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海城,历史悠久,古迹甚多,素有千年海岛古城的美誉,对于汤鹤武这个从来没有下过水的旱鸭子来说,海水的腥咸味道带给他的竟然不只是敬畏,还有一种莫名的快乐和向往,似乎他天生就该在大海上驰骋一般。
定海镇总兵官府邸,位于定海城的西门一带,冷峻肃穆,颇有军伍威仪。整座衙署坐北朝南,沿中轴线由南向北,依次为牌坊、影壁、大门、仪门、大堂、二堂、三堂、卫兵营房、内宅等主要建筑,历任总兵祠堂、文武各司东西拱卫。
“军门,这地方真不错。”
站在总兵衙门前,方大旗笑嘻嘻的对着衙门指指点点。
“大旗,军门就不要叫了,还是喊总爷吧。”
“为啥?”方大旗转头看向汤鹤武,一脸的不解,“您是以提督衔署理总兵,还兼领定海水师,叫声军门怎么了?”
“我们初来乍到,太张扬了容易惹火烧身。”
“这样啊……”方大旗摸摸脑袋,依旧不大明白,但随即便是一笑,“算了,反正卑职听您的就对了,想那么多干嘛。”
听袁世凯介绍时,说的是定海镇总兵年迈体弱,不能理事,这才出的缺,而且也有送上贴身的干将,与李鸿章交好之意,到了定海,汤鹤武才明白,压根儿就是扯淡。定海镇总兵官余朝贵老将军虽说已经是花甲之年,但身子骨儿着实硬朗着呢,人家奉诏率军进京勤王救驾,所部两千多人倾巢而出,汤鹤武糊里糊涂的就抄了人家的老巢,看着空荡荡的总兵府,汤鹤武心里哇凉哇凉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当得知余朝贵时运不济,几日前竟然很是意外的坠马而亡,所部也是极其倒霉的被洋人打得散了架子,残兵就地收容的时候,汤鹤武在怀疑调令真假的同时,也不得不感慨老天爷帮了自己的大忙,如果不是自己横插一杠,人家老爷子怕能活到耄耋之年也说不准,罪过啊,罪过。
这么说,汤鹤武就成了个空架子,不用担心人家的下马威了,家里剩下那几百的老弱病残,要是还能兴风作浪,那他汤鹤武就是想回家抱孩子都没那个脸了。
新任提督衔署理定海总兵兼领水师的汤鹤武汤总爷到了总兵衙门的消息传出,奉命留守定海的副将穆成虎赶忙率部下前往衙门庭参拜见。
穆成虎,直隶顺天府密云县人,同治六年乡试中武举人,同治十三年会试中武贡士,同年参加甲戌科武殿试登三甲四十四名,赐同武进士出身,授守备,二十多年才爬到了副将的位置上。这人长得白白胖胖,笑眯眯,一副弥勒佛的样子,为人也颇为厚道,平生最擅长的就是和稀泥,是定海镇有名的老好人。
汤鹤武是头一天做掌印官,做下属的自然要多给他些面子,总兵衙门大堂上,汤鹤武头戴镶着东珠、红宝石的朝冠凉帽,身上穿着簇新的麒麟补服,正襟危坐,除了那斜带着的眼罩颇为有碍观瞻之外,其他地方看起来还是够威严的。
穆成虎以下,就只有一个营参将,几个游击、都司、守备,一群千总把总了,说白了,就是老爷子听说八国联军马上就要打到北京城了,勤王心切,一时不察,在定海这海防重地只留下了这么一个营,三百来人的样子,用来戍守定海实在是可怜了些。
汤鹤武此时不禁在心里琢磨,这他妈是谁给谁的下马威啊?老爷子啊,老爷子,您行,您真行,“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屈原这话就是夸你呢,死人整治活人,几千年来有几个啊?
堂下穆成虎等人庭参完毕,一个个束手站着,等着听汤鹤武的吩咐。
“眼下定海形势不大妙啊。”
汤鹤武开门见山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惹得一众部下纷纷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这官儿不大一样啊,刚上来就切入正题,一点儿客套话都不讲的?结果这么一看不要紧,一半的人都暗暗咧嘴,天老爷哟,这哪是大清的朝廷命官呐,若是让他脱下那身官服,活脱脱就是一海盗啊。瞧着年纪轻轻的,怎么,怎么……怎么长得这般凶恶?怪不得他这么年轻就能替朝廷镇守一方,看起来似乎是有点儿料啊。
部下心中所想,汤鹤武自然是不清楚的,他只知道,若不加紧练兵,让那北边打得正热闹的八国联军知道了定海这薄弱的防卫形势,别说官儿做到头儿了,就连他这条小命,怕是也到头儿了。
“本官对部下一向是厚赏重罚,诸位既然在本官手下当差,便要守本官的规矩,否则,别怪本官不讲袍泽情面。自即日起,张贴招兵告示,此次招募,以一千两百人为额。应募士兵必须是浙江省人,有官府保单为凭,年纪二十以上,三十以下,高四尺六寸以上,身体健康,无恶疾隐忧,可平举百斤重物。所募士兵须经三月试用期考试合格方可转为正兵。”
“总爷,标下有事不明,还望总爷提点。”
汤鹤武看着谨小慎微,低着头压着嗓子说话的副将穆成虎,温和的笑了笑道,“穆副台是定海镇的老人了,本官尚有许多事情需要请教。大旗,给穆副台搬把椅子来。”
“是。”方大旗拱手躬身答应,走下大堂暖阁,给穆成虎搬了把扶手椅,侧放在堂下。
“穆副台,请坐,慢慢说,本官洗耳恭听。”
穆成虎见状诚惶诚恐的拱手道,“总爷,标下岂敢?”
“诶,穆副台,您当得,坐,请坐。”汤鹤武请了又请,见穆成虎依旧不肯落座,便索性站起身来,道,“穆副台,莫不是要本官下去请您?”
“啊?这,总爷,标下不敢,标下不敢,总爷要标下坐,标下坐便是了,总爷莫恼,息怒,息怒啊。”穆成虎别别扭扭的搭边坐下,看那样子,比站着还要累上几分,汤鹤武笑了笑坐了回去,示意他但说无妨,穆成虎这才犹豫着开口,“总爷明鉴,绿营兵马多为世袭,父死子继,兄终弟及,若说招募,其实并不困难,挨家摊牌,递补也便是了,只是总爷您定下这些要求,招兵便难了。自古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怕是没有那些青壮愿意应募啊。”
“嗯?这个嘛,倒也不难。”汤鹤武招手把方大旗叫到身边,附耳嘀咕了几句,随后,众人便见方大旗走了出去,行至门口,还叫上了四个外委把总,那四个外委把总不明就理的看向汤鹤武,见汤鹤武微微颔首,这才跟了出去。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五人才回到了大堂,方大旗走在前面,另四个人每两人抬着一口大箱子,看那费力的样子,便知箱子里的东西颇重。
“打开。”
汤鹤武一声令下,方大旗拿着汤鹤武给他的钥匙开了箱子,箱盖打开的一刻,屋里穷惯了的一众武官眼睛登时便直了,那两口大箱里,一箱装的满登登的银子,一箱装得是黄澄澄的金子和各式珠宝。
“不瞒诸位,本官在袁世凯袁大帅身边多年,除了官场往来之外,也还做了些小生意,薄有些积蓄。钱嘛,这个东西,抱在怀里也生不出崽子来,有钱就是拿来用的。本官如今把这多年积蓄统统拿出来,不为别的,只为了募兵。本官所募的正兵,一旦录用,每月四两二钱饷银,副目每月四两五钱饷银,正目每月五两饷银。每名士兵准许免除三十亩徭役,因劳成病或因战受伤者,由定海镇军医局诊治给药,不取分文,在营病故者,给十两烧埋银子,阵亡者赏薪两年。除此之外,一应军需均有本官担负。这样,应该不愁无人应募了吧?不过,本官把丑话说在前头,募兵之事,穆副台,本官便交于你了,不管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只要招募的士兵不符合本官的要求,本官就只寻你一人的麻烦,到时候,尔等休怪本官言之不预。”
汤鹤武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堂下的一众军官心中都暗暗盘算起来,这个新长官貌似不错呢,所谓千里做官只为钱,谁不想发财啊?可是绿营兵一向穷苦,别说下面的士兵,就是他们这些军官也不例外,真金白银摆在眼前,士兵尚且有那么好的待遇,他们这些军官还能差得了吗?
汤鹤武的话音刚落,坐在堂下的副将穆成虎便起身带头躬身拱手道,“标下等必不负总爷所托,竭心尽力。”
汤鹤武满意的点点头,从头开始,好像也并没有那么差,两箱金银确实是他几乎全部的积蓄,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这么点儿东西都舍不得,他汤鹤武真是白在武卫右军混了那么多年。
命方大旗关了箱子,抬到内宅去,汤鹤武起身活动活动筋骨,也倒背着手跟了进去。
(https://www.biquya.cc/id33353/1784112.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