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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无忝醒来时,但闻鸟声聒噪而妙闲,或如呜咽,或似冷啸,又见一片树林,枝叶轻摇,密密匝匝,心中暗道:“难道死后到了仙界不成?”忽觉身后一阵幽香扑鼻,想起临死之前还拉着司马晴,忙扭头去瞧。忽听一个声音道:“别动,这是悬崖。”正是司马晴。柳无忝道:“咱们死了还能在一起啊!”司马晴笑嗔道:“你又在胡说了,咱们好好的,哪里死去了?”柳无忝道:“咱们还活着?”司马晴道:“不信?你掐一下自己胳膊,看疼不疼?”柳无忝动了动身子,但觉一阵奇痛,一咧嘴道:“不用掐了,咱们还活着。”左右一打量,才发现容身之处乃是一块向前探出的大石,里面是一个黝黑潮湿的石洞,那片树林则在对面的山崖上。这大石狭窄,两个大人挤在一起,究竟不免耳鬓厮磨。柳无忝心中一荡,面上一热,道:“晴儿妹子。”司马晴道:“你喊我妹子?”柳无忝慌道:“你不喜欢?”司马晴脸上微微一红:“我喜欢。”柳无忝心中一动,握住了司马晴的柔荑,四掌相触,只觉有一股暖流似的,从她的掌心流遍自己全身,禁不住心头为之一荡。
二人歇了片刻,待养足气力,沿着石洞向前行去。但见石洞周围寸草不生,滑不溜鳅,费了好大气力,才穿过石洞。忽觉眼前一亮,一阵清香扑鼻而来,精神不由一爽。定眼望去,前方是一大片桃林,夹杂着许多不知名的花树,红的白的,灿如云霞,蔚成花海。洞口附近的凹处泻落小潭,稍作回旋,即从洞口奔腾入崖。溪流宽不足三尺,由于谷深林密、落差较大,所以水声震耳,落下之后,曲折跌落成几个小瀑布奔落山下,戛玉跳珠,白亮夺目。再走几步,忽见一道白光射下,二人以为是暗器,忙纵身躲开。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也不曾看到暗器。再走近前,眼睛一亮,原来头顶之上是一个山洞。那洞口本来是一块大石,却不知为何形成了一个圆形裂缝,那白光便是阳光从裂缝中透出,幻化而成。再走几步,便到了桃林。此时旭日当照,彩霞满天,与光相应,更显得美丽无俦!不知从哪里飞来的许多彩蝶,群集在花树之上,忽而又绕树穿花。
司马晴心中欢喜,奔进桃林,折得一朵桃花,插在鬓发之上,笑道:“好看么?”柳无忝见那桃花宛如拳头般大小,实属珍品,插在司马晴头上,人和花相得益彰,心中不禁一荡,道:“好看。”司马晴脸上一红,心中甜滋滋的,又摘得几个碗口大小的桃子,递给柳无忝,道:“咱们就用桃子充饥吧。”柳无忝点头接过,咬了一口,但觉桃子水份极大,口感甚好,甜蜜异常。
二人见桃林极广,中间夹杂着杏树、槐树之类的植物,偶有几只梅花鹿悄悄走近。柳无忝伸手捉了一只,道:“咱们不能终日以桃子充饥,还得弄点肉食,梅花鹿肉挺多,正合适。”说着掏出乾坤错刀,杀了梅花鹿,将肉堆放在一个小山洞里,叹了口气道:“没想到这柄昔日叱咤风云的乾坤错刀,竟然拿来杀鹿,也不知我那死去的爹在地下得知有何感想?”司马晴笑道:“还不怪你不孝至极!”
二人从神刀山庄后崖跌落至中峰,幸甚不高,这才保住性命,身上隐隐作痛。柳无忝挨了薛涤缨一刀、中了俞仲一掌,此刻全身骨骼似散了架一般,要不是有司马晴作陪,早已痛得忍受不住。司马晴知道若从这悬崖下得山去,并非一朝一夕所能办到,当务之急,是把柳无忝的伤养好,忙把鹿血和着桃汁混在一起,二人分来喝下。那鹿血乃是极好补品,桃汁混在其中,冲淡了不少腥气。然后又找到一个大山洞,当作歇息之所。又采集了许多野果,以避一时之需,将放在山洞里的鹿肉在小潭之中洗了,切成块状,放在洞内。又寻了一堆干柴,用以烧火。晚上,二人又喝得半斤鹿血。鹿血果然是极好补品,当天伤口处便结了血痂。
次日一早,柳无忝一觉醒来,闻到肉香,叫道:“鹿肉!”果见司马晴正在烤鹿肉。司马晴笑道:“你的鼻子还真灵。”二人忙了一阵,吃了几块鹿肉,但觉鹿肉入口极香,美味可口。吃过鹿肉,二人便到桃林歇息。这时,阳光洒在桃林之中,与桃花相辉呼应,那一团团、一簇簇桃花红得耀眼,香得醉人。
柳无忝看得兴起,拉着司马晴奔进桃林,掏出乾坤错刀,砍下两根又直又粗的桃枝,刻成两柄木剑,笑道:“你会用剑吗?”司马晴摇了摇头,道:“不会。”柳无忝道:“我教你无忌剑法,你学不学?”司马晴脸上一红,垂下头去,道:“你教我,我就学。”柳无忝心中一荡,道:“我当然教你。”司马晴道:“可这里没有酒?”她在齐云山见柳无忝酒后剑法更盛,以为习练剑法必要喝酒。柳无忝一摸怀里,笑道:“幸亏乾坤葫还在,只可惜这酒太烈了。”瞥见一头山羊从身旁奔过,心中一动,大笑道:“这一下有好酒喝了。”当下展开灵犀微步身法,身子几晃,捉住山羊,道:“妹子,我给你做羊羔美酒。”
柳无忝提着山羊,和司马晴走回山洞,道:“我曾在《本草纲目》里见过羊羔美酒的做法。”司马晴抿嘴笑道:“你真是个酒鬼。”柳无忝呵呵笑道:“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里详录:‘糯米一石,如常浸蒸,嫩腿羊肉七斤,曲十四两,杏仁一斤,同煮烂,十日可熟。’咱们用桃子代替糯米,用桃仁代替杏仁,连同鹿肉一同酿酒,酿它个‘桃羊鹿酒’,岂不美哉?”当下二人又蒸又泡,费了好长时间才焖好,之后便一同来到桃林。柳无忝道:“这酒成熟尚需时日,我先把招式和口诀传授于你。”二人一人教一人学,虽在无人谷中,却也喜乐无穷。
一日,柳无忝在林中练习无忌剑法,看见一只鸟儿在桃枝上摇摆不定,嗤的一剑刺去。那鸟儿展翅欲飞,却被他的剑力所吸,飞之不去。柳无忝哈哈大笑,道:“去。”那鸟儿扑扑楞楞地飞走了。他跳下树来,道:“无忌剑法竟能吸住小鸟?”司马晴心里欢喜,道:“大哥剑法又增进了。”柳无忝一愣,道:“你叫我大哥?”司马晴笑道:“你喊我妹子,我当然喊你大哥了,嗯,你不喜欢?”柳无忝心里怦怦直跳,道:“喜欢,喜欢,哪有不喜欢之理!”心中欢喜,猛然纵起,左手抓住一根桃枝,一圈一带,右手木剑倏地从胯下探出。柳无忝身子猛一坠地,不禁啊了一声。司马晴道:“大哥怎么了?”柳无忝笑道:“我一高兴,又悟出一招来。”司马晴脸上一红,道:“大哥真的高兴?”柳无忝道:“真的高兴。”暗想:“这山谷幽深,上不及天,下不及地,想要出谷并非易事。老天待我不薄,虽被诬陷为魔教中人,坠落悬崖,但有晴儿妹子作陪,就算一辈子出不去,也是快哉!”
这日,打开酒窖,但见颜色白莹,酒味飘香,尝得一口,其味甘甜。二人大是高兴,吃些鹿肉和桃子,喝些自酿美酒,便提着木剑在林中练习无忌剑法。只见剑影漫天,司马晴的无忌剑法大有进展。正自练得酣畅之际,忽听一人说道:“小娃儿的剑法还真不错。”声音甚是苍老。
二人忽见绝谷之中竟有人出现,不免大惊,忙四处查探,却见空谷幽幽,哪里有一丝人影?二人以为听错了,不再寻找,却也没了练剑兴致。
次日清晨,天刚破晓,二人听到一阵悠扬琴声,在山谷中听来,宛如仙乐一般,超凡脱俗。只听一人笑道:“‘为我一挥手,如听万鹤松’,端的是弹得好琴。公孙老儿,你我十年未见,观你琴艺又增进不少。”二人听闻那人说话,便知正是昨日说话之人。
公孙老儿道:“哎,琴艺大增又如何,又怎能及得上那首旷古绝世的《逍遥游神曲》?”那人道:“今日咱们在此相聚,不知你兄弟三人武功增进了多少?”公孙老儿道:“百尺竿头,难进分毫。我们兄弟三人与你斗了近六十年,每十年一次,一共六次了,均未分胜负,你那‘独孤一刀’太过霸道!这十年来二弟棋艺未增,但暗器功夫却更出神入化,三弟剑法恐怕天下再无人能出乎其左右了。”
柳无忝闻言,不禁寻思:“这几人是谁?武功真是那么高绝?”想出去瞧瞧,又怕惊动他们,只好躲在大石之后,静听他们谈话。
只听那人笑道:“长孙老弟剑法包罗万象,可谓是天下第一剑法,但怎奈遇到我这个用刀的,也只好与我打成个平手。”
公孙老儿笑道:“彭大哥的刀法昔年便是天下第一,何况又经过这几十载的千锤百炼,当然更无敌于世了!”
那叫彭大哥的叹了口气,道:“不然!我总觉得‘独孤一刀’之中隐藏些许缺憾,发刀时仍有刀形,刀虽可与人合为一体,但刀气若不能纵横方圆,则如废铁无疑,得想个法子,弥补不足。”
蓦地里,两道尖锐啸声划破长空。公孙老儿笑道:“是二弟、三弟他们来了。”公孙老儿声音刚落,便见两条灰影嗖的一声,划空而至,其速快如闪电!但见来人年纪均在百岁以上,一个老者背负一件四方形精铁所铸的棋盘,另一消瘦老者背后背负一剑,正落在对面悬崖的树林之中。
只听背负长剑之人道:“那是因为彭大哥出刀之际,心中都似有所忌。”彭大哥道:“心中之忌便是那《玄天宝录》。”公孙老儿道:“可是当年‘一剑震天’独孤虹挟制六大门派高手所创的《玄天宝录》?”
彭大哥道:“正是。当年独孤虹凭一剑差一点灭了少林和武当,幸而中了诚意伯刘伯温的妙计,这才隐退三山,最终郁郁寡欢而死。这之后,武林也平静了一段时间,后来土木堡事变引出了王振的《不二法门宝典》来,自此江湖再也不平静了。就在土木堡事变那天,在黄山光明顶出现了一位黄衣僧人。这黄衣僧人深目高鼻,空手赤足,嚷着要我和决斗。当时峨嵋派掌门白云师太正在黄山做客。白云师太凝目打量,高宣一声佛号道:‘师兄来自天竺,万里东来所为何事?’那黄衣僧人竟是个天竺僧人。天竺僧人道:‘较技。’白云师太道:‘中原武学博大精深,就如贵国佛经繁若群星,无法比较。’天竺僧人笑道:‘原来也是井底之蛙,不比也罢。’说着举步便走。白云师太身子一晃,逾于光影,拦住天竺僧人,沉声道:‘师兄留步。’天竺僧人听而不闻,仍大步流星向山下赶去。白云师太冷哼一声,道:‘师兄可知独孤虹?’天竺僧人身子一颤,驻足不前,道:‘白云师太果然厉害,竟猜出我师父是独孤虹。’白云师太袖袍一展,道:‘那你更不能走。’说着,双手向天竺僧人抓去。那天竺僧人微微一笑,身子滴溜一转,双臂暴长,手臂竟可随意弯曲,虽有骨而似无骨,能从四面八方同时攻来,好似多了几双手一般,出拳方位也是匪夷所思。我见白云师太万难躲过这灵活至极的一招,只好拔刀,劈落一件什物。我和白云师太大大吃了一惊,原来他哪里是什么天竺神僧了?只不过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他脸色一变,哈哈笑道:‘既然你们已看破我身份,也不妨如实相告。我就是独孤虹的孙子独孤残阳,这次来就是为了完成爷爷未竟心愿,六大门派均被我用《玄天宝录》上的绝学击败,却不想竟败在一个黄山刀客手中?哎,也怪我资质不好,只能练成《玄天宝录》所载的五成功夫。哼,你们等着瞧,数十年后,我独孤残阳的传人将会再来的。’说完,身子一晃,便消失不见了。”
柳无忝心中一动,寻思:“那人口中的‘彭大哥’难道就是黄山刀客彭七先生?倘若真是,这老怪物也该有百十多岁了吧?”
那人正是黄山刀客彭七先生。只听彭七先生道:“独孤残阳只练成《玄天宝录》五成功夫,便打败六大门派数十位高手了,倘若他找到一个资质高绝之人,练成《玄天宝录》上的绝学,那该如何是好?这便是我出刀时心中有忌的缘由。”
公孙老儿长叹一声道:“你我皆忙碌,世人有谁知?”彭七先生道:“我倒有一个主意。”公孙老儿道:“彭大哥说来听听?”彭七先生道:“既然独孤残阳能找传人,我们为何不能?”公孙老儿笑道:“极是,极是。”彭七先生道:“好是好,不过你们三兄弟的武功和我的武功均不敌《玄天宝录》上的武功。”公孙老儿道:“彭大哥的意思是,我们共收一个徒弟。”彭七先生道:“正是。”公孙老儿道:“你看那小子怎么样?”彭七先生笑道:“还不错。”背负长剑之人道:“是块练武的好料。”背负棋盘之人道:“不知他会不会下棋?”彭七先生道:“不妨试试。”说着,身子一晃,便跃过山涧,伸手向柳无忝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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