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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没有危险,就是比普通人高大些,是个流落此地的商人。”,陈掩瑜把刘叶的信息简明说了一下,之后说道:“这次只是救人,我们虽不是好人,但是也不会见死不救,特别是力所能及的地方。”
狂生转头道:“我倒是无所谓,后舱不是还有两间房吗,给他一间,告诉他只能在后舱和甲板活动,还有我们只到云北千帐,那里异人聚集,肯定会吸引许多商人,到那里之后他何去何从就不管我们的事了。”
他又接着道:“首先要保证安全,我可不想中途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陈掩瑜点头道:“这是自然的,我想让曹婴出来,帮忙驾驶飞舟,你等会用后舱的火炉给他烧水,先让他洗个澡,我把我的衣服给他一套,怎么说也得先把他安顿下来。”
狂生听到陈掩瑜叫曹婴驾驶飞舟,不由得笑了起来:“就曹婴的性子,你要是不求他你能使唤他,他比你这个主人还要像主人。”
陈掩瑜摇摇头道:“在这些事情面前曹婴可不像你。”
看着狂生瞪眼的样子,陈掩瑜莞尔一笑,闭眼捏动指诀,心神沉入识海。
狂生嘟囔着:“这就进去了,还站着,真行。”,不过神情有些戒备。
识海是虚无混沌的世界,就像天地初开、混乱无比的星空,漩涡光团,流星滑落,银河挂天。识海里飘扬着漫天文字、斑斓光影、本本书策、沙漏罗盘、刀戟沉浮,皆是他十几年的记忆片段,当然也有无数黑暗角落。
识海因每个人的心境而产生改变,但是人原本的识海就是混乱的,境由心生,魂师能在识海中开辟一净地作为魂魄栖息之所,外来魂魄也可以借助净土休养己身,滋养魂魄。
佛陀在苦海种金莲,西荒的九大禅门广播教义;道门骑白鹤修长生,道观布满了中州;儒家满世界宣扬书生八法,试图重回战国时期的顶峰局面。三教并存,但是教义却似水中花、镜中月的不真实,一个个时代没落,人们纷纷登台唱戏,又纷纷谢幕,不变的是那些人,换的是舞台和道具。战国前中期,潜龙楼和魁皇阁分别出现,如坚硬的顽石般阻挡了三教前行的大河,迫使其改道,百家争鸣中,简单的修炼法门走入平常百姓家,似乎成为强者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魂师开辟的净土融合了佛门的心禅和道门阴阳双生的理念,净土只是魂魄栖息之所。人独一无二,净土却千变万化,陈掩瑜的净土就像座浮岛,顺着银河轨迹在识海里飘荡。
浮岛上有高山流水、无尽青林、休眠火山、绵延水泽、阵阵雷霆,这里是自然的极致浓缩,是正在孕育的天地。净土中心是黑白相间的阴阳魂池,天地魂撞击化识海,命魂凝净土,天地魂气的碎片结晶融合成魂池,经由眉心的轮天眼与外界相连。魂池的作用是吸收识海魂气和外界的天地元气,反哺式魂,是连接外界与识海净土重要的节点。
火山岩浆中,火人在上下沉浮,火灵飞舞。
魂池附近某高崖上端坐着一位蓝衫武者,寒风猎猎,两柄战刀插在身前。
对于站在魂池旁的陈掩瑜而言,这里是他的世界,他就是主宰。
他一脚踏出,落到武者修炼的山崖上,曹婴察觉到不正常的风声,睁开了眼睛,诧异道:“你怎么会来?”
“住的还习惯吗?”
“总比做游魂好,说吧,找我什么事?你的时间那么珍贵,不会无缘无故过来。”
“帮我驾驶飞舟,刚才从沼泽上救了个人,飞舟内人手不够。”
曹婴轻笑道:“是拿我当下手啊!”
“也可以不救的,不就是一个人吗,死了算了,这是狂生说的。”,陈掩瑜说着,还模仿狂生的口气。
“你也不必拿那死猴子激我,大是大非我还是知道的,我不带刀出去,可以减少魂力消耗。”
陈掩瑜一挥手,面前凭空出现一道光门,流光溢彩,曹婴率先推门走出。
曹婴从陈掩瑜身体走出,短时间两者重叠的身影给人一种恍惚错觉。
人形式魂和兽形式魂不一样,前者拥有思考判断能力,觉醒后可以了解生前记忆。后者懵懂,只机械地依靠魂主的安排,比如那青鸟,即使听从陈掩瑜吩咐在盘旋警戒,眼神也没多少焦距。
魂为天气,魄为地气,因生于人世间,天魂之阳与地魂之阴凝结成命魂,故万物皆有魂魄,但草木类有命魂,野兽类有天魂和命魂,独人有天地魂和自身命魂。对人族魂师而言,天魂与地魂开辟识海,命魂形成净土,这是魂师修炼的前提。
人之魂魄,魂掌灵智,魄掌肉身,其形三七。
游魂进驻魂主识海净土,以魂主的天冲魄塑身;由灵慧魄点醒,开始自主吸收魂气;气魄灌输全身,有形之气力流淌魂体内部,式魂方可离魂出体;以魂主力魄结合识海碎片锻造成器,器为魂之武兵;中枢魄调节魂主和式魂,相互融合,名为合体;精魄与英魄重塑式魂肉身,脱魂返虚。此时七魄已用,式魂近乎实体,倘若式魂彻底逆转天地魂池,式魂能够脱离魂主,得以重生。
这也就意味着游魂还有另类重生的机会,不是夺舍,不是转世,而是真正的逆天改命,先是借助魂主的七魄修行,最后逆转魂主的天地魂。
魂师的希望是美好的,每个人都有舍不得的人,为了让亡者复活,走到最后一步逆转天地魂池时有无数魂师陨落,还有那些式魂。
魂主死,式魂陨,式魂碎,魂主残。
能够复活他人的魂师毕竟是少数,阴阳逆转总会带来变数,那就是天之痕,诸天之上的金焰煞风会出现裂缝,域外天魔可能入侵人间界。
式魂改命成功与否人间都会有一场大灾,这是必然,但依然有无数人义无反顾地选择魂师这条路。魂师的路最难走,稍有差错便是魂消身亡,天道下,任何事都是公平的。
有的魂师是为了追求强大的力量,比如说御魂师、魂斗师、猎魂师,三者各不相同,各有千秋。为了控制日益增多的魂师,因而有了魁皇阁这个监视魂师的专属机构,蛛网般布及各处。
曹婴出现后,陈掩瑜紧随之从入定状态中清醒过来,对着冷面相向的一猴一魂道:“那曹婴先驾驶飞舟,狂生去准备热水,我去接他。”
刘叶原以为自己会很紧张,好像天牢等待宣判的囚徒,他问自己,还有比现在更坏的情况吗,自己有什么值得对方图谋的地方吗。想通这两点,他开始放松,如果换个处境,他会很欣赏眼前沼泽的景色,不过此时还是算了吧。
他的眼神更多的被这架飞舟吸引,它比一般飞鸟级飞舟大些,新颖的流线形舟身由黄木打造,重要位置包了一层银色铁层。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但看不出木头材质和包铁层选用的金属,他甚至没有从飞舟上看到商家的铭章,应该是自制,一般飞舟都是制式飞舟,款式皆一,那样便于日常修理,可身前这架有些独特啊。
他转身看着烧了一小半的柴堆,自己准备狼烟、红旗、风筝的目的就是等待今天,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十七个月前吧,那时候先是收集木柴,用鹰蛇血染红衣服当做红旗,用丝织内衬制作风筝面,还有用晒干的蛇筋当风筝线。他不由自主的看向自己的手,粗糙脏兮,尽是老茧,还有几个月前被蛇咬住的牙痕。
环境会改变人的,可以将书生变成屠夫,把将军变成囚徒,让烈妇变成妓女,只有逼自己才能发现自己的生存能力比肮脏的老鼠还要顽强。这段日子里,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文弱商人的事实,叱咤商海和荒泽求生完全不搭边,他一心只想活着,一切以生存为前提。
他吃鼠肉,生喝蛇血,甚至去猎捕鹰禽,他不仅一次骂过青藤商会,撤退后什么也没留下,事实上碉堡里只剩下潮湿的火种,一把柴刀,几个旧水瓮,随处可见的木板。
他没有说谎,从流匪中逃出,流离沼泽,当时自己身上带着几十万钱,穿的是绫罗绸缎,可沦落此地什么也没用,它们不能当饭吃,奢华的外表只能是泡沫,在危险来临时一戳就碎,后来,纸钱成为点火的引子,华服变得肮脏不堪。
外面的沼泽有难以抵挡的巨鳄,有大蛇,自己根本不能出去,也不敢出去,他最初在想,自己不过换了个等死的地方。为了不放弃希望,他每日催眠自己,或许有人来呢,然后我就得救了,现在要活下去,努力活下去。他为了节约水源,只有在雨天才脱光洗澡,没水的时候连尿都喝过,平时都能闻到身上腐朽变质的气息。碉堡的蛇窝和鼠窝被掏干净后,他在碉堡顶层装死,等待鹰隼的下扑,那时候手中握着柴刀的手还在颤抖。
这一切那个瘦弱的少年能改变吗,他要是不下来直接乘舟走了怎么办,自己还要一直这样子下去吗,不,他兴起了夺舟的心思,脑海无数个声音在回响,在怂恿,在诱惑,他的心跳加速,呼吸变得越来越重,眼睛炽热。突然,他扇了自己一巴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让自己回想起在寒寨里喜怒不露于人前的处事本领,对方是善意的,对方给了自己食物,对方还有其他人,他告诉自己,等等就好,自己会得救的,马上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
刘叶望向飞舟的两丈长舷梯,好像光明触手可及,溺水者不会放弃任何一根稻草,眼神中充满希冀,仿佛那不长的梯子就是修者的通天路,文人的龙门,小兵的拜将台。等会少年会怎么回复自己,原来自己也不想死啊,谁想死啊,他感慨道。
哒哒,陈掩瑜走下木梯,手中没有拿着水果,两袖清风,他一惊。
“先生先收拾一下,和我登舟,等会给先生烧水洗尘,去去晦气,之后在吃些饭菜水果吧。”
刘叶身体激动地有些发抖,看着微笑的陈掩瑜,千言万语化为一个好字。
他的东西不多,不过下去收拾时将风筝和血旗折叠好拿了下去,看到陈掩瑜的疑惑的目光,解释道:“也许会有其他人流落此地,放在下面,或许还有用。”
刘叶从碉堡里拿出破布包着的蛇筋、蛇骨、鹰喙和几株干药草,连同刚才油纸包的肉干一同抱在怀里,好像这就是他的财富,最后环顾周围,带着说不出的情绪,转身登舟时,却没有丝毫犹豫。
浴桶里热汽腾腾,烧开后混着凉水的洗澡水温度正合适,让疲软的身体得到最大程度的放松,简单的一桶洗澡水在前些日子里都是奢求。刘叶像个孩子一样将全身泡在热水里,包括自己的脑袋,直到受不了后才伸出脑袋,浸湿的头发滴着水,他贪婪的呼吸着空气,仿佛一切都是新的,他舒服地呻吟一声,心脏到现在还在剧烈跳动,他生怕这一切是个梦。
浴桶旁边是洗漱用具,镜子,小刀,还有一叠新衣。
刘叶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熟悉又陌生,自己是说不出的感慨,他对镜子里的自己说道:“我回来了。”
刮掉胡须,修剪头发,用布条把头发绾上,待收拾干净后,除了眼眶发黑,皮黄骨瘦,也显得精神抖擞,不过衣裤显小,看起来有些滑稽。
陈掩瑜歉意一笑,“没有太大的了,先勉强穿几天,等到了云北千帐在买新的。”
刘叶赶忙道:“哪里哪里,食物,热水,还有这衣服,是我这几年梦寐以求的东西,是恩公给了这些啊,说也惭愧,也没什么能给恩公做礼物的,那几个蛇筋药草实在是拿不出手啊。”
“先生客气了,能助人也是极好的,小子在前面准备了饭菜,同去吧。”
“好好。”
陈掩瑜给刘叶准备的只是简单的饭菜,主食是小米粥和面饼,菜是水煮花生,糟汁咸菜,酱鸡爪,炒腊肉,鱼片炖豆腐,还有一盆飘着葱花的蛋汤。
刘叶看到这饭菜,鼻子一酸,眼泪差点落下。
人总是失去后才知道珍惜,才懂得拥有的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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