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同寝,也是同学,教室里的学生吵吵闹闹,袁广生眼观鼻低着头,和阿得坐在最后一排,按理来说他们两个也应该坐最后面,毕竟都是高个子,坐前面挡到别人视线也不妥。
虽然这里的学生,真的没有几个上课听讲。
阿得笑嘻嘻的说:“我俩去当门神好了,坐的这么远,黑板上字都看不到,别提什么好好学习。”
袁广生说:“看不清可以把凳子往前搬的。”他看了一下桌子中间的空档,地面上的灰尘都没有拖干净。
“哇塞,数学老师那个字怎么能够写得这样小,喂你是怎么做到的大哥。”阿得小声的说。
“不要吵行不。”坐在两个人前桌的女孩子忽然转过头来,呵斥道,她留着长长的直发,在末梢微微打卷,显然是精心打理过的,虽然并不属于精致清丽,但是在这样一大堆恐龙妹里,也算得上好看。
阿得笑嘻嘻的看着女孩子道:“你那么认真搬凳子到前面去咯。”他一点不正经的看了一眼女孩子胸前,补充道:“你的带子露出来了。”
女孩子愣了一下,随即羞恼起来,瞟了一眼还在看黑板的袁广生,无声的暗骂一句转过了头,小心地将肩膀处露出的带子理好。
阿得收起笑脸,看着女孩子近在咫尺的瘦弱的背影,索然无味的问:“讲到哪里了。”
袁广生转了一圈笔说:“自己看。”
这时候阿得忽然幽幽的道:“露个肩膀还是比不上彭雪琴啊。”
女孩的背影轻轻一颤。
袁广生继续认真听讲,置身事外。
彭雪琴,是这个学校的校花,袁广生只看过一次,并不熟悉,只不过有一次坐在前面的女孩子转过头来,小心翼翼的问他:“你喜欢哪样的女生。”他愣了愣半天没有回答,阿得忽然跑过来勾着他的肩膀道:“彭学琴那样的,是呗。”他盯着袁广生的眼睛,虽然笑着,但是眼神却有些不友善了。
艾文笙,坐在前排的女孩子,是阿得的初中校友,还是阿得暗恋了将近两年的人。
袁广生心里清楚,况且阿得也单独和他讲过。
其实类似于警告。
“我喜欢她,是兄弟就别跟我抢,要不然...”袁广生神色淡淡的,一言不发。
还没有上课之前,也就是在军训的时候,阿得曾指着一个女孩子道:“看见没,那个,就是校花了,现在是二年级,理科生重点班,第一名的好学生,学校花大价钱收购的。”
袁广生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清秀身影,她站在一堆人中间,摆着笔挺的站姿,沐浴在阳光之下,有一种圣洁的味道,只是一个站姿,她就和其他的人区分开来,可以说是,鹤立鸡群。
“好看呗,眼珠子都不动了。”阿得嘻嘻笑。
袁广生扭过头收回视线淡淡的说:“看不清。”
阿得笑声噎了一下,他惊奇的问:“你近视眼啊。”
袁广生摇摇头,他忽然看了一眼阿得身后,不带一点音调的说:“咱们教官在点到了,回不回去。”
阿得一惊,连忙回过头:“不早说!”说完呼了袁广生一下,拍在他后脑勺,袁广生知道他是开玩笑的,便没有躲闪。
自此之后,阿得就一直说:广生啊,就喜欢彭雪琴那样的。
其实并不是,他和她一个高一一个高二,一个普通班一个重点班,实在没什么交集,若说唯一的相交,便只有食堂排队的时候,彭雪琴即使站在参差不齐的人堆里,穿着最普通的校服,也非常的显眼,她还是短头发,很像男生的那种短发,因为很高,即便是身前身后都是男生站队,她也属于高人一等的,插着裤子口袋,一只手夹着饭卡,动作很帅气。
但是常常是一个人。
至少袁广生看见她的时候,她都是一个人,一个人打卡,一个人排队,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高岭之花。”阿得嘻嘻笑着说。
“高岭之花。”袁广生重复一句。
“难道不像么,大家都这样形容的,好学生嘛,还是很不一样的咯,你咋看的。”阿得兴致勃勃的问。
艾文笙本来在用手指打理自己的头发,听到阿得的问话后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像是想要认真听一听另外一个人的回答。
阿得脸色沉下了一分,瞟着女孩的小动作不说话。
袁广生没有注意那么多,他摇摇头实话实说:“我觉得她一定没有朋友。”
阿得愣了愣。
快要期中考试的时候,有一天袁广生下午很晚的时候跑回寝室,这一天是周末,阿得本来还疑惑怎么他没有回家去住,就见袁广生一句话也不说的钻进厕所,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后才出来,阿得坐在床上玩手机,也不去管他。
半个小时之后,袁广生走了出来,微微低着头,阿得瞟了他一眼道:“你今天不回家了吗。”袁广生哑着嗓子说:“马上回去。”说罢,他就一刻不停的带上门走了。
袁广生打了一辆车,尽量制住自己仍旧颤抖的身体,他付给司机整数的钱,一刻不回头的走在路上,快步疾行,一直到了家门口,他才微微喘了会儿气,他撩起额前的刘海,露出一双笔直的眉毛,左眉上,一块淤青中带着点点血迹,血渍已经清洗了,现在只剩下一小块印记,如果不仔细看,在这样的昏暗的光线下,很容易被忽视。
他走到室内的沙发前,忽然无力地倒了下去,整个身体陷在柔软的沙发里,抬起一只手遮住眼睛,被遮住的眼睛微微发红,眼白布满血丝。
他回忆了一下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
银行,取款,准备回家,被几个小混混拦住。
他不愿意交出身上的钱,这几个人显然是看好了的,等他取完钱再将他围住打劫,这条道虽说不是人烟荒芜,但是也差不多了,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拿着铁棒,他想这些人口袋里一定还放了小刀,他们染得五颜六色的头发,还有一个光头,他冷着一张脸,缓缓地随着他们的*近后退,不能叫喊,因为离得最近的那个人一定会用铁棒子呼下来。
呼下来,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
被打一顿时正常的,他不愿意交出身上的东西,不管是钱还是别的什么,于是当他们开口威胁的时候,他拒绝了。
一点不犹豫。
于是他也一点不犹豫的被打了,他被拿着棍子的光头狠踹了一脚,当即飞出去半米,躺在地上痛苦的捂着被踹的肚子,身体蜷缩在一起,皱着眉头一声也不哼,几个小混混哪里见过他这样的,被踹出去都不叫一声,顿时火气也上来了,且越烧越旺,脚底板往袁广生背上雨点一样的落下,一个一个轮流的揍了起来,把几天没有劫到钱的愤怒发泄了一下,可能是害怕出人命,他们并没有用铁棍子,躺在地上缩成一团的袁广生一声不吭,手臂护着脑袋和脸,眼眶发红。
叫骂声,脚底板揣在自己背上的声音,打到疲劳的喘息声,呼吸,自己微微的吐息,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他眼眶发红,视线在眼前模糊。找到间隙,忍耐,看准时机,手臂上的肌肉发力,腰背拱起,大腿发力,纤细但是有力的手指扣住一只摇摆的铁棒,小腿挥出去,将其中一人绊倒,抢下他的铁棒,跳起来,揍他,揍他,打他的脑袋,见血,打下去,揍他,背后传来其他人的攻击,不管,仿佛感受不到疼痛的,继续揍他,坐在他腰上,挥出铁棒打下去,打下去,密集的鼓点一样的击打在背上,头上,血液往下流,他被身后的人拉住双手,身下的人被打的头晕眼花,不甘心,还不够,他抓紧手中的棍棒,不再管身后受到怎样的击打,他猛地发力,挣脱手臂上的钳制,一棍子对着身下人的脑门呼了下去。
头破血流,黄色的脑浆和着血液喷出,喷在他的脸上,温热,腥臭!
袁广生闭上眼睛,沉默的接受身上的击打,将脑海里血腥的场面抹去,他猛地收紧双臂,脚下将一个人绊倒,跳起来飞快的蹦跑,一口气跑到大马路上,一直跑到不算很远的学校,毕竟学校比起外面的世界,还是安全很多的。
回忆的画面渐渐淡去。
他躺在沙发里,无奈的闭着眼睛,他觉得很不安,不是因为那些人,而是自己,自己让自己觉得不安,他觉得自己很不正常,因为就在一开始,他几乎都要像脑海里想的那样,他想杀人。
这并不是第一次。
他爬起来,忽然踉踉跄跄的跑进卫生间,隔着洗漱台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那个少年,他觉自己很陌生,自己以前...他想说自己以前不是这样的,不是像现在一样,这么苍白,这么冷血。
但是,自己以前,未必就不是这样的,或者,只是自己一直没有注意到。
他冷冷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那个人,瘦削的,单调的,空乏的,黑发杂乱,笔直的眉毛没有丝毫锐利,但是神情却非常惶恐,惊恐。
似乎还带着锐气,杀气。
他恍惚的,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这里,就是这里,在老人下葬的时候,一滴眼泪都没有。
他是冷血的吗,是没有良心的吗。
他不知道,他恍恍惚惚。
(https://www.biquya.cc/id33212/1781318.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