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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发生的一切，楼下的人并不知道。因为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两个人的身上。这两个人，一个是这间饭店兼赌场的老板曾理三。另一个就是化名为“程汤”的燕双鹰。
骰盅就放在桌子上，依照规矩，在燕双鹰完成下注之前，作为庄家的曾理三是不可以再碰骰盅的。这是为防止作弊的规定，不过曾理三觉得自己不可能会用得到。因为他相信自己的手段。这个叫程汤的人确实是很厉害，居然还有听音辨点数的能力。不过，这一次他遇上了自己，那是绝对要认栽了。
这一次，燕双鹰如曾理三料想或是期望的那样踌躇了。他皱着眉低下了头，看样子好像是在思考什么。不过，他很快又把头抬起来。“你的手法确实是很厉害。”摇摇头，燕双鹰这样说着。他的嘴角含笑，是那种坏坏的笑，“实话说，有两枚我已经听出来了。一个是二，一个是四。不过第三枚，我却拿不准是六还是一。这样，保险一点。这一次我押两注。一注是十二，一注是七。”说完，燕双鹰将所有赢来的钱分做两份。一份放在十二的位置上，一份放在七的位置上。
看到这种情况，周围的人忍不住议论纷纷。因为燕双鹰虽然是说分开押两边，但却不是一般人想象的那样平均分成两份，一边一份。在“十二”的位置上，只有一枚银元。其余的，都集中在了“七”上面。
燕双鹰这么做，哪怕是个傻子都看得出来。这绝不是要因为保险而多押一注，显然，这是有别的什么用意的。然而这用意究竟是什么，也只有作为当事人的燕双鹰自己清楚。
事实上，除了燕双鹰外，这里还有一个人也很清楚。这就是这家赌场的老板曾理三。
死盯着燕双鹰，曾理三的眼睛里又快要冒出火来了。他不知道燕双鹰是怎么看穿他的手法的。刚刚在将骰盅放回桌面上时，他特地的用了一个手法。于是，骰盅内的两枚骰子把原本被夹在中间的一枚一拱，很轻巧的就让它翻了个身。于是，就有一枚，原来向上的一面便由原来的“六”转变成了现在的“一”。而燕双鹰这样的押注方法，摆明了就是告诉曾理三，“你的那点小把戏，我都已经看穿了。”
曾理三又气又恨却又无可奈何。不过不管怎么样，骰盅都不可能不开。咬着牙，打开骰盅。曾理三对燕双鹰：“程先生，你赢了。”说完这句话，曾理三一挥手。旁边便有人按赔率将燕双鹰应得的银元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白花花的银元堆成一堆，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诱人的光泽。这周围的人，大多数是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钱。他们都忍不住齐齐的发出一声感慨，有些定力差的，甚至忍不住开始咽口水。
对于这些，燕双鹰是视而不见。曾理三赔了钱，但他看上去却似乎并不太满意。“这局还没完。”燕双鹰指了指那枚还被放在十二点上的银元，“这是我输掉的，那枚怎么不把它给收回去？”
曾理三险些一口血喷出来。在江湖上混，讲究的是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然而这个姓程的却是不同。他年纪虽不大，做事情却是异常的狠辣。看来今天的事没有那么容易了结。想要摆平这姓程的，必须得出绝招。
想到这个，曾理三的心反而定了。他一伸手，将桌面上的银元取了过来。
“是曾某疏忽了。”曾理三的声音异常平静，“今天多谢程先生的指教。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显然，这仇是记下了。不过燕双鹰也不会放在心上就是了。除了记仇的话，曾理三还有其他的事，“曾某是已经输了，但还不自量力，想再向程先生请教一局。还希望您能不吝赐教。”
燕双鹰的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他可不是当真来赌，原本这件事就不能这么结束。曾理三此举，正和他的心意。伸手指了一下骰盅，燕双鹰说道：“没问题，你请吧。”
曾理三没有拿骰盅。他对燕双鹰，“这种玩意儿，不过是些普通货色。刚刚不知道程兄是何等样人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又怎么能用这样的东西来糊弄高手？”
燕双鹰的眼睛眯了起来，“你有好东西？”
曾理三点点头，“那是自然。”说完这句话后，曾理三招招手。那个原来招待过燕双鹰的黄老九连忙跑过来。对着黄老久，曾理三命令道，“去，把咱们店的镇店之宝拿来。”
“镇店之宝”
听到这几个字，围观者们又是一阵哗然。他们纷纷猜测，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居然被当成了镇店之宝。
被曾理三叫过来的黄老就离开了，不过很快又回来了。出现的时候，这个人手里拿了个盒子。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盒盖，里面是一个精致到了极点的骰盅。
“真是个好东西啊。”燕双鹰忍不住赞道。
“确实是好东西，”曾理三也忍不住感叹起来。他伸出手，旁边有识趣的赶紧递上毛巾。在擦过手之后，曾理三才把那个骰盅拿起来。
看到曾理三的这一番做作，燕双鹰把眼睛眯了起来。曾理三注意到燕双鹰的表情，沉声道：“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程兄，说句实话，这宝贝我平时那是不会拿出来的。不过今天遇到程兄这样的高手，少不得要动用一下了。”
燕双鹰坐正了身子，把胳膊放在桌子上。他看着曾理三，“既然曾兄看得起我，那好，程某便与曾兄好好练练。”
骰子也换过了。三颗崭新的骰子在灯光下显得分外莹润。曾理三一把抓起，将之投入盅中。他看了一眼燕双鹰，燕双鹰点点头。曾理三知道，自己可以开始了。他拿起骰盅，开始摇。这一次，曾理三摇晃骰盅，没有向上一次那么多的花样。而是相对简单的上下左右。然而，就是这简单的运动，其中用力的轻重缓急却是大有文章。不但如此，这个骰盅本身似乎也不简单。骰子四处相撞，摇出的声音一阵又一阵，如急雨、似落珠。纷繁复杂，毫无规律可言。
燕双鹰撑在桌上的双手合起，并拢在一起顶住自己的下巴。他将眼睛缓缓闭起，尽量放松之后开始深呼吸。
此时周围是一片死寂，所有人几乎是大气都不喘，几乎每一双眼睛都是轮流在两边扫来扫去。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如此。高云杉只盯燕双鹰一个人，他要看燕双鹰的指示好有下一步的行动。除他之外还有不少人，他们与周围其他人的关注点有很大的不同。不过，围观者众多，这些人混在其中就是有什么异常也看不出来。
曾理三晃动了最后一下，将骰盅摆在了桌面上，然后一摆手，“程兄，请。”
燕双鹰睁开眼，向曾理三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曾兄，你是高手，真正的高手。”
“程兄过奖了。”曾理三淡淡的回应了这么一句，然后再次催促，“请。”
燕双鹰缓缓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的样子看上去很是凝重。这一把不好猜啊！包括曾理三在内的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这个人究竟能不能保持自己不败的神话呢？这也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
怀有这种想法的人，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燕双鹰的身上。趁此机会，原本站在燕双鹰身后的高云杉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不但是他，在那些围观的人群中，有不少人也开始挪动位置。不过这些人的动作幅度都小，人们现在都在聚精会神的看燕双鹰，虽然这些人的动作难以避免对周围产生影响，却是完全没有引起该有的注意。
燕双鹰眉头紧锁，目光紧盯着桌面上那些写有数字的格子，像是在考虑该选哪一个。然而虽然是看着桌子，燕双鹰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上面。其实，他一直在不动声色的对周围进行观察。他要确定时机，可以出手的时机。
终于差不多了。燕双鹰将堆积在面前的所有赌注往前一推。大堆的银元被堆到了写有某个数字的格子上，“全押！”
全押，又是全押！周围的人群一阵哗然。燕双鹰推出去的那一堆银元，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数目，但估摸着也有几百枚。与前几次一样，燕双鹰押的不是大小也不是单双，而是具体的数目。这种玩法风险很大，不过若是押中了的话，收获也是极大。
曾理三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内里汗都出来了。在他的面前，燕双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曾理三原有的信心开始动摇了。甚至，他已经有了燕双鹰是不是会透视，这个人已经将骰盅内骰子的点数都看到了这样荒谬的怀疑。
然而不管怎么说，结果总是要揭晓的。曾理三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的手放到了骰盅上。然而，就在他快要揭盖子的前一瞬间，燕双鹰忽然出言喝道：“且慢！”
这一声突如其来，把几乎是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曾理三抬起头，冷冷的问：“程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骰盅打开之前被人强行止住，这对赌徒来说是莫大的侮辱。说话时曾理三语音低沉，显然心里是十分愤怒了。
燕双鹰可不会顾忌曾理三的感受。他自顾自的说道：“这是今天咱们赌的最后一把了，所以，我想换个人来开骰盅。”
曾理三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他的眼中有凶光在闪烁，似乎是很想做什么。然而不知何故，曾理三最终还是隐忍了下去。“程兄难道是想亲自动手？”其实这句话和妥协基本是没有区别了，然而这还没完，曾理三的下一句话更软，“程兄是高手，应该懂咱们这一行的规矩。”
“曾兄说的很有道理啊。”燕双鹰点点头，仿佛是赞同了曾理三的说法。然而事实却是与此正相反，燕双鹰的这句话仿佛是发出的一个信号。他拉长的尾音未落便有事情发生了。几个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曾理三身旁的人忽然出手，他们扣住曾理三的肩膀，猛地往后一拖。猝不及防，即便曾理三自己也有不错的身手却还是着了道儿，被拖的踉跄后退。就在这时，高云杉忽然出手。一把就把骰盅给揭开了。
这样的行经，不但是不顾规矩，而且还有霸王硬上弓的意思了。燕双鹰说要换个人揭骰盅，果然就换了人揭骰盅。曾理三虽然也是个高手，他的身旁附近也有许多手下，却是来不及反应更别提阻止了。
围观众人哗然，在甩脱了钳制自己的人后，曾理三厉声喝道：“姓程的，你是什么意思！”说这话时，曾理三手往上扬，显然，这是一个暗号，待上扬的手下落，这就是要撕破脸动手了。而只要动手，便是一场群殴。
不过这样的事并没有发生。在关键的时刻，燕双鹰又是一声，“且慢。”
曾理三重重的“哼”了一声，“你又想怎样？！”
这时燕双鹰反而笑了起来，他指了一下桌面，“既然骰盅都已经开了，那为什么不看看结果呢？”
看看结果，这时候看结果还有什么意义？
虽然是心里是这么想的，不过曾理三还是情不自禁的低头看了一眼。在附近，几乎是所有的人都做了和曾理三类似的动作。
在揭开的骰盅里，三枚骰子端端正正的摆着。与大多数人猜想的不同，这一次，骰子向上的一面显示的结果，并不是燕双鹰所押的那个点数。这一把，燕双鹰输了！
对于这个结果，甚至连曾理三自己都有些意外。然而燕双鹰却不意外。他排开周围的人走到曾理三身旁，对依然没回过神的曾理三，“不明白，好，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说罢，燕双鹰抄起被放在一旁的盅盖，猛地向放着骰子的底座砸去。
骰子们被打的四散，木制的底座也被砸烂。烂了的底座，不仅变成各种不规则的木屑，在其中还混合了比如弹簧、铅丝、小铁片之类的东西。
看到这些东西，周围一阵惊叹之色。于是，对于刚刚那个明显不合理的结果，一个合理的推论便产生了。
“出老千”
赌徒与赌场，几乎天生就是冤家。虽然在这件事上还是有不少很明显的疑点，不过同为赌客，围观者明显更愿意倾向燕双鹰。于是，关于赌场老板“出老千”的议论，很快便在四周传开了。
曾理三的脸红的都要滴出血来了。看客的议论，虽然听不大清楚，不过就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这个姓程的家伙，简直是太狠了。这是想要他的命啊！
好，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做了这样的决定后，曾理三先是拱手向四周做了一个罗圈揖。然后开始打招呼，“各位乡亲，各位街坊，真不好意思。今天小店有点事，要提前打样了。扫了各位的兴，在下说声抱歉。今天的赌账，一笔勾销。”
听了这样的话，赌客们都明白，这是要开打了。虽然对即将发生的火并，不少人还是很好奇的。不过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拿自己的小命去看热闹。于是，曾理三话音刚落，赌客们便一窝蜂的往外跑。
这时候出去的，不全是赌场的赌客，还有一边吃饭的食客。就在曾理三发话要“打烊”的时候，他的手下便通过各种手段软磨硬泡的将另外一边吃饭的客人也都赶了出去。
一阵乱哄哄后，偌大的厅堂中便只剩下了正对立着的两伙人。一边是被手下簇拥着的曾理三，另一边则是燕双鹰以及他带来的经过精挑细选看上去不怎么扎眼的特务营战士。
曾理三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程汤”是谁。江湖上的事，谁拳头大谁就有理。现在，就是印证这一点的时候了。
不过在真正动手之前，还有些场面话是要说的。曾理三一拱手，“程朋友，今天你到我的场子里玩，也是给我面子。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是对我姓曾的有意见，还是我手下兄弟招待不周得罪了你。”
“我不认识你，你的手下也没有得罪我。”燕双鹰冷冷的说，他看着曾理三，“其实我今天来是为了另外的一件事，为了另外的一个人。曾老兄，是你的某位‘朋友’。他刚刚给你送来了一个麻烦。”
“朋友、麻烦”，听到这两个词，曾理三心中就是一惊。果然是这样，这个姓程的就是冲着他们来的。这姓程的究竟是什么人，他和那些人有什么关系。一个个疑问浮上来。虽然有很多不解，不过曾理三也知道，为那件事，自己是惹到了硬点子了。虽然暗恨那个所谓的“朋友”给自己增添的麻烦，但曾理三也不可能就这么认怂把人给交出去。要真是这样，那他以后在江湖上也就不用混了。
所以不管怎么样，这梁子曾理三是架定了。不过曾理三却是不知道，就在他决定出头把这件事挑起来的时候，二楼那些人也做出了相应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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