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你就那样站在大门口等了一个早上。”速尔端坐在柔软的老爷椅上,右手的手肘架在扶手上,修长的五指间缓缓的转动着一把收鞘的小刀,骨节分明的中指套着一枚白玉戒指,光滑收拢,低调而纯净,窗外的光线已经非常的暗淡,以至于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看着重新坐在小木椅上的男人说:“维克斯先生,您难道连最简单的搜鬼术都不记得了么,这种只要是在位都晓得使用的旁门左道的简单术法,我记得大学第一年就有修习,还是说您的脑子要更精贵一些,实在难以容忍这样的低级术法,所以根本不屑于使用。”
男人不着痕迹的抖了抖眉毛,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低垂着眼睛说:“其实也没有等很久,也就大概一个小时的样子。”
“哦,你非常好运气的等到了。”速尔说:“真是踩得一把好狗屎。”他面无表情的转了一圈小刀,继续问道:“那么接下来的故事一定很精彩吧,维克斯先生,请讲下去。”
“是的,我跟着那个女孩走进校园,不费吹灰之力,她的动作非常僵硬,一看就是被鬼上身的样子,我跟着她走到女生宿舍...”男人絮絮叨叨的说,将前后的事情经过还算完整的讲述了一遍,只不过在讲到他的英勇作为的时候,他有意的添加了几个中国应考式修辞句,脸上带着得意洋洋的微笑,刺猬头都竖的更加挺拔了。
速尔低着头,表情隐藏在阴暗中,他沉默了一会儿,淡淡的开口道:“一只手就抓碎了?”
“是的,我一不小心没控制好力气...”男人沉着脸,一副装*还深藏功与名的样子。
速尔忽然抬手按着额头,呼了一口气说:“不,不是你没有控制好力气。”他看着男人低头皱眉暗自悔恨的样子,没来由的一阵无力,他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搭档,简直就是...“愚蠢!”
“你他妈究竟当年是怎么毕业的,这种常识都不知道,我居然,擦,我有罪,因为我居然叫你来处理这种工作,你他妈就只够端着本子跑去收集资料,不,你连收集资料都不配,你还是回德国喝下午酒吧。”
男人脸色一白,一瞬间愤怒的脸颊扭曲,他皱着眉大声说:“*麻痹,你说话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刻薄,你以为谁都能够忍受和你搭档,我他妈受了这么多年苦,你哪次不是挑三检四的,我本来就是这水平,你有种就直接去和天网谈,叫它给你找过一个搭档。”
速尔阴沉着眼,嘴唇抿着一条直线,他嗖的一下弹开右手手掌中转动的小刀,附着上银白色的火焰朝男人脖颈处激射,男人愤怒的表情一僵,眼瞳深处流露出些许惊恐。
他一动不动,因为那一柄燃着火焰的小刀正插在脖颈边一厘米,刀身完全插进身后的木椅靠背中。
他再清楚不过那把小刀的锋利,说它削铁如泥都是一种侮辱,小刀上没有丝毫的纹路,但是这并不代表它是一把人类认知内的普通小刀,比起运用特殊材料特殊技巧制作的符纸,全身上下都是人类世界以外的材料打造的小刀显然更上档次。
一个在位长期随身携带的物品,怎么可能会是平平凡凡的东西,况且这样的小刀,已经超越了金钱的限定,比起经济价值,它还有更深一层意义的珍贵。
男人迅速的安静下来,但是眼神中还有显而易见的愤怒和抵触,速尔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他站起身,走到开关前打开头顶的吊灯,乳白色的光线照亮整间客厅。
“好吧,维克斯,现在我们开始正常的对话。”他重新坐下,面对着瘪了瘪嘴巴的男人,或者说,留着刺猬头的大男孩。
“不要叫那个名字。”男人说。
“你哥哥会伤心的。”
“*妈,不要提他!”男人愤怒的说。
“好的,那么,李汪来。”
李汪来满意的点点头。
速尔伸出一只手掌,示意他将插在木椅上的小刀拔下递过来,李汪来顿了一下,也许是在考虑要不要将这个小凶器还给那个大凶器,只是一息之间,他就迅速的拔下背后的小刀递给速尔,装作一副毫不犹豫的样子。
“对于你迟到一个星期,我很不满。”速尔说:“这次的工作点非常乱,我到了之后一直在处理这些问题,但是显然,我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所以我还是过来了,你用公共电话打来的时候,我显然知道但是并没有不接,虽然我战斗力低下,但是我还是讲义气的。”李汪来说。
“你不只是战斗力低下,你的智商也低下。”速尔淡淡的陈述事实,明明是极具攻击性的话,但是由他说出,却变得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事一样,神色之中也丝毫没有鄙夷。
李汪来抖了抖眉毛,不置可否。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我留下的笔记,里面明明有记载你遇到的这种情况。”速尔说:“你并没有干掉那只招鬼,你捏死的只是区区一具分身,他的本体还在,况且还不知道是捏死了还是逃走了。”
“怪不得那么的,不正常。”大男孩蜷缩在小木椅中,一脸的恍然大悟。
“明天你还是去蹲点吧,只要留意那个寝室的人就好,这只招鬼估计在每一个人身上都留了分身,不指望你将它消灭,稍微拖延一下就好,你今天这么一搞,它估计最近几个小时都不会有大动作。”速尔忽然站起来,阔步走到书桌前,打开了台灯。
“哦。”李汪来连忙答应,他想了想,扭过头看着站在书桌前的背影问:“那么你呢,你不会无所事事吧。”
速尔伸手进大衣内层的口袋,掏出一个纯黑色外壳的小型笔记本,他把笔记本摊开,翻到中间一页。“无所事事?你难道没注意到这栋楼非常不简单吗。”
“哦,把书桌摆在客厅里这样的安排的确非常不简单,这栋楼又老又旧,你为什么要买这样的房子?”
“不是买,这房子是租的。”速尔愣了愣,忽然有一种不知道要怎样说下去的感觉,他拈着一张写满外文的纸张说:“你用心感受一下好不好,这栋楼,你难道是感觉障碍患者吗。”
李汪来皱着眉头站起来,揣着口袋严肃着一张脸,果真是在细细的感受。
“这栋楼,包括这片小区的楼房,都无一例外的汇聚了大量的鬼怪。”速尔不再指望的直接解释道。
李汪来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进来后比外面还冷。”
速尔决定忽视他多余的发言,他站在书桌前看着手下的笔记本说:“你过来一下。”
李汪来长腿一伸,两步跨了过去,他看着速尔按在手下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的整齐排布了许多的英文。
速尔并不是德国人,会说德语只是因为前一段时间在德国待了一个工作周期,三个月,他生前是一个纯正的英国人。他展开一张这个城市的局部地图,上面有许许多多的红色标记,他指着一种虚线说:“这种虚线围到的地域,是我们这个工作周期的工作点,这一块地方已经有五年没有在位清理过了,积郁的诟病很多,所以我们最近会非常忙碌。”
速尔又指着一个小小的红点说:“这种标记代表的是这一带的严重黑色警告,分别是十字路医院,长恒墓场,你去的那所大学,还有这一片小区。”
“你没有到位的这一个星期我已经处理掉了一些零碎的,不过这次的区域很大,我一次性管不了太多的地方。”
他忽然将地图抹至一边,点着笔记本上的一行小字说:“这些是我收集的一些资料,包括各种各样的异闻怪谈。”
他将本子推给站在一边的李汪来,示意他仔细阅读,他继续说:“这栋楼一开始只有三户人家,我住进来后就是第四户,有问题的楼层和房间很多,特别是四楼。”他忽然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六楼完全干净,有两户人家,对门,其中一户很少住人,房主是一个,大学生。”他忽然想到几天前的那个清晨,高个子的斯文大学生表情冷淡,半张脸裹在围领下,不正常的苍白,嗓音沙哑低沉,满身都是疏离的独行侠气质。
他想到大学生那双掩盖于黑色镜框之下的眼睛,毫无生气的,散发出浓郁的黑色气息,两团黑雾汇聚在眼睛里,缓缓地向瞳孔扭曲,就像是两朵黑色的火焰,无声的燃烧在青年的眼眶之中。
人类传说中的阴阳眼,对于青年来说,那并不是什么好东西,霸道但缓慢的腐蚀,腐蚀的不仅是肉身的眼睛,也是深藏着的灵魂的眼睛。
速尔见到那双眼睛的时候,汇聚的黑气已经非常浓郁,但是显然那时候的青年与身边的普通人类都是看不见的,不过,量变总有一天会引起质变,按照阴郁气体的浓郁程度和正常的增长速度,恐怕离那双眼睛里怪异的具象化也不远了吧,速尔淡淡的想。
李汪来站在他身边低着头阅读笔记本上的资料,罕见的认真,笔记本上一条一条记载得清清楚楚,有名字有梗概,都是近期速尔冒着寒风冻雨搜集到的。
速尔摸了摸还饿着的肚子,刚刚和李汪来叫骂消耗了一些体力,无论是隔空弹脑门还是烧火飞刀,现在的他,只想要赶快找点吃的,刻意制止肚子叫也是一种技术活。
卫生间的门敞开,一股热气散发而出。
袁广生站在镜子前擦了擦头发,他刚刚洗了个澡,虽然今天的天气是这样寒冷,但是他还是坚持冒着严寒洗了个澡,他已经连续三个星期没有洗澡了,说出去都不好意思,他还是要点面子的。
镜子中的自己模糊一片,他没有戴眼镜,雾气汇聚的水珠在镜面缓缓滑落,他一边擦拭着头顶心,一边淡淡的看着镜子。
他在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即使看不清楚,他也可以想象,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一定是脸色苍白的,瘦削的,单调的,空乏的,黑发杂乱,笔直的眉毛没有丝毫锐利,眼神朦胧的,双目没有焦距。
这样的自己。
眼睛酸涩难耐,他感觉自己的眼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攀爬,啃咬,他想要查看一下自己的双眼,看看他们还是否安好,这样持续的疼痛,让他心里总有些不安。
他总觉得自己会瞎掉。
他这样觉得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但是模糊的视线,让他根本看不清自己的脸,更别说是脸上的眼睛,更别说是眼睛里的瞳孔,距离镜面太远,这样的距离对于他来说,太远,已经超过了可见范围。
所以他想了想,便弯着腰向镜面靠近。
半米。
三公分。
他看着自己的脸离镜面越来越近,脸上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苍白的瘦削的面孔,还有那一双笔直的眉毛。
凹陷的眼框。
深色的瞳孔。
视线缓缓清晰。
橙子毫无征兆的开门声,袁广生猛地直起了腰,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橙子走进寝室,将铁门带上,他扭头看了一眼站在洗脸台前的袁广生,将手中拽着的东西抛给他。
袁广生准确的接住,他摊开手掌低下眼睛,一把钥匙。
自己家的钥匙。
他将钥匙栓回裤腰带上的钥匙扣,带上搁在洗脸台上的眼镜,走出卫生间,将搭在床上的大衣套上,不过没有拉上拉链。
“不住了?”袁广生问。
“嗯,多谢。”橙子坐在下铺,有些疲惫的向后仰躺:“她们寝室长住院去了,小文和几个朋友就住到医院去照顾人了。”
“住院。”袁广生走到窗口拉上窗帘,拉到一半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脖子扭伤,听说倒在寝室里都快没呼吸了,直接叫的救护车送十字路医院。”橙子闭上眼睛,枕在柔软的枕头上动了动脑袋。
“他们两个人呢?”橙子问。
“下雪了。”袁广生看着窗外细细的飘雪说。
(https://www.biquya.cc/id33212/1781313.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