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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双鹰，我真的很感谢你。你虽然识破了我，但踢出的那一脚却很有分寸。若是你那一脚在稍微重些，或者是位置有所偏移，那么我现在就不可能站着与你说话了。所以，我得谢谢你。”假服务员的声音很温柔，说的也是“感谢”的话，然而所有人都可以清楚的听出其中包含的恶毒。紧接着是语带双关：“燕双鹰啊，你实话说，你对自己的所做作为，有没有一点后悔？若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不会这样做？”
真是画蛇添足。燕双鹰鄙夷的撇了一下嘴角。“燕某行事，一向不会后悔。”就刚才那件事而言，虽然猜出了门外的“服务员”有诈，但在不能确定她是匪徒同党前，燕双鹰是不会妄下杀手的。
假服务员的脸都拧歪了。她嘶声嚷着：“燕双鹰，难道你就没做错过事，没有杀错过人！啊——”
燕双鹰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歇斯底里的女人，眼中鄙夷之色更甚。“燕某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将每一件事都做对？”“有一点我要告诉你。”说到这里，燕双鹰竖起一根手指头，“不论时局如何变换。只要把心端正了，不做昧心之事，其他的也就就只有尽力与否的区别了。”至于“有没有杀错人”，燕双鹰是这样说的：“死在我手下的人，是不是一定就是必须要死的，我无法做完全的保证。人的脑袋不是韭菜，割了还能再长。所以，一般情况下能不杀人我尽量不杀。”“只不过，”声音转冷，“如果有人一定要找死，我也不介意成全。”
愤怒、仇恨充溢，假服务员觉得自己的胸膛都要爆炸了。冲动之下，她甚至冒险抽出扭住李思成胳膊的一只手，用力指向高檫。“好，燕双鹰，你说的好。那么现在，你就把这个人给杀了。我保证，你杀他绝对不会杀错！”
高檫险些把嘴巴给气歪。他忍不住骂道：“臭婊子，你他娘的疯了。你信不信，老子先一枪崩了你！你拿着那个丘八可挡不了老子的子弹。逼急了，老子可是什么都不会顾忌。”
“没出息的蠢货。”假服务员鄙夷的说，“燕双鹰能杀你，难道你就不敢还手？告诉你，只要你能杀掉燕双鹰。我保你脱身！”
高檫眼睛亮了：“你说的都是真的？”接着，带着狐疑，“我凭什么相信你？”
假服务员声音低沉：“就凭‘千面人’三个字！”说罢，假服务员手向前一伸，握着的五指一松。所有人都看到，在她的手指间垂吊着一枚用红丝线挂着的精致小面具。
“原来你就是千面人！”像是得了什么保证，高檫哈哈大笑。“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得罪之处还望海涵。行了，我相信你。”转向燕双鹰，高檫一扫刚刚那副颓唐之色。然而，一接触到燕双鹰比冰还寒，比剑还利的目光，高檫觉得自己的脊背上顿时浮起一层细汗。若是对上这个人，他完全没有把握。
这个人太可怕了。可能也只有大哥能斗得过他吧。高檫情不自禁的这么想。虽然有些气馁，但高檫清楚，在目前的情况下，只有除掉燕双鹰自己才有活路。于是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对着燕双鹰拱拱手，高檫说道：“朋友，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不把你当共……那个共党。咱们就按道上的规矩一枪定输赢。是死是活，既看本事又看祖师爷是否保佑。怎么样？”
燕双鹰嘴角吊起：“原来你还是道上的横点，失敬失敬。一枪定输赢，以前经常有人找我玩这个。不过那是很久以前了，很久没做，也不知道有没有手生。”
冷汗顺着面颊滑进嘴里，味道又苦又涩。燕双鹰话里的意思高檫完成可以听出，“一枪定输赢”，其实定的不仅是输赢，而是生死！他原想燕双鹰是军队里的，对江湖道上的把戏不会太懂，没想到，对方居然比自己还精通。
没办法，只有赌了。高檫一咬牙，下定了决心。不过，在真正“开赌”之前，他还有要求。“我不知道燕朋友以前是那边的高人。只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到了重庆的地面上就得按咱们的规矩来。”
燕双鹰似笑非笑：“可以，你就划出道儿来吧。”
燕双鹰很镇定，他越镇定高檫就越心虚。此时他忽然有些后悔，后悔不该背着大哥出来做这单生意。原以为手到擒来的事，却是损兵折将——黎珩远死了，带来的其他人到现在一个都没看见，恐怕也死光了。
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将这些无谓的情绪统统抛到脑后。高檫知道，自己想要活过这一关，就必须要拼命。对着燕双鹰，高檫沉声道：“上有天，下有地，祖师爷看着，弟兄们瞧着。燕朋友，我很佩服你，咱们今天就公公平平的比一场。就是死在你手里，咱也不恨！”
好熟悉的江湖道啊，只是很久都没有听到过了。燕双鹰低哼了一声。他知道，这帮所谓的“好汉”，有时候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只是无论他说什么都没用，燕双鹰只会看他的行动。
此时，高檫的话已接近尾声。其实他的中心意思就只有一个，就是要燕双鹰按照他的规矩来。不但如此，他还没有准备预先就将所有的事情都告知，只是要求燕双鹰“我怎么做，你也怎么做”。
千面人挟持着李思成往后退，一直退到了过道的最顶端。李思成一直紧盯着燕双鹰，他注意到，燕双鹰也在看他。不仅是李思成，就连千面人也注意到，此时的燕双鹰眼神不停的在闪烁变换。这应该是在向李思成做指示或是暗示，而李思成明显是读懂了其中的含义。因为当燕双鹰的眼神重新回归到冷漠时，李思成也安宁了。他开始有意无意的配合起千面人来了。
这其中必然有诈！千面人完全可以肯定。然而，现在她也是完全无可奈何。只能是加倍、再加倍小心了。
在燕双鹰那边，老李拍了拍燕双鹰的肩膀。以这样的行动表示了自己的意思后，他也不多废话，而是指挥着高云杉和赵有刚两个人退回到包厢门内。
这样一来，过道便完全的腾了出来。在这条过道里，现在只有燕双鹰与高檫两个人。一场决斗即将开始，一枪，只有一枪。一枪过后，这里注定会有一个人死去，或者……是两个人。
燕双鹰一脸淡漠，高檫想笑一下，然而面部肌肉抽搐，笑的比哭还难看。
“可以开始了。”燕双鹰先开口了。
现在，笑已成了一件很艰难的事。于是高檫很明智的放弃了。对着燕双鹰，他亮出了自己的枪。然后卸下弹夹，一颗一颗的排出子弹，然后在一一装回去。对此，燕双鹰亦然。不知是否是巧合，两个人使用的手枪，虽然型号不同，然而弹容量却是一样，都是七发。
将子弹装好后，高檫领头，对着车窗，一连放了六枪——其实按规矩应该是朝天的。然而现在上头不空，便只能是从权了。这样一来，过道边就有两扇窗户被完全的打透了。夜风，从洞口穿入，更增寒意。
“现在，咱们就都只有一发子弹了。”高檫涩声说。不知是为了壮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高檫手指用力，枪在其掌中、肘部，甚至是肩上旋转，最后依然回到他手里。高檫就这样耍了一套很复杂的枪花儿。
对此，燕双鹰依然是有样学样。只是，这明显是他的第一次。非但没有旋出花，枪还差一点就掉了。手忙脚乱的接住，再抬头，却发现高檫正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非但如此，他还讷讷的问：“你……你干啥？”
“不是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吗！”燕双鹰回答的理直气壮。在得到“这个没必要学”后，燕双鹰冲他翻了个白眼，顺势丢了一句“你吃饱了撑的”。
高檫在哆嗦——这是气的，绝对是气的。咬着牙，勉强把这股气咽进去，高檫将最后的流程说出来。“你我都把枪放在地上，然后各退三步，背转过去。”
然后的事情就不用说了，各凭本事，伤敌保己。其实这一套高檫也已经“玩”的很顺了。若换了旁人，特别是那种连规矩都没有听说过的外乡人，高檫有很大的信心。然而，他现在的对手不是旁人，是燕双鹰！
“祖师爷保佑吧。”高檫在心中默默地念叨。然而很可惜，他的祖师爷并没有听到这个徒子徒孙难得的真心祷告。高檫抓到了自己的枪，然后还没来得及抬起枪口，一颗灼热的弹头便已经将其咽喉贯穿。
血，从伤口喷涌而出，将高檫全身的力气一并带走。高檫已经抬起的手软垂了下来，枪也掉到了地板上。接着，紧接着是高檫的尸体，“砰”的一声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高檫死了，然而这并没有出乎千面人的意料之外，甚至，这就是她计划中的一环。一脚踹开李思成，千面人将手里的匕首当做飞刀向燕双鹰“镖”了过来。在她的意向中，燕双鹰掌中枪已没有子弹。面对匕首“飞镖”，他只能是闪避。而千面人要的就是这个。在“镖”出匕首的同时她手一抖，暗藏在袖中的袖珍手枪滑落到掌心。
只要一抬手，就能要了燕双鹰的命。
想到这个，千面人兴奋的心跳都快了几拍。然而，意外却发生了。一声清脆的枪响，匕首在半空被打偏了。燕双鹰没有躲闪，而是直接出枪，一枪就把袭来的匕首给打飞了。不待千面人想明白燕双鹰怎么还有子弹，燕双鹰又开了一枪。这一枪打在千面人的肩窝上，一声压抑的惨呼后，千面人五指再也无力握紧。一支精巧的小手枪掉落下来。
千面人用一只手紧紧捂着伤口，血，从指缝间沁出，很快就将其染红了。看着地上的小手枪，千面人有短暂的失神。她输了，完完全全的输了。刚刚被她踹开的李思成不顾肋下的伤口，一个翻滚便闪到了燕双鹰身后。为了暗算燕双鹰，千面人主动放弃了到手的人质。丢了唯一的筹码，又受了不轻的伤，此时的千面人已成了俎上肉。
“我在算计你，你也在算计我。是你技高一筹，我输了。好了，你杀了我吧。”千面人涩声说。说完一闭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然而，燕双鹰的回应却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我不想杀你。”燕双鹰淡淡的说，“要杀你我早就杀了。”
千面人冷哼一声：“市恩吗？你以为我会领情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告诉你，你最好还是把我给杀了。要不然，总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上。”
说完之后，千面人睁开眼，恶狠狠的盯着燕双鹰。她以为，燕双鹰会被自己的话激怒，却惊讶的发现，眼前这人非但没发火，居然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此，燕双鹰解释道：“太多人在我面前说过和你类似的话了。老实说，我都听腻了。”说完之后，燕双鹰提醒千面人：“没有其他新鲜的，你就省省吧。如果还是类似的陈词滥调那就算了，我可不想听，你也可以省省口水。”
千面人一口血喷了出来。她仿佛被呛到一般连连咳嗽了几下，过了一会儿方憋出这么一句：“你……想到听什么？”
燕双鹰紧盯着千面人。“你隶属于哪里，上级是谁，这一次的行动是不是奉了上峰的命令……”一口气问出一大堆问题后，燕双鹰以一个最关键的收尾——“你的另一个同伙在哪里，他为什么没和你一起执行任务？”
千面人像是听见了什么最可笑的笑话一样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她反问燕双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会告诉我的。”燕双鹰安静的回答。“像你这样的人，我见过很多。无论开始时有多强硬，到最后都会一五一十的回答我的问题。”淡淡一笑，燕双鹰继续说：“你知道吗？越到后来，他们回答的速度就越快。有时候甚至快到我都来不及提问。”
这近乎玩笑的话里隐藏着浓浓的杀气，千面人忍不住激灵了个冷战。为了排解，她将视线转移到燕双鹰握着的手枪上。
“M1911A1手枪，隶属柯尔特枪族。”千面人如背诵般默念着，“M1911式手枪是枪管短后坐式自动手枪，标准的弹匣容量为7发。这是普通的，然而美国宾厄姆有限公司生产了一种30发大容量弹鼓，可直接插入手枪使用，无需改动手枪任何部件。弹鼓靠螺旋弹簧驱动供弹。”说到这里，千面人忍不住长叹道：“有意思，真有意思。刚刚你就是借着手法将弹夹换掉的吧。”斜看了地上的高檫一眼，千面人冷笑着说道：“看来，他死得不冤。”
燕双鹰知道她的意思，无非是讽刺自己在暗中捣鬼。“云杉，”燕双鹰轻喝一声。高云杉知道燕双鹰的意思。他走到高檫的尸体旁，将那支枪捡了起来。卸掉弹夹，高云杉用拇指一扣。“嘣”的一声轻响，一枚黄澄澄的子弹弹了出来。再扣，又是一枚。扣出两枚子弹，这弹夹才算是空了。
对此，燕双鹰解释道：“这把枪和他最先拿出来那把很像，然而却是完全不同的。这把枪的弹容量是八发，打掉六枪，他还有两发子弹。”
不用明说，这次决斗在开局时就已经不公平了。高檫比燕双鹰会“多”一颗子弹。若是两人身手相若，多出来的一颗子弹便能决定胜负。只是高檫做梦也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开枪便被燕双鹰干掉了。连份内的一枪都没来得及开，莫说再多一颗子弹，就是弹夹给他压满了也不会有任何意义。
想到这里，千面人心都苦皱了。在这件事上，谁都不能因此而责难燕双鹰。毕竟是高檫耍花样在前，燕双鹰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戏法人人会变，只是巧妙各有不同。说起来，在同样短暂的一瞬，高檫换枪而燕双鹰却是拆装了弹夹。其难度差别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其实这样的小角色你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是不是？”有这样的发现，千面人瞬间便有了更多的联想，“高檫这样的人，是不值得你懂这么多心思的。你最终的目的，还是我！为什么，你凭什么就能这么肯定我会向你出手？”
“你恨我。”燕双鹰答非所问，“虽然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我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但我可以看出，你恨我。这种恨，在有的时候甚至会湮没你理智。刚刚你为什么试图重创李思成？恐怕不是想恐吓那么简单吧。当然，这也是原因，但却不是最主要的。你的出手，是早就计划好的。为了避免到时候有所妨碍，你决定要尽可能削弱手中人质的行动力。你把所有的可能都想到了，然而最终却是功亏一篑。对此，你还有何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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