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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拭干净的匕首在火上反复烧烤着，这是土法消毒，是没有办法时的办法。到了差不多的时候，燕双鹰收回匕首。就要开始“手术”了，燕双鹰不能不谨慎。他的的手很稳，面上的表情也很平静。除了刀尖刺入皮肉的一瞬间脸上的肌肉那免有些扭曲外，其他时候都是一副很平静的样子。子弹被挑了出来，当的一声落在地上。燕双鹰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时他才算是真正放松了下来。
身后，传来人在抽冷气时特有的嘶嘶声。对一边旁观者的激烈反应，燕双鹰毫不在意。他一边给自己包扎一边还有心思问其他问题。“你的真名不是‘白玉京’，那么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吗？”
“我......我叫周航。”后面传来结结巴巴的声音，对于燕双鹰询问自己的名字，周航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
“什么怎么能这样？”燕双鹰耸耸肩。
周航依然沉浸在震惊中。刚刚燕双鹰对自己做的事也曾在他身上经历了一回。没有麻药，直接在伤口上动刀子，这感觉周航知道，自己是到死都不会忘记。于是，他感叹着：“刚刚看你对自己动刀子，就跟对别人一样。唉，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没什么。”燕双鹰淡淡的说，“只要人想活下去，那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出来的。”包好伤口，取出“盘尼西林”给自己打了一针。看着针筒，燕双鹰这才有了感慨：“现在的条件要比以前好很多了，至少能搞到消炎药了。”
这句话成功的引起了周航的好奇：“如果没有消炎药，那你该怎么做？”
燕双鹰微微一笑。他转过身，面对周航的时候，燕双鹰的手上多了一枚子弹。“拧开这里，”燕双鹰虚虚做了个动作，“里面的火药，可以对伤口进行消毒。”
周航一撇嘴：“算了吧，你这是把我当傻瓜。用火药消毒？你以为我不知道，火药本身就是有毒的。”
燕双鹰悠悠的说：“那点着了呢？”
“点......点着了......”周航终于明白了，与此同时，他额上的冷汗也落了下来。看着燕双鹰，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你是......”他想问你是怎么做到的，然而未说出口又咽了回来。到最后，周航感慨着：“看你的所作所为，有时候真是在想，你究竟能不能算是一个人！”说到这里，周航悟过来，最后一句话有侮辱人的意思，于是连忙补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实在是太厉害了，简直比人还厉害。额，不，不是，我是说你不是一般人......”
说到最后，周航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对于这样“捧、赞”，燕双鹰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没有告诉周航，当年在关东山，他的绰号就是“半人半鬼，神枪第一”。
这时，周航又提出了新的问题。“刚刚在那么黑的情况下，你是怎么看到那么远的地方的房子的？”
“那是因为，我比普通人多了一双眼睛，一双耳朵。”燕双鹰缓缓地回答。他看了周航一眼：“你不知道我成长的环境。告诉你，在关东山，每一刻都有人在杀人，有人在被杀。在那里只有死人，没有蠢人。因为只要稍微蠢一点，就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燕双鹰的这句话中，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话音入耳，周航忍不住激棱棱的打了个哆嗦。
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环境才会造就出这样的人！看着燕双鹰的背影，周航感慨无限。然而他很快就发现，燕双鹰竟然再一次离开了。
他是要抛下我独自走掉吗？周航不无惶恐的想。然而，就算燕双鹰当真不管不顾就这么一走了之周航也没有其人办法。事实上燕双鹰并不欠他的。以他的话来说，燕双鹰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屋里的火依然在噼噼啪啪的燃烧。然而没了燕双鹰，没有那些冷淡中带着俏皮的讥嘲，周航忽然觉得心里空荡起来。他不自觉的蜷紧身子，以抵御一阵阵袭来的寒意。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周航忽然听到门那边有响动。扭头一看，是燕双鹰，他又回来了。
周航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因为一个人如此激动。如果不是控制的好，周航眼泪都落了下来。就算如此，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颤抖。“你……你回来了。我……我……”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又不是伤了舌头，怎么连话都说不囫囵了。”燕双鹰没好气冲了周航一句。他有些不高兴，眉头都锁起来了。指着火堆，燕双鹰责怪道：“怎么不知道添柴？这大冷天的，能没火吗？还是你觉得生火有意思，想叫我再干一遍？”
周航一愣，这时他才发现因为长时间没有加柴火，刚刚烧的很旺的篝火现在已明显的弱了下来。看来刚刚感受到的寒意多少也与这个有关。为了掩饰心虚，周航连忙手忙脚乱的拿柴往火堆上加。然而，欲速则不达。超量添加的柴火非但没能使火堆旺起来，反而添了另一样副产品——黑烟。
猝不及防，燕双鹰吸进一口烟，被呛的咳嗽起来。看着一脸无辜的始作俑者，燕双鹰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长叹一声，燕双鹰好不容易忍住了问周航是不是因为“多带了装备，不小心把智商拉下了”的冲动。在坚决止住了其多余的积极后，燕双鹰抽出一根硬柴，将堆积的柴草略为挑动了几下。空气流动后，柴草开始充分燃烧起来。火越来越旺，原本就不多的黑烟也消散到无影无踪。
燕双鹰不停手的加柴，直到火堆开始熊熊燃烧才住了手。在温暖的火堆旁，周航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你去哪儿了？刚刚……刚刚我以为……以为……”
“以为我丢下你一个人走了？”燕双鹰看也不看他一眼，边烤火边用很冷淡的语气说。
周航也知道自己说了傻话，脸一红。“其实……其实……我的命是你救的，我……我没有权利要求你做更多了……”
听了这话，燕双鹰唇角向一边翘起，露出一个很有意味的笑。“你这个人很有意思。”
周航苦笑着：“是傻的很有意思还是蠢的很有意思？”
燕双鹰摇摇头：“不，你既不傻也不蠢。告诉你一句话，这世上好人不会死，坏人也不会死。只有一种人，是真正的该死。”说到这里，燕双鹰转过身。他朝周航竖起一根手指以加强语气。“记住，只有蠢人，特别是那种蠢到无药可救偏又喜欢自作聪明的人才是真正的该死！”
周航听得都愣住了。燕双鹰的话，杀气充盈。再加上语气、表情，真是让周航觉得自己脊背生寒。
周航有什么样的心情，燕双鹰可不会感兴趣。此时他还有事，很重要的事。在周航愣愣的注视下，燕双鹰开始了自己的忙碌。刚刚外出，他不仅找到了清洁的水源将随身的水壶灌满了水。而且还不知用什么方法打到了野味。现在，燕双鹰就利用眼前的火堆，开始烧开水以及——烤肉。
那个不幸落到燕双鹰手里的动物已经被洗剥干净了。没皮毛、没内脏，这样子周航完全看不出来是个什么东西。燕双鹰烤肉的手法很老道，一面翻动一面还在往是上面撒调料。渐渐的，肉开始变得焦黄。随着油脂滴落发出的“吱、吱”声，烤肉特有的香气也散了出来。
闻到香气，周航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这声音实在有些大，连一边的燕双鹰也听到了。他抬起头，对周航一笑：“怎么，饿了？”
周航满脸通红，说饿，不好意思；而说不饿，又明显是在说谎。在左右为难之间，燕双鹰肉已经烤好了。他抓着那个动物的后腿，一下子撕做两份，然后将其中较大的一份递了过来。周航想客套一下，然而饥饿造成的条件反射超出了理智能控制的范围。心中还在盘算该如何推辞，牙已经和肉接触到了。
燕双鹰抓住的这个动物并不肥——事实上，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动物，包括人类，能肥起来的不多。不过这一点完全没有影响周航的胃口。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这个不知名的动物，肉既不柴也不腻。非但肉好吃，骨头还脆脆的。因为这，周航把可以吃的软骨都吃了。就算不是软骨，也是嚼了一遍才吐出来的。
好吃，好吃，实在是太好吃了。周航感慨着。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虽然只有盐巴一种调料，但燕双鹰烤出来的肉，比他家花重金请来的厨子烤出来的肉更好吃。
周航情不自禁的开始舔手指。舔的时候很忘情，然而舔完了却发现了不对。面对燕双鹰的目光，周航脸红的跟什么似的。“嘿嘿嘿嘿”，干笑几声后，周航自我解嘲的说着：“实话说，今天的遭遇简直比我一辈子加起来都离奇。”看着已被舔的干干净净的手指，周航喃喃着：“我……我居然（把指头舔了，还舔的很干净）……”
燕双鹰诧异的看着周航。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这家伙会如此在意自己舔手指的事。他不知道，周航出身于一个大家族，自小家教就极严。而周航，很小的时候就有人专门对其进行各种礼仪规矩的教导。舔手指在燕双鹰看来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然若是周航做了，必然会遭到严厉的惩罚。
燕双鹰不知道，他烤的肉居然叫一个家教甚重的人做出了平生都未做过的事。“肉太少了。”燕双鹰耸耸肩，“没有办法，这个季节猎物很难找。虽然运气好，找到一个老鼠洞，只是里面居然只有一只。”
高航点点头：“嗯，大冬天的，能找到老鼠洞就已经......就已经......”说到这里他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老鼠洞”，燕双鹰说的是老鼠洞，那么自己刚刚吃的不就是......想到刚刚津津有味的吃着的居然是肮脏丑陋的老鼠，高航一阵恶心。他是把牙咬了又咬才算是止住了吐出来的冲动。
“是老鼠肉啊，怎么了？”燕双鹰一脸的莫名其妙。对高航的反应，他只觉得是莫名其妙。“你干什么啊？老鼠肉不是肉啊？”
高航咬着牙，艰难的说：“可......那......是......老——鼠——肉！”
燕双鹰哈哈大笑：“忘了你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了。咱们庄户人家，可没那么多将就。穷人家度日艰难，一年到头，交了租子捐税，剩下的那点只能是勉强糊口。”“唉——”说到这里，燕双鹰忍不住长叹一声。在他少年时，家里虽不富裕，但还不至于叫孩子们挨饿。细米白面虽然没有，窝头杂粮还能管够。但左邻右舍，差一点的人家就得在原本就粗粝食物中再掺入瓜菜甚至是糠皮。
“那是你没挨过饿。”燕双鹰淡淡的说，“没有肉，甚至连油都很少的情况下，只要能吃就都是美味。老鼠，老鼠......”说到老鼠，燕双鹰脸上却情不自禁的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这是因为他想起了少年时与小伙伴们在田野里奔跑，在小河沟里钓鱼时的场景。那时，他还只有只有十几岁......
高航不明白燕双鹰的心思。这时对于“老鼠肉”他是什么其他的心思都没有了。憨笑一声后，高航说：“大哥，谢谢你。今天，是你教会了我一个很重要的道理。大哥，我知道你是共产党。我不知道共产党是不是都是你这样的人，只是有一点，只要这个组织大部分的人都和你一样或者差不多，那么，他取得胜利就是必然的。”
燕双鹰看着高航。他不想说自己在加入共产党之前是一直在迷雾中摸索，他希望能找到与自己类似的人，原因和自己一道做自己想做却因为势单力薄而一直无法做到的事。后来，他遇到高进，遇到小分队，然后他也成了与父亲燕彪一样的人......
此时还不是感叹的时候。看着高航，燕双鹰沉声问：“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丹尼尔暗算了我，而他又被你杀死了。我带来的人都死了，我虽然没有死，但在那边也没了活路。”说到这里，高航收起笑容。“所以，我不能回去。不过这儿是中国，也是我的祖国，或许留下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燕双鹰点点头表示理解。“留在这里，你有什么打算？”
“大哥，你放心。我有我的办法。”知道燕双鹰是在问自己是否有求生之法，高航傲然一笑。“兄弟不才，也是在德国读过机械的。当年读书，我为考验自己，有意不用家里的汇款。学费、生活费全靠打工。”这是实话，不过没说全。那是高航为证明自己而合家里赌的一口气，时间半年，结果......汇款人由父亲变姑姑......
不过这也是相当不错了。组成华联教的太子、公主，其实一直以来都有着泾渭分明的两派。一派务实，以武惟远为首。一派务虚，不多说，领头的就是莫成乾。两派平时就明争暗斗，而作为教主的常兆腾则是居中调节。对于两派，他是调解中带挑拨，将形势一直保持在微妙的平衡状态。
这其中的意思燕双鹰是一听即知，于是冷笑一声：“他是要两边互相牵制。这样无论是谁，都没有办法发展到可以威胁他地位的程度。他想的是很好，可惜，这确实在玩火，早晚会引火自焚！”
“我们当初成立这个教会，是因为不满华联会中越来越浓的陈腐之气。那帮老......老前辈，他们只想维持现状。只要不把他们逼到一定的程度，他们就不会反抗。或是说，就是反抗也有限的的紧。”说起这个，高航满心的惆怅。以武惟远为首的那一派青年，都有着满腔的热血。国内的政府靠不上，他们就想凭自己改变命运。然而，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就是高航，现在也落了个有家不能回，要靠着诈死来保护家人的地步——绝不能让务虚派知道他没死，否则家里人就危险了。
那个组织，从成立起就不单纯，那么覆灭也是将来必然的、唯一的结局！
有了这样的认知，高航便没有了任何的顾虑。他把自己能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和燕双鹰说了一遍，最后，他还强调道：“这次任务是失败了，派来的人也都死了。然而，这点损失是不可能让常兆腾住手的。这个人我了解，他很聪明，也会投机。将来，将来他还会派人来的。而那个人，会比我要难对付的多。大哥，你可要千万小心了！”
燕双鹰点点头。他知道高航的意思，由于彼此立场的对立，华联教与共产党为敌可以说是百分之百了。能多知道一些敌人的情况，将来胜利的可能就越大。对于高航的好意，燕双鹰只用了两个字来表达——“多谢”！
“没什么，帮你从某种程度是说也是帮自己。”高航淡然一笑，“华联教一日不倒，我就一日不能回去见亲人，甚至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没死。只要莫成乾知道我还活着，就一定会将我定为叛徒。我在大陆他们动不到，那报复我的亲人就是一定的。所以......”
燕双鹰看着高航，“记住，好好活着，你一定会再见到自己的亲人的！”
“是的，”高航坚定的说，“我会活着，活着看华联教覆灭，活着告诉我的亲人我没死。”
燕双鹰伸出自己的手：“或许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面。记住，我叫燕双鹰！”
高航伸出双手，将燕双鹰的右手紧握：“燕双鹰，我记住了！”“燕大哥，我们还会见面的。是的，是一定会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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