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换亲（13）
张丰年兴奋得一夜没睡着觉，天不亮，他就去了县城。他还没回来，村里就传开了，他们是村里第一家用转亲来娶儿媳妇的，所以，村里的人对他家的事格外关注，特别是黄杨氏和李田氏，更是怪话连连，李田氏说：“有本事生儿子，却没本事给儿子娶媳妇，还用闺女换儿媳妇，真丢人。”
黄杨氏说：“大的有闺女换，我看他下面的用啥换。”
袁驴儿说：“黄杨氏，你要替他发愁，不如你们两家合起来算了，一个对一个，他家的儿子成了你家的女婿，也变成了你家的儿子，这样，你就不用嫉妒人家儿子多，你家没儿子了。”
“你这个挨千刀的老不正经。”黄杨氏边骂边追着袁驴儿打。
袁驴儿突然停住说：“黄杨氏，不是我胡说啊，你看看那边。”他说罢朝不远的地方指一指。
黄夏露和张土改正交头接耳的有说有笑，全然不知这面发生的事情。顿时，黄杨氏的脸色难看极了，她气愤地喊道：“夏露，你在干啥呢？过来。”
“叫，叫，叫啥啊。”黄夏露嘟囔着很不情愿地离开张土改。
黄夏露的背影就像天上的一朵白云渐渐离开张土改的视野。他无意识地望着天空中变幻莫测的浮云，仿佛从远处走来一支娶亲的队伍，走在最前面的又像哥哥又像自己。
“张丰年家娶媳妇嫁闺女了。”大人说着，小孩叫着，全村人簇拥着来到他家门口。在这物质生活匮乏而又自觉良好的年代，在这神经亢奋而精神生活又单调的年代，看谁家娶媳妇嫁闺女，这是村里人最大的精神享受，个个喜形于色，不请自到，似乎比主家还高兴还激动。张跃进从来没见过他家来这么多人，他觉得又新奇又荣耀，兴奋得不知所以然，他扛着鞭子跑出跑进，无论是家里的人还是外面的人，好像都对他熟视无睹，他感到非常失落。于是，他站在院门外，使劲地甩起鞭子，鞭梢就像飞起的花炮在空中炸响，鞭子的啪啪声吸引众多围观者。有人欣赏，张跃进甩得更起劲了，他两手紧紧握住鞭杆，一会儿往前甩，一会儿往后甩，一会儿往左甩，一会儿往右甩，一会儿又转着圈甩，鞭子好像空中飞舞的长龙，咆哮着，左右起舞，上下翻飞。此时此刻，张丰年感觉那鞭子的炸响给他家增加无限的喜庆，他笑盈盈地不停地给来的人让烟。张解放一早就去郑家迎亲了。来迎接张土妮的新郎还没到，张土妮躲在屋里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的，毫不保留地宣泄着内心的委屈。张吴氏一会儿掉几滴眼泪，劝几句闺女，一会儿又喜笑颜开地忙来忙去，和来人打着招呼，尽情的说说笑笑。
张土妮背个小包袱跟着新郎梁建国走了，破四旧，不兴坐花轿了，梁建国的迎亲队伍是拉着一辆架车来的，张土妮宁愿走路也不肯坐架车，因为没有嫁妆，所以，架车来时空着，走时也空着，临走时，张吴氏对哭泣不止的张土妮说：“妮，是娘对不起你，等以后有了，娘一定给你把嫁妆补上。”张土妮止住哭泣，说：“我不要，我啥都不要。”然后，她跟着梁建国走了，背着一个小包袱走了，再也没回头。
望着张土妮的背影，张吴氏默默地抹起眼泪。张丰年叹口气，劝道：“别难过了，早晚都有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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