次直立尽量避免痛处的匍匐下山石，伏倒在水里。将一切的疼痛都化作忍受的挣扎，他开始后悔于让自己感到生命随时都是处于最后一刻的选择，感到做鬼的悲哀，如果真的可以找到她，这种悲哀他倒愿意去承担。
棉厚的树叶，在他一只还算稳妥，一只试探性着陆的脚下吱吱作响，终于挨到那几棵树下，他看到稀疏的几个灯笼，原来是柿子并且是挂在并不高大的柿子树上。他挑选出地上带有弯曲残端的树枝努力拍打下两个位置较低的柿子，把树枝丢到一旁，捡起完整的一个和砸到石头上变成烂碎的柿子饼的另一个，背靠着坐在那株树的旁边，大口品尝这已经无人光顾的美味，凉凉的，一直凉到胃里。乱啃完两个之后，他又获得气力的拍打下更多的柿子，甚至有力气把它们带到阳光灿烂的水边。当吃得发腻厌弃这是什么烂烂的东西时，他便躺到旁边底下潮湿的草丛，里面可能的蜈蚣、蜘蛛、蚰蜒和其它未知生灵在他脖颈和耳边的游移、鸣叫让他再一次感到自己是个担惊受怕的野鬼，还被草丛自身的响动惊吓，他又想到自己不是野鬼而是草地里濒死的躯体，便又爬到了一个石头上。
他虚弱的想要休息，再一次猛烈的感叹身上如此多的伤口，痛到想要求救，呼叫声让他觉得是在现实中哀嚎，也让他感到肉体真实的存在和挣扎。于是，在腰间包了几个柿子，他开始四肢并用的攀爬，后来发觉负重带柿子是不必要的，因为冷不丁的就会在树木之间出现三三两两的挂着嫩红柿子的树株，不过他已经没有心情再去摘撷。
五六个小时过后，想要抵达的远处隐约的野墙还让他觉得遥远，他想他走不动了，甚至感觉到有野兽的气息，便倚在一颗树的旁边，以便可以注意到周围的动静，开始闭目。他希望尽快的得到救援，想在这里追寻到的都是梦境，想她怎会躲避到这样刺痛的梦境，又担心她真的在这里却没有陪伴；他想再醒来时可以化成有能力脱离人类躯壳的幽鬼，这样便不会再有疼痛和疲倦的感知。
他被一个奇怪的气息闹醒，猛然意识到已经闯入了非人的世界。看着围绕在旁边两个不知名的动物，他戏谑的勾了勾手指，用干裂苍白的嘴唇示意“你们过来啊，最好快点结束这一切”。它们被他的动作吓到，随后铮铮的回着脑袋观望着他消失在山间的草丛。他想那是可以吃到野鸡的獾吧，又开始担心会有什么凶猛的食肉动物来撕咬他在他变成一个真的死人之前，于是他着手在手边堆让他感到安全的石块儿，恐惧石头会不起什么作用，他想要爬到树上，这样至少可以让他安静的眯糊一下，于是他放弃了正在集聚石头的工作而要用尽臂膀力气的爬往一颗稍微倾斜易上的树。直到他失衡却没有足够力气恢复的从树上坠下，重重的摔到地上，并且滚下一段距离，尽管有厚厚的落叶接应，他还是被一些裸露嶙峋的石头硌到出血，昏厥过去……
11
他处在清冷的没有任何流动感却又觉得与周围世界畅通的空气中，仿佛融化成彼此的一般凝滞在那里，鼻息或深或浅的搅动了上下的宁静；他连思绪的方向都失去了的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体会到此刻的阴冷感是这里的空气所拥有的感觉，它们传递蔓延它到整个世界。是鼻孔里流出鲜血的痒让他找到了一些痕迹，他抹到满手殷红，觉察到浑身的麻凉和渐外夹杂的刺痛，骤然清醒明白的想要抹掉这突来的一切，他不愿去立码接受的一切，让他忆想起来更加热泪盈眶的刺痛的一切。为此，他情愿将来不及与之分离的曾经一起抹掉，无论它夹杂着或者夹杂在任何他曾在乎和留恋的其中之中，即使很过分他也情愿它们都随之而去的消逝，只要能将这之前已经无法避免的一刻抹掉，他想要逃避的不去计较任何代价。
因为他知道计较的结果便是幡然的悔悟，他不想因为对所有人的悔悟而背叛了此刻已经难以面对的人，他知道他已经无法忘怀，已经难以摆脱的深责和想要逃离，他不愿因此而感到清冷，永远不知道还会有怎样更深的打击似的赖活在这个世界……再也不会奢求它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美好，它已经扼葬了她，他没必要再依附于它。他想要问问她原因，想要赶着追上前去问问她原因，心痛和劳累的不愿再去想其它任何的人和事，他让自己休眠的放空，想这一切很快便会结束……
隐约的觉得被人拖动，没有听到之前的呼喊，他被喂水而清醒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经在她的面前，他知道自己是污裂不堪的，让她失望的，或许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和不愿面对，他昏沉的睡去，想要睡得尽可能的长久，最好醒来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他听到熟悉的响动声还能回忆起一些事情便持续自我催眠的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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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在夏女士面前的是一个几经于体无完肤的男人，让她恐慌和震惊的是他正是她儿子的隐约存在，直至她不再疑惑，瑟缩颤抖的想去让他清醒，没有几个人可以坦然的直视他浮肿充血的脸庞，哪一处碰触都会诱发他疼痛的躯体，她流泪的想他是遭受了怎样的打击，自己究竟能感受到几分，她能感受到的只是他此刻的疼痛、她此刻的心痛而已，而他的内心，为什么他会让自己这么麻木、失去理智的再不愿体验和思考外界的附加，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们陷入慌乱，带着悲痛，等待着医生的救助……
深夜人静的时候，她伏在丈夫的肩头流泪，询问他他们的孩子怎么了，为什么他会一点都不顾虑他们的感受，有什么过不去的，还有什么值得他这么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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