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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明媚的午后，地上积水未干。二人驾车赶路。
不知为何，今日两个人都拘束起来，全然不似昨日那么亲密。沉默了很久，霜荷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公子，为何不请个马夫驾车呢，昨夜公子就没休息好，今日又赶车，恐怕会有些吃不消。”霜荷本来想叫他昭水的，但今早一起来就看他一直耷拉个脸，没精打采的，又像是在生气，所以不敢和他亲近。
“有外人在不好和公主大人商量事情。马上要到朝鲁了，我们先去找个人。”昭水头也不回答道。其实昭水不是在生气，他确实是因为没休息好才打不起精神板着个脸的。昨晚茶喝太多，椅子又硬，再加上霜荷叽里咕噜说些梦话，又担心有人会来行刺，所以他一夜都没合过眼。特别是听了一下霜荷的梦话，全是些什么走开不要之类的，更是让他心烦意乱。今日也不自觉对她客气起来。说是客气，其实是羞涩，小男孩自小跟女孩接触不多，特别是漂亮女孩。身边唯一的异性师姐，在自己眼中也是当作亲人看待的。
“还要找人么？”“公主难道忘了那天我说的，欲得天下，我们还少一军师，我只是武将。有了好刀，还要有个会使刀的。”
行至一家酒店，两人下车吃饭。
乡间粗茶淡饭霜荷吃不惯，才吃几口就被噎得不行，赶紧喝两口水又被呛得咳嗽连连。她看到昭水一脸无语地看着她，抱歉地笑了笑说：“公子，这个好难吃。”昭水皱了皱眉说：“将就一下吧。你今天怎么又叫我公子了？”
“可是你……你也叫我公主，而且这里也没有外人。我们也才认识，都不熟。我也不了解你……”
昭水听了这话，不知为何气不打一处来，不悦道：
“公主大人，让您叫我名字是想让您信任在下。在下不是不知进退的人，不会不讲礼数。相信公主大人让我直呼名讳也只是想拉拢在下以表信任。既然大家心知肚明今日就不必再装了。”
一番话说得霜荷无言以对，张了半天嘴才憋出一句：“不是的，霜荷是真的相信公子，没有拉拢之意。”
昭水冷笑道：“才认识一天不到的人谈何相信，公主大人还是坦诚些为好。”
霜荷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怎么他态度突然变了。想了半天也只能说：“昭水，我是真的信你，不然不会让你整晚和我呆在一间房里。”
“当时的情况，你不依赖我还能依赖谁，大家都是明事理的人，相互利用就不必假惺惺装作信任，那不是君子所为。公主不必假意与我亲切，那只会让在下不舒服。”
霜荷一言不发，只静静坐在那里。半饷，她放下了碗筷：“我不吃了。”
“正好我也恶心，我们出发吧。”
昭水走出去十来步，发现霜荷没有跟上来。转头一看她还坐在那里，低着个头。
“公主大人，启程了。”
霜荷并不搭理他。
他摇摇头走过去：“公主大人？”
霜荷抬起头，怒气冲冲地看着他，脸上是两道晶莹的泪痕。
昭水不知所措起来：“你这是干嘛？”
“没干嘛，走吧。”
走了半天，一直不做声的霜荷说话了：“呈昭水，我渴了。”
昭水四下看了下，说：“公主大人请忍耐一下，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找不到水。”
“掉头，我饿了。刚才没吃好，我们回去。”
“回去？回那个酒家？已经走了这么远了。坚持一下。”
“放肆，你敢抗命？”
昭水先前火气没消，现在更是火上浇油，回过头看到霜荷阴沉个脸看着他。也不高兴地说：“公主大人，不要为难在下好吗，转身说不定会遇到追兵，我们时间紧迫。”
霜荷面无表情，冷冷地说：“那是你的事，本宫饿了。”
昭水无奈说道：“公主大人，刚才吃饭的时候你自己不肯吃的，还望您能明白自己的处境，忍耐一下。”
“怎么，先生敢跟本宫讨价还价，不太合适吧。”
“在下是为公主着想。”
“本宫乐意，掉头便是。”
昭水用力一拉缰绳，扬起鞭用力一挥，马儿吃痛转身狂奔。
还是那间酒家，公主大人看着眼前的菜，却不动筷子。
“吃啊，你不是饿了么？”
霜荷把头转开：“这些东西我不想吃。”
“那你想吃什么？”昭水气还没消。
“珍珠玉玲珑，旗川风雪岩。”
“那是什么东西？”
“菜啊，本宫要吃那个。”
昭水都快气哭了：“公主大人，这荒山野岭的，你让我哪去找你说的那些玩意儿。将就着吃吧。”
“不成，就要吃那个。”
“现在是非常时期，懂事一点。”
“不成，就要吃那个。”
“别太任性了。”
“不成，就要吃那个！”
昭水终于忍不住了：“韩霜荷，你到底想怎样！”
霜荷厉声喝道：“你好大胆子，本宫名讳岂是你能叫的？”
昭水深吸了一口气：“不要忘了，你现在还要仰仗我，我随时可以丢下你，到时候别后悔。”
霜荷笑了：“那你滚啊，本宫早看你不顺眼了。”
“告辞！”昭水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
一片了无人烟的林子里，昭水正挥剑砍一棵无辜的树：“刁难我！刁难我！不识抬举！刁蛮任性！莫名其妙！不可理喻！你死那我都不会管了！”
昭水当然想不通，一个端庄得体的姑娘怎么突然就不讲道理起来。他当然也不会明白自己怎么惹到霜荷了。不过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样莫名发脾气，自己一向很大度的。
砍倒一棵树，昭水气也消了。
“像我这么好脾气的人她都能惹火，她也真厉害。”昭水还是不理解自己气是哪里来的。其实也是他人单纯，昨夜里跟漂亮姑娘建立的那点微薄信任，一觉醒来似乎没了，不免有点伤心失望。
“我好心给她讲道理，她自己却不讲道理。”
“算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她了。”气消之后，又觉得自己也有过错，心里隐隐有些愧疚。
他远远地往酒家看了一眼，霜荷还坐在那里，正在哭，小二和掌柜看着这漂亮的姑娘在门口哭，也不好问，只时不时转过头看一眼。
“这丫头，明明自己怕得不行，干嘛赶我走呢。”
昭水走过去，霜荷看到他回来了，赶紧擦干眼泪，又摆出一副冷冰冰的面孔。昭水还没开口，霜荷一句话又把他呛得受不了。
霜荷说：“我要的东西呢？空着手回来干嘛？滚远点。”
昭水觉得自己内伤复发，胸口闷闷的，就差吐出口鲜血了。他二话不说，掉头又走了。
昭水刚走，霜荷的泪马上就掉了下来。
过了会儿，昭水又回来了，一边走嘴里一边念叨：“大局为重，大人不计小人过，大局为重。”
他站在霜荷面前，下了半天决心，终于开口了：“我们好好讲道理好么？我也有错，抱歉。”
霜荷还是冷冷地说：“东西呢？”
“我跟你说真的，别耍脾气了好不好？”
“滚。”
昭水又是气血上涌：“我走了你可别后悔！”
“有本事别回来！”
昭水转身离开，拂袖而去。
黄昏酒店外，一个绝美的姑娘在那静静流泪，引得过往的人纷纷驻足。远处一棵槐树上，昭水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真不明白了，她哭个什么劲。难道是我哪里做错了？怎么想都是她不对啊。”
实在不忍心，他又走了过去。霜荷看到他，又赶紧擦干眼泪，板起脸来。他走到她面前，霜荷冲他扬了扬眉，意思是：“你怎么又回来了？”他差点又一时没忍住转身离开。昭水平静了下心情，问她：“我哪里说错什么话了么？”
“你没说错什么。”
“……”
“……”
“我错了可好？”
“你何错之有，别管我，该去哪去哪吧。”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别管我听不懂吗？”
“好吧，我走。”
月已经爬上树梢，酒家也已打烊。只剩下时不时飞过的蛾子，零星几点萤火虫和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人。
月光如纱，轻轻笼罩在她身上，美得不可方物，惊为天人。
她把头埋在膝盖里，眼睛微微有些肿。不明白自己因何伤心，却又止不住觉得无助。忍不住去想昭水的笑容，但想到他凶自己，又更委屈伤心。
夜凉如水，她有点冷。想到伤心处，泪又滑落下来。
这时候，一件暖暖的衣衫披到了她的身上。她抬起头，眼前的人正是昭水。昭水眼眸如墨，正安静地看着她，看不出悲喜。她盯着他的眼睛，泪又滑落了下来。昭水俯下身，在她耳边温柔地说：“霜荷，该走了。”
她忍不住靠在他肩膀上哭出了声来。
“霜荷，我错了，原谅我好吗？”
“不好。”
“那，我们留在这好不好？”
“不好。”
“霜荷，对不起，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但我晓得错的是我。抱歉我涉世尚浅，不通人情世故。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反常，怒火中烧。”
“你是笨蛋。”
“霜荷？”
“走吧，我原谅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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