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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工委。
吴玉霞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忙的是不可开交。刚送走一波人，那里电话又响了。抄起电话刚“喂”了一下，敲门声又起。
对这个，吴玉霞是早就习惯了的。捂着话筒，吴玉霞扬声招呼道“请进”。不待门开，她又开始回答电话那头。原想着三言两语就把电话的事情处理好，可没想到一个电话打了十多分钟。还好吴玉霞眼角瞥见了进来的人。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吴玉霞便觉安心不少。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扣下电话，吴玉霞长嘘了一口气。这时她才有余暇与刚进来那人打招呼。“双鹰，你怎么来了？”
此时燕双鹰已自己找到位置坐下来。他笑着说：“怎么，不欢迎？”
“那哪儿能呢。”吴玉霞笑着，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走到燕双鹰身边，关切的问：“双鹰，你的伤怎么样了？”
对此，燕双鹰轻描淡写的回答：“伤口有些开裂，不过情况不是很严重。赵医生已经替我处置过了。”
“不止这样吧。”吴玉霞摇摇头。她指了指电话：“在你来之前不久，小赵刚刚给我打了电话。她可是好好的告了你一状。”
燕双鹰有些尴尬，他耸了耸肩：“她要我住院，这不是胡闹嘛。”
“所以，你就当着她的面，把她开的住院单揉成一团，扔进纸篓。”吴玉霞摇摇头，“你可真是潇洒。双鹰哪，要知道可是从来都没有这样对过她。这丫头，都快要气疯了。”
“那是她先惹的我。”说起赵小洁，燕双鹰很是不满。这种不满与其医术无关，而是，“她总是逮着机会就对我冷嘲热讽。真不知我哪里惹她了。”
吴玉霞忍不住再次摇头。“她平时不是这样的。不知道怎么就和你不对付。”说到这里，吴玉霞不无遗憾的感慨，“看来我的心思是白费了。”
就知道你是这个心思，燕双鹰暗中思忖。对于吴玉霞的好意，燕双鹰可以心领。只是化作了具体行动，他可是有些消受不起。“大姐，吴大姐，”燕双鹰开始转换方向，“咱们还是谈工作，具体的工作。”
说到工作，吴玉霞立刻严肃起来。“那几个被击毙的歹徒，有一些人的身份我已经查清了。”说到这里，她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从抽屉里抽出几张纸递给燕双鹰。
燕双鹰接过纸张开始翻看。第一眼，他就看见了那一高一矮两个人的照片。“高檫……黎珩远……”燕双鹰情不自禁的念出声来。
“是的，就得他们两个。”吴玉霞具体介绍道，“这两个人是结义兄弟，原本是山东那一片的独行大盗。因为劫了日本人的一批货，被小鬼子逼的几乎是走投无路。然后便销声匿迹了。有人说他们被杀了，还有人说他们投奔了游击队……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但没一个有确切的证据。”
燕双鹰若有所思：“这两个人是独行大盗？可这一次他们明显带着一波手下来的……对了，其余人的身份，查清了吗？”
“太难了。”吴玉霞皱着眉，“高檫和黎珩远好歹还算有点名气，其他人，”摇摇头，“在目前的情况下，基本没有查到的可能。”
燕双鹰也知道自己问岔了。淡淡一笑后，燕双鹰说道：“那些都是喽啰，查不出来也无所谓。其实就算是高、黎二人，也不过是冲着台湾方面的画饼而来。而这些以打劫为生大盗贼，终究都是危害人民的祸害。清除掉这些人是早晚的事。当然，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老，哦，首长的安全。一定要堵住所有的漏洞，千万不能让别人有机可乘。”
对此，吴玉霞是完全赞同。为了确保安全，她和军联处的负责人联络过。此次负责安全保卫的，是特地抽调出来的精干力量。人数虽不多，却是十分可靠。只是，以燕双鹰看来，这次保卫任务，其成败的关键却是在老李身上。
“什么？”吴玉霞一扬眉，表示出了自己的惊讶。不过只是一瞬，她立刻就明白了燕双鹰的意思。带着苦笑，吴玉霞说道：“这位首长，唉……”
吴玉霞没有将自己的担忧说明白。不用说白，燕双鹰是完全清楚。与这位“老李”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其不按常理出牌的特性却是表露但明明白白。就在火车进站前，这位老李居然还对他来了一次诱惑。
……
“小燕哪，”老李笑得很灿烂，“给你透露一个消息。这可是真正的内部消息。”
这绝对是内部消息，燕双鹰可以百分之一百但肯定，因为老李已经把自己的嘴巴凑到了他的耳朵边，已压的很低的声音再次压低说：“上级已经决定，将我部调往东南沿海。现阶段是剿灭沿海日益猖獗但匪患，将来——”说到这里，老李的声音更低了，“将来，可能会上舰艇成为——海军！”
老李最后两个字重重的敲打在燕双鹰但耳膜上，看着燕双鹰瞪大的眼睛，老李是得意异常。“小伙子，总呆在陆地上多没意思。想想看，未来，在碧蓝但大海上，游弋着我们自造的超级大船。而在船上的，就是你我这些未来的海军。嘿嘿，想着就来劲！”
确实是很“来劲”，燕双鹰情不自禁的点点头。然而，他注意到了，老李虽然口中说个不停，其实一直在留心注意燕双鹰的反应。当看到他表现出了意动，老李眯细了的眼缝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老狐狸！”燕双鹰瞬间就明白了。看着老李，他笑嘻嘻的说：“真是多谢了，这可真是内部消息。不过说不定咱们司令员也接到了类似的命令。这一次任务结束，咱就去司令部设法打探打探去。”
“小滑头！”老李给燕双鹰下了这样一个定义。他可不会单纯的认为燕双鹰是真的要去“打探消息”。通过这句话，燕双鹰隐晦的向其传达了这样一个意思。——要打我的主意，和咱的司令员说去。
像燕双鹰这样的，放在哪里都是宝。如果换了是自己，那是说什么都不会放手的。老李在心中暗想。不过，有困难就裹足不前可不是老李的个性。于是他笑眯眯的问：“小燕，你们司令员是哪一位？”只要知道是谁，老子就能打探出他的喜好，大不了交换，一定要设法将这只小狐狸弄过来。这是老李暗中的如意算盘。
对于老李的心思，燕双鹰是一清二楚。既然对方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那就把南墙搬过来让他撞一撞好了。在这样的考量下，燕双鹰把自己所属部队的番号报了一遍。
老李眉头皱了起来。他在心中略一盘量，就立刻知道了燕双鹰的上级领导是谁。还真是凑巧，两个人，还很熟。
“老陈，我就知道是他！”对此，老李“恨”的咬牙切齿，“这家伙，运气一向这么好。当初，老子和他同时看中了一伙伪军。那家伙，愣是抢在我前面给打掉了……”“妈的，这家伙又抠门又护犊子，不好办，真是不好办！”
燕双鹰表面上毫无表情，其实是忍笑已经忍的很辛苦了。而那边的老李，则是越看燕双鹰就觉得越喜欢。
只要锄头挥的勤，没有墙角挖不倒！老李赌气般的下了决心。看来，这老哥儿俩的斗争会再次上演。
……
想到这里，燕双鹰不禁暗暗好笑。
那边吴玉霞不了解内情，见燕双鹰唇角含笑，不知怎的，心情忽然放松了下来。她对燕双鹰：“不管怎么样，这次行动辛苦你了。首长那边的保卫已经安排好了，你还是安心的休息一段时间吧。”
燕双鹰摇摇头：“休息不了。”他对吴玉霞：“那帮歹徒留下的武器你查看过了吗，有没有发现什么？”
说到这个问题，吴玉霞立时严肃起来。“双鹰，你也发现了。”
“没错。”燕双鹰冷冷的说，“这帮人使用的武器就是几天前丢失的那一批。如果是转手购得，不会那么快。因此可以肯定，这伙人就是劫夺运输军火的列车，杀死押车员的那伙歹徒。”
——这是发生在几天前的一桩很严重的案件。一列转运军火的列车在重庆站进行例行检查时，被发现其中一节车厢门已经打开。押车员身中数枪，倒毙在车内。车厢内一片狼藉，清查后发现，不少军火不翼而飞。这其中包括各类长短枪支，子弹，手雷，甚至还有少量炸药。
这是很严重的事件。丢失的军火都是刚刚缴获的美国货，威力巨大。要是流传出去，那危害可就是相当可怕了。对此，相关领导非常重视。已经制定了时间，要求限期侦破。作为重庆工委的书记，吴玉霞被要求尽可能的提供帮助。虽然不是直接负责，但案情重大，吴玉霞是倍感压力。于是，当听到燕双鹰提供出了这一条很重要的线索时，吴玉霞身子情不自禁的前倾，目光炯炯的盯牢了燕双鹰。
对于吴玉霞的心思，燕双鹰完全了解。想了想，燕双鹰又加了一句，“这帮人身手很厉害。在飞驰的火车顶上移动如履平地，能有这样本事的人不多。”
吴玉霞明白燕双鹰的意思。“好吧，我会再与各地方做过地下党的同志联络，把有可能的人员列一个名单，并一一进行排查。”
“还有，要注意最近出现的可疑线索。这帮人不可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也没有办法餐风饮露。他们得有住所。如果能找到他们曾经居住过的地方，说不定能发现更多的线索。”
听完燕双鹰的补充，吴玉霞眼前一亮。她夸赞着：“不愧是有丰富斗争经验的老同志，想的就是周到。这个，我可以联络军管处的同志发协查通报。相信很快就会有线索的。”
对于劫车的歹徒，燕双鹰的建议只能到此，其他的具体工作他插不上手。不过，他的重点原本就不是这个。在他看来，那伙歹徒虽然危险，但比之一个人，却算不得什么。
这个人，就是那个自称为千面人的女人。
“千面人，在黑道上很有名气。听说过她的人很多，但真见过的，多半已经死了。这个人行踪飘忽，做事全凭一己之好恶。”说到这个人，吴玉霞也深感头痛。以她搜集的资料来看。这个女人，既杀鬼子汉奸，也杀贪官污吏。从这些表现上看，这个人应该是个爱国者，然而却有充分的证据表明，几次伏击落单的根据地干部事件也与她有关。这忽善忽恶的行事作风，再加上来去无踪的特点，使的千面人成为各方势力无不顾忌的一个狠角色。
“不管怎么样，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个人的心眼很小，而且，她说要做的事到最后总会做到。”——这也算是千面人以自己的行动为自己树立的信誉吧。然而这一点对燕双鹰来说，那是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因为这意味着，千面人肯定会来找他报复的，而且是——不死、不休！
燕双鹰皱起眉头。从千面人的话中可以听出，她不仅认识他，而且积怨颇深。关键是，燕双鹰怎么也想不起来有关于这个人的任何线索。
那也没什么，燕双鹰冷笑一声。这些年，不论是在关东山还是在部队，想杀他的人多了。习惯了刀尖上行走，无论怎么样厉害的人物，最多能让燕双鹰重视，而无法让他顾忌甚至畏惧。
“我们在沿途进行了细致的搜索，依然一无所获。看来你的判断是正确的，千面人最终还是带着伤逃脱了。有这样一个人盯着，双鹰，你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哪。”
对燕双鹰的安全，吴玉霞很是忧虑。她不但提出警告，还给了“深居简出，尽量不要落单”的建议。然而，却被燕双鹰毫不犹豫的否定了。不但如此，他还认为：“这个祸害，留着不如除掉。”
听了这话，吴玉霞嘶了一口气：“你……你是……你不会是想……”
“对。”燕双鹰回答的很果断。“这个人擅长易容。如果她以此设法混进保卫圈，便会对首长的安全形成重大威胁。然而，这个人却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就是心眼小。而我，目前看就是横亘在她心头的一根刺。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可以顺势而为，将她引出来除掉。”
这不就是钓鱼嘛，只是，燕双鹰这样的钓法是不仅仅是要当渔夫，而且直接把自己当做鱼饵绑在钓钩上直接甩了出去。这样的提议听得吴玉霞是目瞪口呆。她喃喃着：“好是好，可……可这未免也太危险了。双鹰同志，你还带着伤。”
对于危险，燕双鹰是这样理解的——看得到的危险就不是危险，而真正的危险却是来源于意识之外。
于是，吴玉霞彻底的茫然了。“双鹰同志，你想说什么，难道其中还有我们没注意到的情况吗？”
“是的，”燕双鹰缓缓的说，“在火车上，除了高檫、黎珩远以及千面人外，还有一个人。依我看，这个人的重要程度，不但远超过高、黎，甚至连千面人恐怕也在他之下。”
这时，吴玉霞也有所明悟。是有这么一个人，是他，在背后出手制住了李思成；也是他，止住千面人的杀手保住了李思成的性命。对此，千面人虽然不无怨言，但最终还是服从了。于是，吴玉霞很自然的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这个神秘人就算不是千面人的上级，至少地位在她之上。”
燕双鹰竖起一根手指。“这是一种可能。”将曲起的中指竖直，燕双鹰做了个代表“二”的手势。“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神秘人是有目的而来。很可能是台湾那边又有了新的计划。这个计划应该以神秘人为主，而那个千面人，有很大的可能是其助手。”
这是两种可能，而在燕双鹰看来，以后一种的概率最大。理由是，“火车上的事，我翻来覆去的想过很多遍。”思来想去，燕双鹰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千面人的刺杀行动，事前应该没有周密的计划，有很大的可能是适逢其会而临时起意的。
燕双鹰之所以得出这样的结论，除了当时千面人与高檫、黎珩远两拨人之间狗咬狗的内讧外，便是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神秘人。
“整件事，从头至尾，都是千面人唱主角。而另外一个人却一直隐藏在暗处。显然，他是另有要事，不能因此而暴露。”燕双鹰分析着。这样的分析很有道理，吴玉霞情不自禁的点点头。既然吴玉霞认可了，燕双鹰便不再进一步解释，而是顺势深入。“从这一点还可以推断出，这两个人并非直属的上下级关系。千面人可能是奉命协助另外一个人，然而那个人却不能完全压制她。”
吴玉霞眉毛一挑：“你的意思是，千面人有自住行动的权力？”
“或者干脆说，千面人即是帮助其行动的助手，又是负责监视的眼线。”冷冰冰的一笑，燕双鹰进一步说道：“这就是他们一贯的特点，互相监视、互相利用。对于上位者而言，这样在下面就始终无法形成对他有威胁的挑战。然而，真遇到敌人，不论别的，这相互的拆台与掣肘就足以致命。”
吴玉霞轻叹一声，大道理人人都懂，然而涉及到自己，大部分人就糊涂了。当然，这与现在的情况无关。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吴玉霞希望得到燕双鹰的意见，她问出了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我们该怎么办？”
“敌暗我明啊。”燕双鹰叹道，“现在，我们除了做好手头上的事情，便只能是等待了……”说到这里，燕双鹰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对老板手下特务的清查，进行的怎么样了？”
“暂时比较顺利。没了严森，这帮家伙如无头的苍蝇一般四处乱撞。”
燕双鹰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嗯。多注意这方面的情况。这些被遗留下来的小特务，某些时候还可以做异常情况的风向标。”
吴玉霞恍然大悟。她笑道：“没想到你这个解放军的营长，比我这个老地下党还要精通隐蔽战线。唉，真想把你留下来……”
吴玉霞的话没说完，因为就在她说到“来”字时，从外间忽然传来一声尖叫。这是带着讶异与恐惧的惊叫，听声音，是办事员燕芳莹的。
是什么令这个小姑娘发出如此惊叫，吴玉霞心都揪紧了。那边燕双鹰的反应很快，燕芳莹的声音未落，他已经打开门冲了出去。而吴玉霞，则是紧紧跟着燕双鹰的背影。
外面，是到底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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