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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恒很喜欢坐双层巴士，尤其不是在人流高峰的时候，因为他可以拉着姐姐去二层头排，即使底层有很多空位子。到了顶层的头排，最好是安排晓玲坐在他的旁边，除了可以收获第一排的风景，更重要的是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开车，仿佛要冲旁边的她炫耀车技。他喜欢开这样大的车，虽然这里的视野对于关注道路状况不太有利，会紧张以为车辆不受控制撞到了侧边的人，实际上他们还是处在边上较远的位置。他坐在座位上等待启动，挂挡，紧握方向盘，看看在一旁盯着他的李怀，晓玲示意他不要理会。他便化作司机，用嘴巴开车似的，呜呜呀呀的上了道路，要剧烈的作出启动，加速，使劲拐弯，刹车的姿势。每一站他都要控制车停好，等人上下车，然后启动，李怀都要睡着了，他还乐此不疲，直至他们到达目的地。有时候头排有人，他就怔怔的倏忽腼腆笑的站在旁边等，因为他要抓住坐双层巴士的机会当司机。看得出他是一个十分浮夸和闹腾的驾驶员，装腔作势的像个喜剧演员，仿佛同时实现了他做司机和做演员的梦。
第一次和小恒搭乘双层巴士时，李怀惊讶于他显得带感的表演，没想到这样也可以获得快感。他想知道如果紧张又镇定的司机师傅知道自己头顶有另一个可以吸引所有人目光的驾驶员会做何感想，幸亏他不会帮他领薪水。如果不是小恒胆子小，都要闹腾的引起二楼所有人的注意。他明显偷偷的招摇，主要想引起李怀羡慕的注意，他成功了。李怀要尝试的陪着他体验一下这份驾驶大巴的乐趣，虽然没有小恒认真和投入，可真真愉悦其中的哈哈大笑，以至于忘了他刚才留意的后背若干道有些奇趣的眼神，甚至有大妈也被逗乐了，或许她在幻想带着小孙子在大巴上开车的情景。
小恒还要带着他超车，兴奋于前进了，懊恼于落后了，享受于大桥上的开阔，感受到楼宇间的压迫，些许懊恼于要等待很久的红灯，还要承受堵车的烦闷，不过路总归是通的，有的是启动和飞速的喜悦。即使他们没有真正的驾驶车辆，可是完全体会得到驾车的乐趣，自在的不用承担任何来自于自己的风险。晓玲说小恒很适合这样的工作，李怀说那小恒在家里待着就好了，没有人会给他提供这样的工作。
李怀夸小恒很会享受，这比他的跑车还拉风，因为真的是舒适又放松，对他来说可能就是速度差一点，但这已经够了，他是乘客，是司机的乘客，可是却可以吸引路人的目光，如果他是这辆车的主人，还可以收走票款，这或许才是晓玲想要的。
小恒问李怀坐他的车开不开心。
他说最开心的是你自己，你是最开心的乘客。
李怀问晓玲这样让人费解的游戏是怎样发现的，晓玲说这样的游戏不是坐在那里就可以发现吗？他还不如小恒会寻找乐趣。
是小恒比较喜欢自我欺骗，李怀说。
你刚才不也挺开心，晓玲说。
累了累了，该下车了，快到站时小恒说。
你还有资格嚷累？李怀笑呵呵的说。
到站的时候，巴士并没有像小恒预想的那样很早就减速，在他眼里它是直冲着拥挤的路旁候车的人驶去的。他瞪大眼睛看到旁侧拥上前的最前面的两个青年消失在车窗底下，“不要，停车，停车，停车……”小恒大叫，因为车子并没有按照他指挥的那样及时停止，他慌了语调和心情，带动后边的好几个人一阵惊叹。他仍像几次偶然感到的那样探着脑袋向前看看，等待姐姐相同的教训他不要乱说话的话语，他知道不能特立独行的要跟着若无其事的几名乘客下车，照例发现并没有碾压到人的迹象。
他继续告诉姐姐刚才跟看到撞到那边的人了一样。
李怀感到莫名其妙的好笑，安慰小恒说撞到人也不关他事，幸好大家任然安然无恙。
晓玲这次也被吓了一下，因为后面有几个人附和，她是知道小恒偶尔会犯这样的错误，很快确定这次任然仅是他的恐慌，像曾经的几次一样是子虚乌有的事。
小恒疑惑刚才分明的走势，原来是看错了。他这样费力的开车，回到家就累了的躺在摇椅上晃来晃去，晃来晃去的。
李怀冲晓玲打趣的说，看当司机多累，也没有个褒奖什么的。
2
李怀兴奋提议周末带着他们去瑞东公园玩儿他们没有玩儿过的飞球，晓玲之前曾听说飞球很刺激并且在她看来显得昂贵，玩那个有些花钱找罪受的感觉。她也在电视镜头中看到过沉浸其中的人惊恐的表情，认为那是她比较不热衷的类似于冒险的运动。小恒却欢快的吵着要去，因为李怀向他描述飞球不仅可以在天空中漂浮，还可以在湖里翻滚，并且形容它落下时像飞一样。
他们是在周六提早吃过午饭后搭巴士去的瑞东公园飞球湾，排队买票的人很多，大都是青年男女，也有一家人集体游玩的，排在他们后面不远位置的是前后所能望到难得的一对儿老年伉俪。他们的身体看起来都还蛮硬朗，老太的表情显得刚毅和喜感，李怀扭头暗示晓玲看她昂首的样子。到他们取到号码时被告知五点前过来检测和准备，这个号要等到下午五点半的时候才可以登上飞球。
于是他们便沿着湖边散步的离开了，不时回望的看着遥控的飞球一个个达到指定位置静止片刻后便开始先后落下，落到湖里时溅起惊人的水花，激起的波浪远远传来拍打着因水位褪下约四十厘米而露出、随着曾经的水深依次绿色减弱变黄和变暗的苔鲜。他们先沿着湖边走过长廊和柳堤，然后走上飞球湾和大湖区的分隔线明翠栈桥，有不少人驻足在被拱形桥洞支撑隆起呈现弧形的桥面上观看飞球的跌落，拍照留念。小恒也惊奇看到飞球落入水中许久才冒出水面，并且疑惑的寻找他盯着的一个会升起的位置，还跟着人群吼叫和鼓掌。
夏秋之交的气温适宜，还有缓风让人体会到盛夏燥热的离去以及秋意的萧瑟逐渐会随着日子来临。晓玲在午后的日光里明显感到秋天和冬天的临近，之后便是一年的终结，她有那么一瞬的念头发觉岁月的仓促，并且认为这样的想法不合时宜的避免去考虑小恒将处在不久将来临的秋日，她应该带给他更多的欢乐和温暖，而不是一味带着他在家里行进自己想要强加给的成长，她看到他羞怯于碰到了身旁的阿姨，又欢快的移动回他们身旁。
到他们准备的时候，小恒安静又胆怯的等工作人员固定他的位置。他坐在晓玲和李怀的中间，隔着护锁抓住他们两个的手臂，一直到半封闭的前方脚部往上透明的球体沿着轨道被送上将近20米高竖塔的顶端，然后球形装置顶端粗壮天线一般的装置被不断的撑开，撑出一个空心多面体壳。随着飞球离开支撑真正顾名思义的升高起来，小恒呆看远方城市的天际缓慢向后游移，没有发觉晓玲已经心跳加速的手开始有些颤抖，倒是李怀从言语中体会到她紧张的放松安慰的说“没事的，很安全，在这个球里放心吧”。
“姐姐，我害怕了，我想下去”，气球带着他们加速向前上方飞起时小恒说，他看到了空荡荡脚下的湖面，栈桥，点点行人以及绿色公园，避免会太恐惧的紧眯眼睛观看。飞球还在不断升高，李怀提醒他们向远处看不要往脚下看，小恒胆怯的又去紧抓住他们的手，还上下摇晃的抖动。远方公园外的城市已经在他们面前铺展开来，球体开始水平匀速的旋转，大概180度过后晓玲指点的告诉小恒那边是东行区，那边是商务区，商务区的右边有他们的家，小恒兴奋的喊叫他看到了他们居住的房子，李怀却说分辨不出是哪个。
在旋转两周后，球体开始吓人的上下旋转，晓玲一开始便是慌张大叫，小恒也跟着叫苦不迭。李怀在一旁安抚他们的情绪，不断提醒注意旋转中外面的世界，拍拍环绕自己的护锁吸引他们注意的表示很安全，可以放心的倚靠，可是他也在手心沁汗的忍受，想这次的程序怎么这么繁琐。到定格在完全倒立的状态时，小恒用力低着脑袋惊异的说他立在云彩上了。
“正过来，正过来……”他失去好奇心和忍耐力越来越害怕的说，倒掉着看向天空，低头是仰头的低头探着脑袋。他在竭力避免一种境地，就是抬头居然看到了绿的公园，远山，楼宇和水面，还有垂头的眩晕和不适感，低头看到白云和蓝天反而让他紧绷的心情有些放松。他小孩子的心态放大了肩膀和脊柱的难受，甚至夸张成疼痛，况且晓玲也在他身边，他需要征得她的怜爱，这种怜爱是他被迫独立的天敌。李怀大声言语引导他们镇定和放松的体味此刻的感受，或许不会有第二次这样选择的勇气，晓玲也安慰小恒，他开始缓慢睁开闭着的眼睛感到没那么可怕的安稳。
为了避免过于恐惧，语音提示时，晓玲执意选择正立下落，小恒还在努力分辨上下。直到球体又完全正立过来，他才纳闷儿的区分出来，疑惑刚才到底怎么回事就是分辨不清。
看到已经有飞球开始坠落在脚下，李怀便提醒他们加紧晃动，只有晃动到一定程度飞球才会挣脱的跌落，小恒便逐渐不再恐惧的学着李怀的样子上下左右抖动，可是飞球还只是偶尔带来恐惧的上下颠簸，一次次惊魂甫定之后又变得稳固的不落下。
他们尝试的努力，却又在避免那样的临界值似的等待不来下落。倏忽的，承载那对儿老年伉俪的飞球倒立着从他们眼前掠过，来不及分辨玻璃罩里他们是恐怖多一些还是刺激惊喜多一些的表情。
李怀更加卖力的带着他们保持一致的晃动，又玩笑式紧张的停止。开始限时倒计时催促时，他们决定最后不间断的拼全力一次，飞球倒是突然被释放的在他们意料之外小的力气下翻滚的挣脱，小恒跟着呼喊的大叫，李怀也“喔”的惊叹，晓玲没想到下落时间竟显得漫长，足足有十几秒钟。
落水后飞球还带着他们在水里减速下沉的旋转，活像在水底翻滚，然后上下晃动的浮荡到水面。整个过程让晓玲感到心慌，小恒害怕又刺激的呜呜大叫。在他们可以指挥飞球像划船的划到岸边出来时，着地的安稳感让晓玲舒了一口气，小恒却坐在飞球里面侧着脑袋张嘴巴吐着舌头看，他在等待最后一个走出略有上下浮动的它，仍沉浸在最后片刻感到舒适和放松的享受里。那对儿老年伉俪安静的依偎在一起坐在正对面供休憩的椅子上，老太搂着老头子的手臂睡着似的将脑袋倒向他，表情显得更加恬适，旁边是白色帐篷顶的休疗站。最后的工作人员重复的向他们提醒，空中坠落的加速度是减缓了的，所以实际的要比这个吓人；每个城市只有一家取得经营执照的飞球湾，千万不要私自尝试跌落，飞球运动协会会尽量满足你的设想去提供你想要的坠落方式；有什么心理不愉快或者难以忘记这次经历而不能迅速正常融入到日常生活中的，要尽快和飞球湾的心理辅导人员取得联系，休疗站的人员也可以现在就提供咨询……
晓玲询问李怀这样算是“善后”吗？
“我再也不玩飞球了，飞球太可怕了，会把人吓坏的”，小恒后怕的话。
又一个周末到来时李怀告知晓玲他半价预定了三张“半空音乐会”的入场券，可她以仰头看演唱会太累为由拒绝了。他又说是飞席，不会有事，晓玲便建议他退掉，实在是太浪费，完全可以坐在电视机前观看，上次的飞球把小恒吓得够呛，现在他都不敢往窗户边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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