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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鸩泉就是山中毒泉!”鲁直一句话吓瘫了一桌人:“喝下去肠穿肚烂都是痛快的。”好像吓得众人还不够似的,鲁直又冷冷道。
炎脂工们面无人色,只有苏伍长依然在笑眯眯的看着他,一言不发,也不做辩驳,更不遮掩,似乎毫不介意自己的手段被揭穿。
“你既然知道鸩泉,想来你更应该知道以后如何做了?”苏伍长开心的笑了,这次他是真的很开心,他打心底里喜欢这种牢牢控制主动权的感觉,更喜欢在这种感觉下与人谈判,或者说……要挟。尽管鲁直没有喝下鸩泉,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苏伍长已经很满意了,他当然知道接下来如何继续他的“照顾”。
“解药拿来!”鲁直毫不理会苏伍长的威胁,他的目光更加凛冽了,如果说鲁直刚才的目光像是在泉水中涤荡的刀锋,那么现在这刀锋已经从水中提了起来,一片肃杀之下让人绝不怀疑,一旦苏伍长敢拒绝交出鸩泉的解药,下一秒出现在他眼前的绝对是一片嫣红。
“解药当然有,这不过是区区之事。”苏伍长依然笑呵呵的道:“但我也说了,只要你识相……”言罢不等鲁直发怒,紧接着抢道:“鸩泉从何而来你可知道?不用回答我,你当然不知道。但是你当然知道鸩泉产在哪里,不是么?”
苏伍长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句根本不相干的话,继续道:“鸩泉距此远有万里,象郡土人虽然视其为不祥,但能将之运至北海,也还颇费功夫。那么,这鸩泉就算本来在当地是避之不及的东西,到了这里也该价值万金。”
这话却不是苏伍长夸大,鸩泉这东西虽然其毒无比,且每眼鸩泉的毒性毒理都各不相同,若是饮下那毒性猛烈的,“毒发立毙”绝非戏言。但幸运的是,所有鸩泉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一旦把鸩泉从泉眼中舀了出来,那这舀出的鸩泉毒性就会随时间的推移而逐渐减弱,约莫一个时辰之后,这些鸩泉虽然毒性依旧未消,却也不再能致人死命了。
若非如此,当地土人岂不早就用鸩泉涂抹刀剑弓矢,好好的教训一下中土诸侯了?
“所以他们今天能喝到这价值万金的鸩泉,还都多亏了老鲁你的面子。”苏伍长很开心的笑了,就像好客主人精心准备的盛宴终于得到嘉宾们的赞扬一样。
话音未落,炎脂工们已经翻到一片,桌上大盘大碗的菜肴也被打翻在地,炎脂工们一个个痛呼出声,全然感觉不到碗碟那锐利的碎片已被压在身下,一个个兀自翻滚,将碎片碾得更加细碎,将满地的狼藉搅得更加狼藉。
“老鲁啊,你看你的面子多大?要不是为了好好招待你,他们可是这辈子都别想尝到这般珍贵的神物啊。”苏伍长继续阴阴的笑道。
“他们又与你有何仇怨,居然使这般手段。”鲁直上前一步怒道。
“老鲁啊,你这名字可真是没白叫,我都已经说的这么清楚了,还听不懂么?”苏伍长道:“他们只是陪客,为了陪你喝好这杯酒,仅此而已。”
“好好!我鲁直真是想不起何曾得罪过你,但你先把他们的鸩泉之毒解去!”鲁直道。
“哈哈哈哈!”苏伍长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鲁直啊鲁直,你我当然没有仇怨,但是你不曾得罪过我,我便不能毒杀于你?这是什么逻辑!”
“你要毒杀我,那你毒我便是!先把他们中的鸩泉之毒解掉!”鲁直看着地上不停翻滚的几个炎脂工,越发着急了,不动声色间再上前一步。
“蠢货!已经告诉你他们是你的陪客,为了陪你喝好这杯酒;既然你这杯酒没喝尽兴,那么便是他们这些陪客的失职,你说,我会给他们解毒么?”苏伍长哂道。
“还有,你最好管住自己的腿,再往前凑一步,我这解药,可就想不起放在哪了。”苏伍长摇头晃脑继续道:“价值万金的鸩泉得来已经如此不易,那这解药么,我自然也会格外小心,若非我自己交与你,你认为你找的出来?又确定这解药就在我身上?真找出来,你又会用么?”
“呔!”鲁直虎吼一声,再也不管许多,脚下猛地一踏,裹挟着一阵劲风扑了上去。苏伍长脸色大变,想不到这军汉竟如此刚烈,又是全然不顾满地蜷曲的炎脂工,看来自己的算计是落空了。
苏伍长本来认为,似是鲁直这般汉子遇到这事,定然不会让无干之人平白为自己牵连送命,那自然只能乖乖就范;这世上阴邪小人难于招惹,但对付这种重“义”的棒槌夯货,苏伍长自认可以智计百出,足够玩弄其于股掌之间。
苏伍长也不是不想躲开,但鲁直的一声暴吼,就像一门虎蹲炮在耳旁炸响,震得他耳鸣眼花,脑袋里面嗡嗡不已,已然被先夺了胆气,骇得他怔然不动;跟着的一扑,真如饿虎擒羊,裹着一阵腥风揉身而进便扣住了他的喉咙。
鲁直的手指竟似钢钩一般坚硬,死死扼住苏伍长那粗短的脖颈,劲力之强,让苏伍长本来还在胸腔中的半口气一丝都出不去,当然,外边的空气也休想有一丝能溜进来。
“给他们解毒!”鲁直的声音或是因为气愤,或是因为焦急急,已经有些嘶哑。手下却加了把力,苏伍长于是听到了自己颈椎被捏的发出一丝几不可闻的“嘎嘣”之声。
这声音听在苏伍长耳中犹如嗜食血肉的妖魔吞咽口水,惊得他亡魂皆冒,他毫不怀疑,如果这双手的主人愿意,下一瞬间他的脑袋将会软趴趴的歪出一个令人惊叹的角度,他的身体也会像一只破布口袋一般柔若无骨。
这景象是如此熟悉,因为他想到了之前某个“贵客”,在他的照顾下那位贵客也是像这般柔软,尤其令他印象深刻的是,那位“贵客”柔软的身体发出的刺鼻恶臭——还有那屎尿横流的样子。
苏伍长害怕了,他好像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眼珠突出了眼眶,脑袋也越来越重,他那曾经健硕粗短的脖子却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细,最终会再也支撑不住那圆滚肥硕的头颅,在“砰”的一声之后不堪重负地断裂。同时他也感到了阵阵的凉风从脚下吹袭上来,像是索命的冤魂们用冰凉的鬼爪扣住他的脚,将他往下拉、往下拉……
苏伍长在赌,在赌一个说话的机会,这个机会或许会为他换来生机——他非常害怕就此死去,尽管他一直就知道自己害怕死亡,但是这种害怕却从来没有现在这般清晰和恐惧。
他也不得不赌,因为他知道如果不赌,会有比这恐惧还要更大的恐惧降临在自己身上,而苏伍长一向很聪明,两害相衡取其轻的道理他虽然说不出来,但他却是这个道理的忠实践行者。
鲁直的手下力非常有数——行伍多年,又经历了象郡的诸番恶斗,更撑过了最后那次盘肠血战,鲁直已经非常清楚自己该如何捏爆一个人的椎骨,也清楚如何将一个人扼在生死之间。于是鲁直的手稍稍松开了一丝,放进一点可贵的空气。
鲁直也明白一个道理:如果一个人被生生扼死,或许这种恐惧并不足以击垮他的意志;但若是在这个人即将窒息而死前的一刹那,给他吸入一丝空气,那么这一丝带着生命希望的空气将会完成摧毁这人意志的最后一击。
尽管鲁直也说不出这个道理,但是在他并不辉煌的军伍生涯,朴素的他已经学会并践行这个朴素道理——越是靠近真理的道理往往越是朴素。
鲁直也在赌,军中男儿的确最重义,但是他很清楚,如果他表现出重义,那么他和地上已经蜷缩成一团的的炎脂工们今晚都走不出这间屋子。
他在赌苏伍长绝没有慨然赴死的勇气,他非常有把握,轻义的人往往重利,在哪里都不缺少这样的人,军伍之间当然也有。或许在平时,万两黄金,豪宅美眷都是这些人追求的目标,但在只有“生”和“死”二选一的情况下,却没有什么比“生”更重的“利”——这个道理也很朴素,所以也很接近真理。
鲁直不会忘记当老实木讷的他终于抽出腰刀,要和那些兵痞搏命之时,那些平日自恃“背*景深厚”的败类们是如何一哄而散的溃逃,逃脱不得的就跪在他面前涕泪横流的赌咒发誓以后再不敢欺压与他。那一次鲁直赌赢了,他坚信这次自己也会赢得这场赌局。
得到一丝空气的苏伍长贪婪地猛吸,试图牢牢抓住这个机会,但是脖颈上的铁手却突然收紧了,这双手依旧那么有力,甚至挤出了他已经吸入咽喉的一点空气。
苏伍长开始剧烈的咳嗽,但是气道却仍被牢牢扼住,只有胸腔在徒劳的起伏,于是没有一丝声响发出。本已憋红的脸开始变得酱紫,平日总是闪动着阴邪目光的小眼睛,此刻变得异常的大而有神,这在平时一定会令他欣喜若狂,但此时他只想狠狠的把自己的眼睛按回去,因为他的眼珠已经开始暴突;咽喉也来凑趣,泛出了一阵甜腥。
这时苏伍长甚至没有感觉到一股热流已经顺着自己的大腿汩汩而下,气道被闭的他自然也闻不到室内已经弥散出了他曾闻过的腥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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