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营,方大旗心中是无比的畅快,来到定海已经足足三个多月了,整日办差还没有好好看看这四面环海的千岛之城呢。他如今已经是从三品的游击将军了,大约就是现代的正师级干部,年俸六百两,定海镇的士兵待遇较其他绿营兵要高很多,但军官的俸禄却是与别处相同的,只是定海镇对军饷从不拖欠,且毫无折扣,比起其他绿营部队这待遇自然又会高出很多。六百两,那是足够买四十多亩良田,供一个普通百姓人家生活五十多年了,许多年前,在北京城里做青皮混混的方大旗可想不到自己会有今天。
在城里转悠了几圈,方大旗竟然鬼使神差的绕到了升平楼门口,原来的升平楼掌柜杭油桶已经替总爷打点柏纳洋行去了,此时的掌柜已经换成了这几个月来,专门在三楼伺候汤鹤武的那个机灵的店小二,说起来,这个人直接与汤鹤武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大半的时候,都是方大旗直接吩咐他做事情,大老远的看见方大旗的身影,他赶忙从酒楼里跑了出来,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腰杆子却比老婆子还要弯上几分,来到方大旗面前,满脸堆笑的说道。
“哟,这不是方爷吗?您老有日子没来了,怎么着?进去坐坐?”
“呵呵,行啊,混得不赖嘛。”方大旗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笑道,“这长袍马褂都穿上了啊。”
“爷诶,您就甭揶揄小的了,小的就是再厉害,跟您一比,也是天上地下不是吗?来来来,您看,您看,这都已经到了饭点了,进去坐坐,进去坐坐嘛。”
看看日头,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晃悠了一上午,摸摸空荡荡的肚皮,方大旗也觉得有些饿了,便索性随那新掌柜的进了店。
这掌柜的弯着腰在前头带路,方大旗跟在后面慢悠悠的走着,上了二楼,又拐过一个弯儿,眼看着掌柜的就要上三楼,方大旗神色一变,在后面喊住了他,“我说掌柜的,您这是把我往哪儿带呢?”
掌柜的回头笑道,“方爷,瞧您说的,当然是上三楼咯,楼下都是些粗鄙之人,吵吵闹闹的,太过嘈杂,怕是会污了您的耳朵,还是楼上好,楼上僻静,也雅致。就这几步路了,您这边儿请。”
方大旗摇摇头,不动步子,“掌柜的,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那三楼只有一间房间吧?”
“是啊,怎么了?”掌柜的看向方大旗的眼神之中,满是疑惑,却没有注意到,他的话刚一出口,方大旗的脸色骤然黑了下来,口气也变得十分冷漠,“掌柜的,上面那层楼,您平时都会带谁上去啊?商贾?乡老?还是高官?”
最后的几个字,放大器几乎是喊出来的,着实把掌柜的吓了一大跳,他赶忙摇着头,跌声说道,“小的,小的不曾带谁上去啊。方爷,那是给总爷他老人家专设的雅间儿,小的哪敢让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去,弄脏了总爷钟意的东西,小的纵使有几条命都赔不起的。”
“嗯?”方大旗锐利的目光似乎要把掌柜的活活撕开一般,手不知不觉的按到腰间,那是他平时挂刀的地方,“掌柜的,您最好不要骗我,我方大旗没爹没娘,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总爷于方大旗恩重如山,就如再生父母一般,不要说总爷如今在定海的地位如何之高,即便他老人家地位不算高,也容不得尔等匹夫慢待,若是让我知道你敢撒谎?!休怪我方大旗对你不客气!”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掌柜的吓得几乎坐到了地上,却还咬着牙,兀自辩解道,“方爷,方爷啊,要不是您亲自来了,小的万万不敢动用那间屋子的啊……”
“放你娘的屁!”方大旗终于按耐不住,狠狠地一脚,把掌柜的踹出去老远,直摔得他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置,便是如此,方大旗还不解气,上前两步,一脚踏在掌柜的那本就印着一只靴子银的胸口上,恨恨地骂道,“老子刚刚说得话,你倒是听进去了没有?总爷是何等的人物,我方大旗不过是他老人家手下的一个马弁,哪里有资格享用他老人家的东西?你是诚心害我怎得!”
无辜的掌柜最终还是被方大旗狠狠揍了一顿,还搭上了一桌上好的酒席给方大旗赔礼,明明是自己吃了亏,掌柜的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同知徐大人自上任以来,对汤鹤武汤总爷多有贿赂,汤总爷手握重兵,又有北方的袁世凯袁大帅做靠山,俨然是定海的太上皇一般,岂是他一个升斗小民得罪得起的?拍马屁拍到雷公嘴上,那是擎等着挨雷劈呢!总之都是自己活该就是了,下回可长了记性,再不敢了。
“老板,您这钱可不能给少了!您瞧瞧我这脸,您看看我这腰,您再……”
“行啦,行啦,拿去吧,二十两,够多了吧?”
“够了,够了,老板,您真大方!”
“哼,商贾终归靠不住,真不知道大老板为什么会看上他。”
看着掌柜的远去的背影,穿着普通的小伙子紧了紧衣领,压了压帽檐,顶着大风快步离开了升平楼。仅仅半个时辰之后,方大旗在升平楼干得好事就被送到了执法科提调图海的办公桌上。
看着这份报告,图海坐在桌后细细琢磨。
今天的一切可以说是临时起意,也可以说是蓄意而为,反正这一切都是出自图海的手笔。方大旗并不知道,杭油桶选定的新掌柜,曾经在三楼专门伺候汤鹤武的店小二,是杭油桶的二儿子,名叫杭程,如今是执法科刚刚发展不久的一个外围探子。执法科名为执法,管理军中执法之事,实际上,所管的方面宽泛得很,图海自己也是有意的向外面伸出了触手,这些事情,汤鹤武知道与否图海并不清楚,只是他有把握,让汤鹤武对他的行为保持着默认态度,只要他还有用,只要他对汤鹤武忠心耿耿,汤鹤武就暂时不会理睬他的小动作。
今天这次行动的意义也是十分简单的,无非就是试探方大旗对汤鹤武真实的态度。方大旗此人神经大条,做事常常不计后果,在图海看来,完全是属于傻乎乎的,没什么心眼儿的那种,所以,他并不害怕方大旗在故意演戏,何况方大旗尚不知道那掌柜的的真实身份。试探出的结果也在图海的意料之中,方大旗对汤鹤武可谓是掏心掏肝的忠诚了,哪怕是汤鹤武用过的一间屋子,他也不敢随意僭越使用。这样的人,若是能加以拉拢,汤鹤武对自己的信任肯定会更上一层楼,但是要怎么拉拢呢?难呐,难呐……
图海在办公室里对方大旗的所作所为评来品去的时候,方大旗本人则耷拉着脑袋站在汤鹤武的身边,一副打了败仗的样子,很是沮丧。汤鹤武则躺在榻上,在新买的那个名叫翠儿的丫鬟的服侍下,眯着眼睛吞云吐雾。
“总爷,我真的没惹事儿,不信,不信您问……”方大旗开口辩解,想了半天却都想不出该让谁来替他打掩护,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了一通,竟然脱口而出,“不信您问翠儿啊!”
“嗯?”汤鹤武睁开眼睛看了看病急乱投医的方大旗,又看了看明显被吓了一跳的翠儿,“翠儿,你能给他证明?”
“回爷的话,奴婢,奴婢……”
方大旗挤眉弄眼的,翠儿不是没有看到,只是她实在是不敢冒着得罪汤鹤武的危险去帮方大旗,但方大旗的身份也不是她一个小丫鬟能惹得起的啊,她不禁苦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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