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习惯了身份的卑微,警察一直把我当成可怜的流浪儿,我给自己的定位也是一个流浪的卑微的无父无母的男人。
我从小就看到过无数的尸体。
我害怕死亡。
我也没有想过会有一天杀人。
我吃过人肉,却没有杀过人。
我坐在地上,恐惧地回想着小时候在殡仪馆看到的一张张死人的面孔。
我颤抖着。
乔万成来到我面前,用脚狠狠地踢了我一下,用手捂住鼻子,骂道:哪里来的乞丐?咦,到底是谁射的?
我心里一松,显然,乔万成并没有把这个杀人的罪名安在自己头上。
好了,我慢慢地向后面爬去。
没有人理会我做什么,都在四处搜寻着那个发出两块黑色煤块就打死正平的凶手。
乔万成对周围的山头指指点点,许多年轻人按着他的指示向四面山头搜索而去。
包惜异也没有人理她了。
她走到沟下,吃力地扶起那个黄小三,把他从沟下拉到沟上,用大拇指掐着他的人中,不一会,黄小三悠悠醒过来,看到是一个美女救了他,侧身看了看路上,还在,车子还在。
他站起来,对包惜异说了几声谢谢,上到路边,看到了正平正躺在自己车前面,小四抱着他大哭。
正平竟然死了?
黄小三不知道是喜是忧,如此一来,自己不但得罪了乔万成,还一同得罪了马家。
正平是马家的老大,马家在本地是个大户,和乔家不相上下,但因为乔万成是马沟村村委主任兼绿豆坡的队长,又是一个走黑道发家的人,走了三十年黑道,这几年一转身,变成了马沟村村委主任兼绿豆坡的队长,从黑变红了。
黄小三长叹一声,独自凄凉地向前走去。
小四是马家的老四,叫马正宗,和死去的老大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如今大哥马正平死了,这个帐定然是算到自己头上了。
黄小三知道自己的死期也要来了,他再也顾不得那辆车子是姓乔还是姓黄。他得回去,跟父母和妻女告个别,把家里那只公鸡杀了,吃一顿饱,等着马家来人把自己剁碎当成羊肉卖到批发市场。
去年有一个好朋友,因为得罪了马家,就是这么活生生当羊肉批发给县里面那些有钱人吃了。据说还有许多回头客订要这样的羊肉。
黄小三木然地向家里走去。
我看到那个美女记者也跟在黄小三身后,便一边爬一边跑冲出去,紧紧跟在那个包惜异后面。
没有人管我们了。
乔万成吸着烟等着从四面山上打来的电话。
一个一个电话传来,乔万成的面色越来越严峻,最后钻进车里,发动,飞驰而去。
停在路上的车子缓慢地跟在后面,把路面压得嗷嗷响。
我跑出了几十米远,回头看,那辆黄小三的货车被众人推到了山涯下,山涯深三十多米,传来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火光冲天而起。
我知道,新一轮的战火正一步步*近那个几百米外的黄小三。
而这一切,都是我惹起的。
其实应该把账算到那个自称是少林寺伙夫的和尚头上,是他没有告诉我这一绝招竟然如此厉害。
黄小三的家离出事地点不到两公里。
从这条县道向右边走进一条小泥路,路两边是田,田里的稻子金黄发亮低头不语,沉甸甸,一粒一粒饱满如金粒子。
就要到农忙时节了。
美女记者包惜异跟着黄小三,在身后不停地问着什么,只听到她叫喊的声音,黄小三一次都没有回头。更没有回应她。
我则背着我的行李,一身又臭又酸还湿着裤子,紧紧地跟着她,相距不到五米。
她竟然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因此当然也不可能知道她的身后跟着一个曾经救过她的我。
我记得在高速路上,我已经救过她一次,她是踩着我的肩膀下了那辆班车的。
她应该还记得我吧,何况,当时是一起坐在后排,还一起被警察拿着枪指过。
怎么也算是难友吧。
我自我感觉良好,信心一点一点升腾上来,完全忘记了自己其实已经间接杀了一个司机,用一根桉树,从天而降的桉树。
我发现自己从家里出来后,自从看到了继母那红色的肚兜之后,就变得十分的暴烈。
打了阿玉,间接杀了司机(当然是他先预谋用木头车横着的木头来杀了我在先),然后用两粒黑色的精煤杀了正平。
这一桩一桩事件,都是十分的惨烈,都是我干的。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不敢相信我是这么一个恶魔。
前面出现了一座正升起袅袅青烟的红砖瓦房。
房子有三进,最前面那一进已经半倒半立,显然已经不住人了,中间那一进多好一点,但也好不到哪里,最后面这一进显然新多了,估计只有十来年。
白烟就是从后面这一进透过红瓦的间隙呈分散型散发出来。
此时天色将黑下来了。
四周的高山如饿狼一样隐藏在四周,随时出来撕咬人肉。
黄小三打开向东开的一扇木门,走了进去,门也不关。
包惜异跟着进去。
我紧跑几步,趴在门口向里张望。
过不多久,传来一阵哭声。
是一个苍老的女声先哭起来,接着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的声音,接着是一个几岁的小女孩的哭声。
在这几个女声当中,传来黄小三那哽咽的哭泣声。
我竟然还听到了一阵咔嚓咔嚓的拍照声。
这个包惜异到底想干什么?
她以为自己是什么人?
如果不是因为她拦住马正平的车子,马正平就不会死。
我有点生气,但一想人是自己杀的,实在不能赖到她头上。
我看了一眼庭院右边有一间鸡舍,顿时用那个自称是峨嵋山掌门教的一招平地飘,如鬼魅一样飘进了鸡舍里。
它们奇怪地看着我,忘记了叫喊。
其实也就两只,一只公鸡,头上长着火红的鸡冠,鸡冠中间有一道白色的线,如同红色的鸡冠是被一根白色的拉链缝合起来的。
另一只,是只小鸡,刚长翅膀上的毛,看不出是公鸡还是母鸡。
这令我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公鸡带仔?十几年前,父亲就是独自一个人拉扯自己,母亲是在我三岁的时候,突然一天就不见了,父亲并没有告诉我母亲去了哪里,独自带着我,直到继母的出现。
因为继母的出现,我离家出走了。
从此再没有见过父亲。
我弯下腰,看着这只公鸡和这只小鸡,竟然泪如雨下。
一个脚步声向鸡舍走来。
我从破烂的鸡舍缝隙看过去,看到是黄小三失魂落魄地向鸡舍走来。
不好,我是已经无处可躲了。
听天由命吧。
黄小三打开鸡舍的门,便和我对视了一眼,脸上的神情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如同根本就没有看到过我。
他弯腰下去,从我的前面伸手进去,一把捉住那只大公鸡,往外拉扯。
大公鸡奋力挣扎,不停地扑打翅膀,发出绝望的惨叫声。
大凡半年以上的鸡都是有些灵性的,会有一种感觉,能感觉得出自己此次出去是凶是吉。在它看来,只要自己离开了这个温暖的鸡舍,必然是死路一条了。
黄小三奋力拉扯,公鸡终于抵抗不住,回头看了那只可怜的小鸡,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呐喊声,然后便从我身边消失了。
公鸡在黄小三的手里不停扑打,终于进了厨房里,不久传来一声呜咽声。
小鸡呆立当场,向门口走了几步,又退回来,再走几步,终于抬着头,流出两串泪水,看着我。
我不知道自己的泪水早已经流满了脸颊。
我伸开手掌,轻轻地放在小鸡面前。
它用黄色的鸡嘴轻轻戳了我的手掌一下,然后迈开脚步,走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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