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小宝赌咒发誓的表了忠心，汤鹤武带了多年的两个老部下自然也不肯示弱，纷纷拍着胸脯应下差事。
“张参将，您不能……哎哟，大人，您……您怎么……”
窗外人影闪动，汤鹤武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哪个狗胆包天的这个时候来打搅他了。
“刘有本，你给老子滚远点儿。你瞧瞧，你自己瞧瞧，这都什么时辰了？汤爷还饿着呢，饿坏咯，你赔得起吗？去去去，闪开，闪开……”
“不成，汤爷吩咐了不准任何人打搅。”刘有本胆怯地缩了缩脖子，嘴上却半步也不肯退让。
“呵，你小子今儿吃了豹子胆啦？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张云浦身子往前探了探，牛眼一瞪，*视着刘有本，“那汤爷压老子？你还欠点儿火候。”
“可是……可是……”刘有本再次缩了缩脖子，“可是，汤爷他叫您，叫您……叫您滚，滚蛋……”
“刘有本！你今天哪根筋搭错了不成？若是你们王承汉王参将在这，我看你丫的还敢说这话！”
“这是汤爷……”
“你还敢说！”
“我……”
刘有本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这年头，门窗的隔音效果差得很，他们在外头这么吵吵嚷嚷的，汤鹤武那边应当是早就听到了，然后呢？汤鹤武会怎么想？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刘有本，结果却让他办成这么个熊样儿。汤鹤武也许只是在心里想想，并不会说出来，可是他们王参将却没有那么强的忍耐力了，汤爷交办的事情办砸了，王承汉不当场打死他，都算是对他不错了。
刘有本这儿正胡思乱想着，屋内已经传来了汤鹤武的声音，“张云浦，你个兔崽子欺负个当班守卫算什么能耐啊？有种的，你欺负欺负老子？”
“哎哟，汤爷，卑职哪儿敢哟。”
“少废话，滚进来。”
“是了，汤爷。”
张云浦美滋滋的提着手上的酒菜进了值房。
“汤爷，您猜我给您带什么来了？八菜一汤，都是九华楼大师傅做的，还有这，哎，饺子就酒，越喝越有。”张云浦一边念叨着，一边把碗碟摆在汤鹤武面前的桌子上，末了，拿起筷子递到汤鹤武面前道，“汤爷，您尝尝。”
听了“九华楼”这三个字，汤鹤武心里就觉得不大舒服了，中国人讲究个相生相克，汤鹤武就总觉得自己这命跟“九华楼”相克，但张云浦给他送来酒菜也是一番好意，总不能说不要吧？大过年的，不兴惹那不痛快，也就是眨眨眼的功夫，汤鹤武的脸上换上了浓浓笑意，“这么多菜，我一个人哪儿吃的了啊？再说了，我现在又不饿，饱饱眼福就成了。”
“可是......”
“诶，那菜凉了就不好吃了，你们不是也都没用过晚膳吗？正好，就这一桌子菜，敞开了吃，甭客气啊。”
“汤爷，那您......”
“我出去转转。”汤鹤武说着，戴上暖帽往外走，行至门口，他回过身来，看了看屋里依旧盯着他发愣的四个部下，笑道，“吃完了给我收拾干净，少喝点儿酒，别有的没的，什么都说，谁要是敢喝大了胡说八道，爷饶不了他。”
等四个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汤鹤武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夜已经深了，内院里锣声依旧，外院却是冷冷清清。六房书吏，衙门属官，家近的都回家过年，家远的也少有不拉帮结伙出去乐呵乐呵的。汤鹤武对部下一向不错，哪怕是袁世凯跟他提过多次，越是过年，就越是容易出乱子，要加强戒备云云，可汤鹤武还是顶风作案，把家近的统统放回家过年去了，衙门里明哨有增无减，暗哨却是少了七成还多，即便是明哨的卫兵，只要不在关乎门面的位置上，也都可以稍稍松懈一点，汤鹤武沿路看见昏昏欲睡的、交头接耳的，甚至是耍宝赌钱的，只要不是闹腾得太厉害，他统统视而不见，反正他自己本来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么冷的天，在这雪地里当值的都不容易，何苦难为他们。
汤鹤武在外园无聊地绕来绕去，突然发觉不远处的拐角一个人影闪过。别看他如今瞎了一只眼睛，看东西不如从前清楚，但还从来没因为眼睛的残疾让袁世凯的安危出过问题。
“谁！”汤鹤武冷着声，喝道，手指在腰间一扫，枪口已经对准了人影出现的地方，紧接着，“哗啦”一声，子弹压上了膛。
“别开枪，别开枪，宝恒老弟，是我啊。”
“呵呵，我说呢，原来是朗斋兄。”汤鹤武看着那个走到灯光中的身影，笑了笑，把枪插回腰间，朝对面的人拱了拱手，道，“兄弟是个独眼龙，看东西总是不大真切，瞧这天又黑，实在没看清楚，朗斋兄，万望恕罪，万望恕罪啊。”
面前这个人，便是刚刚升任武卫右军左翼步一营帮带不久的陆建章，表字朗斋，安徽蒙城人，三十多岁，也是跟着袁世凯小站练兵的老人了，汤鹤武跟他虽说算不得生，但也绝对算不得熟。不知怎么的，汤鹤武见他第一眼，就觉得他那双眼睛让人浑身发冷，不愿意跟他沾上什么关系。
“诶，宝恒老弟这是说哪里的话，你这也是尽忠职守嘛，要不然，大帅如何会把安危托付给你，又如何能在这纷乱的山东安枕高卧呢？”
几句话的工夫，陆建章已经到了汤鹤武的面前，汤鹤武抬头扫了眼他笑意满满的脸，咽了口唾沫，强忍住想立马闪开的欲望。
“朗斋兄，这么晚了，您还不休息吗？瞧着鬼天气，冷得很呢，若是冻病了，可就不大好了。”
“哦，不急，不急。”陆建章摇了摇头道，“宝恒老弟，你不是也没休息吗？”
“呵呵，朗斋兄，你这是诚心拿老弟打哈哈不是？越是这普天同庆的时候，我就越是歇不得，维新派、义和团，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专门挑这好日子寻晦气。”
“哦，是吗？”陆建章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那可真是辛苦老弟了。”
“辛苦倒也谈不上。就是养条狗都知道护主呢，我汤鹤武虽说算不得什么人物，但也总比狗强些吧？”
“不过，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倒也不会很长了。”
汤鹤武的右眼微微一眯，玩味地看着陆建章，笑道，“朗斋兄，此话怎讲啊？”
“这个老弟你还不清楚吗？”陆建章四下看看，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睛。
汤鹤武却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道：“朗斋兄，有话请坦言无妨，在这巡抚衙门的一亩三分地上，还没有人会听我汤鹤武的墙角。”
“哦？呵呵，好，那就好。”陆建章尴尬地笑了笑，“宝恒老弟，不瞒你说，兄弟我还真的是听到了些风声，说是大帅……大帅有意清剿义和团，朝廷近日也有收拾维新派余孽的心思了，你说，这提心吊胆的日子还会长吗？”
“有这事儿？还是朗斋兄见多识广，老弟确实不曾听说过。”
“没听过？不会吧，这消息似乎就是从这儿出去的呀。”
“确实没有。”
“这样啊……哈哈，那大概，大概……大概是误传，是误传了。”
“嗯，没错，我也这么觉得。”
二人又聊了几句没什么营养的废话，陆建章便匆匆离开了。
汤鹤武继续散他的步，但脑子里却始终转着陆建章的那些话。他心里清楚得很，陆建章那货，其实只不过是一块探路石罢了。
武卫右军到山东已经有好些日子了，编练也已经进行地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在实战之中多建新功，好在袁世凯面前多些露脸的机会。袁世凯想干什么，汤鹤武自然清楚，但即便陆建章的话全中，汤鹤武也不可能点头承认，不到命令明发的时候，汤鹤武什么都不会说。
汤鹤武不是个多嘴的人，也正因为如此，生性多疑的袁世凯才会几乎无条件的信任他。
想抢个先手？可惜，他陆建章问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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