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茂发在外两年多一直没给家里半点音信,等到他有信时也是公安局发出的家属通知书。因为他骗吃喝足了没事做,就去**妇女,袭击目标还不是单身,而是两个结伴赶场的乡村少妇,自以为人都饿得走不动路,哪有力气反抗?没想到人家饿是饿,但都会几手苗拳,几招过后,他**未遂,反被捉去判刑一年。
麻金花虽说接到监狱发的通知书已经多日了,可她没去探监,她为什么要去探监?她也没时间探监,家里再没什么可卖的了,她平常要工作,逢假日还得回乡下老家去想办法。
麻金花家乡有几个表哥,他们用苗家人的博大心胸接纳回归的亲人,用他们热情的双手支撑她艰难的脚步,每逢她背着呀呀学语的甘木火归来,总不会让她娘俩脱空,真是口中匀粮,这家三升苞谷,那家两碗黄豆,倒进她那与生命相系的口袋。
她老家离武陵山镇有百里之遥,途中车路少,山路多,全靠步行。麻金花必须星期六一下班就赶路,星期天稍作停留后连夜赶回来上班。当时儿子甘木火还不到三岁,若将他和甘兴秋都交给大女儿甘兴春照看很不放心,再讲儿子虽小,却也是个伴,少不得背着他日夜兼程。
那时山高林密,野兽成群,连路死尸不断,很多人走着走着就倒下了,一倒就再起不来,死后也没人埋,没法的事,活人都顾不到,哪还顾得到死人?只好任柴狗拖,任野狼啃。也算有这些死尸帮顶着,柴狗们忙于会餐,也就放她俩娘儿一马。
可惊吓总是不断,特别是月光下一群豺狗瞪着一双双绿阴阴的眼睛盯着她娘俩,似乎在想,是先吃死的好呢,还是先吃活的好。这下麻金花忍不住大哭,吓得儿子也大哭,豺狗们听了不知是吓着了,还是觉得可怜,或者是哭声惊动了其他路人跟着大声喊叫赶豺狗,反正这些家伙最终还是跑向那些死尸。麻金花就这样背着儿子在鬼门关上晃来晃去,在老表们的慷慨帮助下,非常艰难地度过了三年自然灾害特殊时期,俗称“苦日子”。
三年过后,日子开始好转,甘茂发也满刑回家了。可回到家已找不到家了,房子和屋场都改姓了。好不容易找到麻金花住的小木棚,可被拒之门外。麻金花愤怒地问:“人有脸树有皮,你还有脸来见你这些儿女?我不想与你多讲二话,就一句,明天一起去革委会办离婚证。”甘茂发心想:“几天不见长脾气了!”冷哼道:“我晓得,这么久没给你松皮子了。你皮子就有点痒了。”说着就死懶着不走。
可他万万没想到今非昔比了,他也不知道什么是树怕剥皮,人怕伤心。麻金花看到他就感到恶心,二话不说,走出门对邻居低声讲了几句。
不多久,派出所林所长就来了,警告他说:“你要放明白些。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恶人怕天不怕,你讲理还好,你要耍懶皮的话,我随时可捆你!你信不信?”
甘茂发在监狱吃过苦头,知道谁都可以不怕,但警察不能不怕,就灰溜溜走了,跑到镇革委曾书记那儿噗通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道:“曾书记啊你可要救我啊!我晓得对不住她几娘儿。可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我并不是没有良心的人,自己的骨肉谁舍得下啊?可我没办法啊,当时我自己的命都保不到了,我还要婆娘儿女有什么用呢?现在都好好的,我当然要回去了。我自己的婆娘儿女不要我去要谁?我今后老了靠哪个?现在我婆娘不准我回家,还要离婚。林所长也给他撑腰,为她壮胆。我没办法只好找你。我晓得她就听你的话。你若不肯帮讲句话,我只有去死了。”
曾书记哭笑不得,一听就知道他是一个浑人,中医称为失心疯,西医称为亚斯伯格症候,同时也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种封建思想的受害者,便劝道:“快起来,快起来,有话慢慢讲。你是该好好的检讨检讨啊,在这生死关头,你一个人跑了,将三伢儿甩给她一个妇道人家,不论谁都不会原谅你。不过看你还诚恳,并不隐瞒自己的罪过,同时,你也算是受封建思想的毒害。所以根据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教导,我跟你去劝劝你爱人。不过,你今后可不能再乱来啦,要支持你爱人的工作,她大小是个主任嘛。她叫不要搞单干,可你偏要拗着搞,你叫她怎么向广大人民群众交代。若是这点都不听的话,那我去劝也没用。”
甘茂发此时只要回家,莫讲一个条件,就是一百个条件都答应,答:“我可以对天发毒誓,从今天起一定听她的话,再不做对不起她几娘儿的事,不管找好找丑都拿来与婆娘儿女一起吃,绝对不再躲到一边吃背颈食。”曾书记看他的确有悔改之意,就随他一起去劝麻金花。
两人到边时见左邻右舍还在劝慰,窝棚坐不下,大家都拉凳子坐在街边上。曾书记也随大家一起在街边上坐下,说:“刚才,你屋木匠跑到我那里将情况都讲了。我看还是原谅他这一次,他也认识到了错误,保证不会再犯。我们党的政策讲得好,即使是阶级敌人,我们都应该给予生活出路,都要进行改造,使之成为新人,何况还是自己的丈夫?难道就不能帮助他重新做人吗?我们身为干部,还要去做别人的工作,若自己都做不到,又怎么好去说服别人呢?再讲,我看木匠还是很有诚意的,所以他对过去的事,当时的想法,都没有隐瞒,问他当初为什么忍心丢下妻儿不管?他如实讲,当时自己都顾不到,哪还顾得到别人,自己都死了,你还要婆娘儿女有什么用呢?大家听听,这是典型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旧思想,也正是我们要改造的一个方面。当然,也不能光讲大道理,小道理上,木匠也发了誓,不再吃背颈食。”
在座的人听了忍俊不禁。麻金花无言,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可曾书记的话不能不听,他是党派来的,代表党,党的话当然要听了。没说的,就将与甘茂发和好当做一件政治任务来完成吧。
曾书记见麻金花无言,说:“好,无言就算默认,大家都散了,散了。让他们自己再好好谈谈。”说着随大家一起散了。
第二天,甘茂发依然回到原单位去报道。只是现在不叫木工合作组,而是叫武陵山镇基建队木工班圆木组。队长见甘茂发来报到很高兴,说:“欢迎,欢迎!你可是我们这里圆木匠的头牌啊。你来就给队里解决了一个大问题。那些方木用不着的短树筒子就可以用来打桶做盆。不然都做柴火烧掉了,很可惜啊。”
甘茂发很自负地回答:“你讲的没错,看来你也是个里手。在我们圆木匠手里没有废料,长有长的用处,短有短的用处。”队长听了很是欣慰,说:“那就好!那就好!”
可是不出一个季度,甘茂发就不耐烦了,原因是后面又来了个王木匠,活没他细,但手脚比他快,按件计酬算下来钱比他拿得多,于是,他就心里不服,觉得除了按量还得按质拿钱才合理,但又不好直接生风,就想了个借口找队长叫苦,说:“队长,我要用新料,成天四处去捡人家用过的蔸蔸根根实在耽搁工。”
队长多少也听到他的一些怨言,劝道:“老甘啊,你是圆木组,打盆、桶用料较短,利用方木组用不着的边角料作废物利用,不够时再锯新料,也是为了贯彻毛主席教导‘要进一步节约闹革命。’你要锯新料做什么?不难锯吗?”甘茂发:“那也比用那些尽是节疤的颠颠强,还要四处去捡。”队长:“要捡什么呢?你叫他们给你摆好。只管去拿就是了。”甘茂发:“那不是要去求他们啰?为什么要去求人家?我拿着贵人不做去做贱人!”队长:“都是革命工作需要。分什么贵贱呢?王师傅不也和你一样嘛。”甘茂发哼道:“莫讲他了,他做工只讲快不讲细,他那桶和我的摆一起,人家百分之百先选我的,选完我的再选他的,但价一样,他比我打后进单位,可钱比我多,我白给他做招牌!反正你不准我用好料我就不打桶了。”队长:“这可是你说的,你可想好了。我知道你的手艺好。队里也沾光,但不能以此吓我!‘工人阶级硬骨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你实在不想做圆木,就去岩工组下基脚,到时可莫喊苦就是了。”说完就去忙别的事。
第二天,木工班班长一上班就正式通知甘茂发说:“经队委会研究决定甘茂发从木工班调到岩工组。你可以马上去岩工班报到。”
甘茂发听后无言,心想,原只本想要挟一下队长好按质拿钱,谁想到队长‘工人阶级硬骨头’,真的将他调到岩工班了。偷鸡不成倒贴一把米。他愤慨之余又想,岩工班就岩工班,你硬我更硬,你以为我甘木匠会向困难低头吗!
于是,甘茂发就去了岩工组,他自己受累怪不得别人,丑话讲门槛上压卵蛋子自作自受,倒是甘木火姐弟从此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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