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那少年这一剑就要得手,黄伯原身边却突然抢出两人,一人挥刀直迎他长剑,另一人却是刀挟风雷,猛地向他腰间斩落。但说电光火石间,那少年就要被劈成两段,却忽闻“叮”地一声脆响,那劈向少年的长刀已断为两截,断刃堪堪从少年的腰际掠过,端的是惊险万状。
那少年死里逃生,恍如隔世,呆呆地站在原地发愣。黄伯原却是嘿嘿一笑,向西面人群拱手一礼,道:“是哪一位壮士出手相救,免去一场惨祸,黄某真是感激不尽。”
不必说,救人的乃是杨珞,他在千钧一发之际,以足尖挑起一枚石子,运劲踢出,撞断了那要命的钢刀。杨珞见众人目光投来,心念一转,上前道:“这位小兄弟的师父无端端地死于非命,性子难免焦躁了些,这样就要取他性命,似乎太不近人情,其实在下出手也是多余的,黄掌门与他近在咫尺之间,救人易如反掌,那轮到我来管这闲事?”杨珞这话中带刺,意思是说“你任由他人行凶杀人,是何道理?”
那少年向杨珞躬身一礼,道:“多谢先生相救,在下今日若能不死,定图后报。”说罢回身对黄伯原戟指骂道:“黄老贼,你用卑鄙的伎俩害了我师父性命,纵然瞒得过天下人,却瞒不过我,你聪明的今日便杀了我,如若不然,有朝一日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抽筋扒皮,替我师父报仇。”
众人闻言尽皆哗然,华山门下弟子更是群情激愤,一人越众而出,怒道:“小狗,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师父分明是技不如人,被我师父的掌力生生震死的,比武较技,生死各安天命,我师父胜得光明正大,你若是再满嘴放屁,毁我师父清誉,便休怪我们华山派无礼了。”
他话音刚落,昆仑派中一名弟子立时冷笑道:“华山派无礼?先前那两位仁兄不是华山门下,但一出手便要行凶杀人,难道便有礼了么?你们蛇鼠一窝,分明是串通好了来对付我们昆仑派,嘿嘿……家师虽然不幸仙游,咱们昆仑派却也容不得你等沆瀣一气,只手遮天。”
华山派弟子闻言齐声怒喝,长剑纷纷出鞘,昆仑派中也是白光耀眼,兵刃闪烁,眼看便有一场恶斗。群雄上得山来,真心实意选武林盟主的少,瞧瞧热闹的倒多,况且更多有黄伯原的党羽混杂其中,这时见了这般场面,登时便齐声起哄怪叫,火上浇油。
杨珞见状,嘴唇微动,远远向冯忌说了几句话。冯忌读唇知意,连忙点头,越众而出,尖声道:“昆仑派今日是来找碴的么?钟铁筝死便死了,谁叫他学艺不精?黄掌门英雄仁义,乃是这盟主的最佳人选,谁要是跟他过不去,就是跟我九阴教过不去,姓冯的第一个不会饶他。”
群雄闻言,尽皆愕然,均暗忖道:“华山派乃是有名的名门大派,怎会跟九阴教这样的邪魔外道结了交情?”
昆仑弟子更是怒不可遏,一人冷笑道:“好个华山掌门,道貌岸然,暗地里结交的却是这种蛇虫鼠蚁。嘿嘿……华山派,九阴教,真个物以类聚,臭味相投。”
华山弟子闻言都是无地自容,黄伯原首徒顾庆丰道:“冯教主,华山派的事,华山派自己会解决,不需要冯教主来出头。”
冯忌闻言面色一变,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跟我说的话都是不作数的么?”
顾庆丰一愣,道:“我跟你说什么话了?”
冯忌怒道:“咦?翻脸不认人么?昨日你明明跟我说,只要我九阴教拥戴黄掌门坐上盟主的宝座,便封我为副盟主,掌管西南一带武林事务。怎地黄掌门说话就跟放屁一样么?”
群雄闻言登时大哗,顾庆丰怒道:“岂有此理,你这老贼,怎能信口雌黄?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些鬼话?”
冯忌冷笑道:“这么说来,你们是铁了心要浑赖,所谓名门正派,果然都是些出尔反尔,背信弃义之徒,亏得老夫没有受你们的蛊惑,同去刺杀福裕大师。”
群豪闻言都是一滞,场中霎时间一片死寂,随即轰地一声炸开了锅,有的半信半疑,有的义愤填膺,眼看就要生出一场大乱来。顾庆丰见状又气又急,正待发作,却听得黄伯原道:“庆丰,你先退下吧。”声音平和,并无半分怒气。
他这句话声音并不大,但却穿透喧嚣,把群豪的声音都压了下去。群豪不约而同地闭口不言,只听得黄伯原又道:“众位英雄,老夫和冯教主的人品孰高孰下,相信自有公论,这等无聊至极的谎言,老夫也不屑辩白,信与不信,全在各位一念之间。老夫只想提醒各位一句,蒙古鞑子长驱直入,大宋河山岌岌可危,诸位可别因为奸人搅局,而忘了咱们今日的大事。”
各人闻言俱是心中一震,一人道:“不错,妖言无凭,不足为信,咱们还是先选盟主要紧。”
冯忌嘿嘿笑道:“枉你们自称英雄豪杰,愚昧无知,有眼无珠,老夫是邪魔外道,昆仑派的弟子正大光明了吧,为何方一开言,便险遭杀人灭口?嘿嘿……老夫虽然聋了,却还不瞎,华山派将天下英雄玩弄于鼓掌之间,这场好戏,可是做得精彩已极。”
冯忌这番话说得阴阳怪气,挤兑得华山派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群豪闻言,疑心又起,都目不转睛地望着黄伯原,看他如何应对。
黄伯原见状,略一沉吟,道:“冯教主既然如此说,咱们便听听昆仑派的少侠有什么高见,若是真有真凭实据,不用昆仑派动手,黄某自裁以谢天下,不过……恕老夫无礼,若是空口无凭,那这位少侠便须留在华山,听候华山派发落。至于冯教主,也少不得要给老夫一个交代。”
众人听他此言,都举目向那少年望去,只见那少年仰天长笑,道:“好,我但求师尊死得瞑目,但求世人洞悉你的奸谋,事无不可为,若我所言无法取信于人,我便将性命留在华山!”言罢环顾众人,缓缓朗声道:“在下姓吴,草字勉之,籍籍之辈,众位英雄自然不识,
但家父吴泽广在江湖上还有些名头,想来各位前辈中还有一两位家父的旧友。”他此言一出,群豪尽皆哗然。原来这吴泽广乃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一位人物,他医术高明,天下无双,直可生死人而肉白骨,兼之心地慈悲,救人无数,人称“阎王敌”,江湖豪杰中大半曾受过他的恩惠。只可惜天妒英才,十三年前为塞外魔头申屠南挟持,要他救治申屠南的弟弟申屠东,这申屠东武功精强,乃是个下流无耻的**淫贼,他性情凶残,手下从不留活口,不但坏人清白,还要杀人取乐,灭人满门,实在是武林中的一大公害。所幸恶有恶报,这厮被一众白道高手设计围攻,身负重伤,眼看就要殒命,却让申屠南及时救去,这厮受伤之重,天下便只一人救得,不消说,自然便是“阎王敌”吴泽广,想那吴泽广乃是侠义之人,如何肯为这穷凶极恶的厮鸟医治?申屠南用尽了各种歹毒的法门,就是没法逼他就范,申屠东终究是拖延不过,一命呜呼。申屠南大怒之下,不但杀了吴泽广,更远赴江南,将吴家上上下下杀了个干干净净。江湖中人多以为吴家从此绝后,无不扼腕叹息,却不料还有一子侥幸得活,还投入了昆仑门下。
那少年接着又道:“晚辈家门不幸,幸得恩师体恤,收列门下,成为昆仑弟子,尽管如此,晚辈对家传医术却不敢有丝毫轻忽。”说罢伸手入怀取出一本绢册,道:“这本《万毒论》乃是家父当年亲手所授,书中记载,西域有一种极为厉害的剧毒,名曰‘僵尸粉’。此毒无色无味,中毒之人刹那间便身体僵直,稍受重力便经脉尽断,七窍流血而亡,实在是霸道非常。晚辈适才检视家师尸身,发现家师的死状符合中了这剧毒的一切征兆。各位英雄都是明眼人,家师武功虽然未必是天下无敌,可也决不能让人在几掌之间生生震死,分明是这姓黄的狗贼暗中动了手脚,害死了我师父,请各位英雄一定替我昆仑派主持公道。”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便有一个尖细的声音桀桀怪笑起来。
吴勉之怒道:“何人在笑?”那人一面怪笑不停,一面缓缓越众而出,只见他头发齐齐从中间分为两半,一半黑,一半白,形容枯槁,身材高瘦,便如山精树怪一般,让人一看便不由得机伶伶打个冷战。这人止住笑声,尖声道:“你刚才说中了这毒的人,便会四肢僵直,是也不是?”
吴勉之道:“不错!”那人笑道:“这就奇了,众所周知,哪一个死了的人不是四肢僵直?单凭这一点焉能断定令师是中毒致死?”
吴勉之道:“可……可哪有僵硬得这般快的?”那人道:“这有什么稀奇?昆仑派武功高深莫测,兴许便有一门‘僵尸功’,死后便是这般形状。”
吴勉之大怒,喝道:“兀那贼子,休要乱放狗屁,侮辱家师!”
那人嘿嘿冷笑,道:“请问这剧毒如何检测法?”
吴勉之道:“这毒无色无臭,触体便化入血中,在下才疏学浅,不知道如何检测。”
那人道:“既然如此,便是空口无凭咯?你说是中了‘僵尸粉’,我说是练了你昆仑派的僵尸功,大家都是空口说白话。你说我乱放狗屁,我却说你狗屁乱放,你奈我何?”
吴勉之气得浑身发抖,戟指道:“你……你……”一时语塞,却说不下去。
这时一名昆仑弟子走上前去,将吴勉之拉到身后,向那怪人拱手道:“这位前辈请了,如果在下没看错的话,阁下应该是西域僵尸门的‘阴阳尸王’阴三催吧。”
那怪人干笑两声,道:“你这小子倒有些见识,不错,正是阴老三。”
那昆仑弟子道:“僵尸门是西域门派,今日我中原武林同道推选盟主,却不知阁下来做什么?”
阴三催闻言打了个哈哈,道:“老夫只是来凑个热闹,又没有上台比武,争那盟主之位,有何不可?”
昆仑弟子道:“凑个热闹,那自然是可以的,不过据在下所知,僵尸粉正是僵尸门的独门**,却不知刚才我师弟解说僵尸粉的毒性,可说得对么?”他这话软中带硬,意思是你乃不速之客,到此必有所图,我师父死在你独门**之下,你便脱不了干系。
阴三催森然道:“不错,僵尸粉的毒性正是如此,不过本门中也确有一门僵尸功,修习者死后,也是这般模样,想不到钟铁筝堂堂名门正派的掌门人,却也到我们这山野小派中偷学武功,真是可笑啊可笑。”
吴勉之闻言大怒,喝道:“放你的狗屁,看我来杀你!”说罢挥剑便要抢上前去。
那昆仑弟子将他一把拉住,低声道:“师弟,不要冲动,免得中了这狗贼的圈套。”回头向阴三催瞥了一眼,蔑笑道:“僵尸门的武功实在是稀松平常得紧,师弟不动手也罢,免得一动手便泄了人家的老底,这僵尸门的名声虽然不堪入耳,可也是人家好不容易骗来的。”
阴三催闻言也是大怒,表面上却是阴恻恻地道:“嘿嘿……无知小辈,今日我老人家便陪你玩玩,你若能在我手下走出十招,阴老三便自废武功,从此僵尸门决不再踏进中原半步。”
那昆仑弟子听罢只是哈哈大笑,却不答话。阴三催的面目哪还挂得住,一张脸涨得又红又紫,踏上半步,厉声道:“你笑什么?”
那昆仑弟子止住笑声,道:“我笑你真乃宵小之辈,若我师尊还在世,你敢说这话么?”
阴三催道:“如何不敢,钟铁筝武功不过胜我半筹,我虽打不过他,他要杀我,却也不能。”
昆仑弟子道:“好,我便与你打个赌,却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阴三催道:“休要激将法,如何赌法,你尽管说来听听。”
昆仑弟子道:“前辈乃是武林高人,就依前辈所说,以十招为限,若在下在十招之内落败,阁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若是在下侥幸捱过十招呢?”
阴三催道:“那又如何?”
昆仑弟子道:“阁下也不用自废武功,只要答应我一个要求即可。”
阴三催道:“什么要求,你先说来听听,中原人个个诡计多端,我可不想上你的当。”
昆仑弟子道:“在下的要求十分简单,只要阁下接黄掌门十掌,看你死是不死。”他此言一出,众人心中都是雪亮,这姓阴的既然自认武功逊钟铁筝半筹,那便定然接不住黄伯原十掌,如果十掌后阴三催不死,那便证明钟铁筝死得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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