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天华村温香院一家权贵汇聚一堂,准备用餐。夫人美目流转,扫过堂中所有面孔,唯独不见一人:“小莹,把清风叫来和大家一起用餐。”
“是,夫人。”一名丫鬟朝清风的下榻处走去。
“娘,她不过是一个才来的野丫头,你怎么待她像亲生女儿似的?”
“本来多一个人吃饭倒也无所谓,不过娘的态度也确实让人费解。”
“什么无所谓?一个下人岂能和我们同桌共席,平起平坐?”
“是啊,大夫人,如今你虽是一家之主,但要如此特别的照顾一个外人,你总该有个理由吧?”
一家人,十多双眼睛齐落夫人身上,他们虽有着不同的身份,不同的性格,唯是好奇心却是相同的。
夫人神色淡定,唯是内心深处,却是思念急转。她的身份绝不容许她实话实说,她正想着如何解释,以堵悠悠之口,小莹已然孤身回来。
“小莹,怎么清风没来?她不舒服么?”
“回大夫人的话,她,她根本就不在自己的房间里。”
“这时候了她不呆在自己房里又会去哪呢?”
“夫人,其实下午的时候,小莹就去过她的房间,那时候她就不在。如今已是两个时辰过去,她会不会……”
“我待她不薄,她就算要离开,又怎会一声不吭?阿福,你带一些人找找看,她是我温香院的客人,可别要出了什么事才好。”
“娘,你多虑了吧!我们温香院这么大,她随便逛逛迷失了方向又不是不可能。何必大惊小怪,我们大家都饿了,还是先吃饭吧!”
“你们先吃吧,我没胃口。”夫人踏出房外,闲庭散步。忽然迎面奔来一人,神色慌张,鼻青脸肿,看样子恐惧已到极点!
“阿正,发生何事,你竟如此惊慌?”
“夫人,外面来了好多人,把温香院围得水泄不通。小的只给他们一照面,就遭到一顿暴打。”
“温香院向来与世无争,怎会惹上这样的麻烦?”
“夫人,您还是别着急想这个了,赶紧从后门逃吧!”
逃?阿正是被吓傻了吧?他刚刚才说整个温香院已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又如何逃?而且作为温香院的一院之主,她又怎能在温香院大难临头之际,一走了之?
“阿正,你去大堂告诉少公子们,让他们躲进温香院的避难室。”
“那你呢?”
“这个时候就别要管我了,快去吧!”夫人面色一寒,阿正顿感无形压力。再不多言,依计行事。
阿正刚去,夫人的视野中就涌现一批江湖中人,个个凶神恶煞,盛气凌人。
“听说温香院的当家年逾四十,却仍风韵犹存,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莫非那个人就是你?”
“不错,妾身姓温,掌管温香院已有数年,不知何处得罪了各位,竟致今日大祸?”
“卿本无罪,可惜仍是免不了要卷入这血腥的江湖。”
“虽不知你们要的是什么,但想必抓我就够了吧?别要为难温香院的下人。”
“夫人倒是心地善良,我们就卖你的面子,不为难她们。但为免意外,却要委屈夫人了。”
夫人伸出双手,任人束缚。他们还将一根黑袋罩在夫人头上,方才带她离去。
入夜,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经过一个多时辰的颠簸,到达离此最近的青州平安府分舵。
头罩未去,夫人不见一人一物,唯有凭声揣测。
“现在人已带到,你答应我的事也该办了吧?”
咦,这声音竟然是她!夫人心中百感交集,瞬时明白何谓江湖险恶。纵是如此,她仍不言不语,并非为了保持大家风范,而是她很清楚,怎样做对她才最为有利。
“不行,我们还必须等,等这个女人到了平安府总舵,等灭苍生自投罗网。在这之前,我答应你的事,只能做一半。”这是雄英文的声音,他被安排制造灭苍生的弱点,莫非这便是他已成功的计划?
“你想食言?”清风一脸怒气,但对方位高权重,又岂会惧她?
“小姑娘,别要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这样做纯属为了保险。若是我付了你银子,放了明月,可最后一切计划却又付诸东流,那我岂不是人财两空,一事无成?”
“计划是你定的,我只负责将他的弱点套出,剩下的事全都由你完成,你凭什么要我承担风险?”
“没有凭什么,这本就是江湖。也许你不服,但你有选择的余地吗?”
“那你答应我的要求,你先完成哪一半?”
“当然是千两黄金的一半,我早已准备好,现在你便可以带着这笔黄金去做任何事。这也算是我放给你的一个信号,只要这件事能得以完成,我绝不会为难你们。”
“好,黄金在哪?”如若最后救不了明月,那她至少还有这一笔黄金。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重载马车驶离平安府分舵,雄英文身旁的人问道:“大人,可否要派人一路监视?”
“不必,我已向她证明我是一个言而有信之人,她绝不会冒险出卖我们。”
他分析地不无道理,人往往在走投无路时,才会铤而走险。但如今清风似乎还没有到那一步。
重载马车行驶不快,离城之后,路面颠簸,更使马车行速减缓。得五百两黄金,从此已可锦衣玉食,高枕无忧。但清风的眉目之间,却无半点喜气!忽然一阵寒风袭来,挟夹片片黄叶。清风身子一颤,无边惧意自心底散开。
“我已给过你机会,可惜你还是出卖了我!”这么快他便已找到了她,难道他早已料到她的接近是另有目的?她非但没有找到他的弱点,反而被他算了一计。
清风很快便镇定下来,唯是那双眉目之间,却多添一丝忧郁:“是,你们对我都好,可我还是出卖了你们。但我也是没有办法。他们抓走了我的好姐妹明月,我若不听命行事,明月便不得好死。”
灭苍生默然转身,不是要走,而是不让自己去看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免得恻隐之心再动,又遭暗算。
“清风犯下如此大错,令你初恋身处险境,无法请求你的原谅。你要怎样对我都可以,这五百两黄金你也可以拿去,但请你帮我个忙,救明月一命,她是我最好的姐妹!”
清风下车,步步接近灭苍生。还差最后一步,灭苍生终于应道:“大错已成,你便以死谢罪吧!”
一掌临身,威不可当。清风顿感身轻如云,离天地而去,坠入无边黑暗深渊。原来死也不过如此,但他答应救明月了吗?
青州平安府分舵,雄英文已让百名手下化身布衣,自己则与夫人同乘一车,往平安府总舵进发。本来这一切可以等到明早再进行,但他实在害怕夜长梦多,定要如此。
车队刚刚离城,前路便遭一人阻拦。那人背对大家,身高体重,散发无形压力,如五岳压顶。
感觉马车骤停,雄英文掀起车帘,那道熟悉身影顿现眼底。
“是你?怎可能是你?难道她出卖了我们?”
灭苍生一声狂笑:“蠢才,就凭你们这点头脑,也敢来算计我灭苍生?”
灭苍生?他怎会给自己取了这样一个名字?在过去消失的二十年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千般思绪飞转,阔别多时的重逢,却未能在夫人心中掀起半点喜色。因为……
“你既然来了,那便说明她对你真的很重要,我的计划没有白费。”
“蠢才,看来你至今还未弄清状况!从一开始就不是你在算计我,而是我在算计你们。虽然你的计划确有长进,但我灭苍生遭受二十年禁闭生涯,一颗心早已无比谨慎。任何接近我的人,我都绝不会完全予以信任。所谓温香院有个对我而言相当重要的人,不过是我抛
给清风的第一个考验。可惜你们竟信以为真,我真忍不住要大笑三声啊!”
“也许你所言不虚,但我要一探究竟,也相当容易。你当真不在乎这位温夫人的命吗?”
“你可以对她为所欲为,我不在乎。但你们全都是平安府的人,我与平安府势不两立,你们今晚就全都留下来陪我吧!”
灭苍生大展拳脚,开始屠戮这队人马。随行之人多达百数,且尽是好手,在他们掩护下,雄英文的马车飞快驶离。
“想走,没那么容易!”灭苍生双拳击出,力可开山,那重重阻碍顿如巨澜,一瞬开散!
灭苍生急追,前方又现七条身影:“又是你们,上次败得还不够惨,现在又来了?”
七杀在离他一丈之处站定,暂不出手,意在拖延。灭苍生洞悉他们心机,急催功力,硬闯!
这七人忽然连成一线,齐聚七人功力于一身,与之硬碰。上次这样的战术并未让他们在灭苍生手下坚持多久,便个个重伤,他们现在竟又故计重施,莫非在他们之后,雄英文还有王牌?
千金无忧的成员,尽属顶尖高手,七人聚力更是非同小可。本以为这强强对决,又是一声惊天动地。孰料事实与此大相径庭。七人汇聚的功力,竟如泥牛入海,被灭苍生纳入丹田,借为己用!
待他们回过神来,灭苍生早已去远。素衣姑娘暗自庆幸道:“想不到他还会有这样一招。若是方才他不急着去追马车,而将那功力用在我们身上,只怕千金无忧从此便会绝迹江湖了。”
“世上竟有如此厉害之人,我们实在不该接下这单生意。”
“可惜我们已是骑虎难下,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借七人之力,灭苍生一纵十里。转眼间,又拦在马车之前。
“我已布置如此周详,想不到还是拦不住你。”
“那你可还有后备计划?”
“有,我现在的后备计划就是……”说着,他已下车,跪地求饶!
“大侠,当初你被平安府囚禁起来时,我才十一二岁,你的仇家根本就不是我。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为虎作伥,跟平安府同流合污……”
“这居然是你的后备计划?可笑,你认为你这样求饶,我有多大的可能性饶了你?”
求饶无用,雄英文站起身来,斗胆说道:“灭苍生,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赌什么?”
“我赌在一盏茶的功夫内,你绝不会杀我!你若赢了,我便任你宰割,但若我赢了,你便放我离开。”
“这马车上的人不是温夫人?”
“你果然聪明,竟这么快就已看穿了我的筹码。方才你和七杀纠缠之时,就有人带着温夫人走了另外一条路。没有我的指引,你绝对猜不到他们走的是哪一路。”
“原来你也不是全无头脑之人,冲这一点,我便应了这个赌局。你可要管好你的嘴,因为它一旦泄露半点口风,你就死定了。”
杀机乍现,灭苍生正欲动手。可雄英文却突地退后数步,面色一片恐慌:“等等,我不赌了!”
“为何?”
“你不觉得我是个挺聪明的人,你要和平安府作对,有我相助,岂非事半功倍?”
“不需要!”像他这样摇摆不定贪生怕死之徒,又岂能成事?
“你不是说过,温夫人对你根本无关紧要。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把这个谎言继续下去,有我内应,平安府一切部署皆在你的眼皮底下。这么好的机会,你真的要放弃么?”
“我看你分明是在拖延时间。”灭苍生一手扼住雄英文的咽喉,将他硬生生提至半空中。无法呼吸的雄英文拼命挣扎,一张脸迅速泛红。
灭苍生冷眼瞧着雄英文,不知何故,他的手竟徐徐松开。雄英文是平安府的人,他已知道温夫人是灭苍生的初恋,灭苍生理应杀他灭口才是,却又为何要放了他?
难道是因为他不想在她面前开杀戒?
灭苍生上车,车中还有一人,取下她头上的面罩,两张阔别多时的容颜终于重逢。
“苍生?真的是你?”二十年了,各自都有不小的变化,可她还能认出他来。重逢令她欣喜,但是灭苍生却是一脸漠然。
“不错,是我。”
“这些年你都去哪了?为什么一直都杳无音讯。”
“我遭人暗算,被囚禁了二十年。不久之前才因为一场变故,得以逃出生天。你呢,这些年过得可好?”
“还好,虽然家门不幸,夫去甚早,但温香院至今还未出现什么麻烦。也算是衣食无忧吧。”
“这次回去以后,你便让人收拾行装,离开天华村,走得越远越好。”
“天华村是我的家,离开这里,我们又能去哪?”
“天下之大,总会有处安身,留下只会后患无穷。”
“苍生,你已错过了人生的二十年华,难道如今你还要走这条路,就算你能对付得了你的仇家,那最后呢?你的人生又还剩下什么?跟我走吧,抛却前仇旧恨,过新的生活!”
“碧香,对你来说,二十年不过是七千多个日出日落,所以你绝不会明白,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手足健全却又什么都不能做,身怀绝世武功,仇家近在眼前,却又拿他无可奈何是什么感觉。苦熬一天又一天,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头,有时很想一了百了,
可那内心之中却终还藏着一种不甘。那种没有希望的日子,其实远比杀了一个人更难受。如今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你认为我可能放下仇恨吗?”
“苍生,就算你不为自己想想,也为姐姐想想吧!”
“碧香,别要再骗我了。我知道她早已不在人世。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平安!”一念及此,怒不可遏,这坚固的马车再也承受不住他的怒,瞬间——崩溃!
温夫人被他一时的狂暴所震撼,久难回神,直至他开口:“你回去吧,温香院的麻烦因我而起,也理应由我终结。”
钩月柔光下,一阵微风携带凉意拂过,清风睁开双眼,周边一切仍是那般熟悉。她还没死,他竟然没有杀她,为何?是不忍,还是另有原因?
那辆车还在,车上黄金一两未少。清风坐在马车上,一阵惆怅。她背叛了他,害他曾经的恋人再度卷入血腥江湖,可他非但没有杀她,也没有拿走一两黄金。他的心不是早已塞满仇恨,却为何还有对她的一丝仁慈?远方,出现灭苍生的影子,清风没有逃,就算他是来
杀她的,她也坦然接受。
“既然醒了,为何还不走?”
“我背叛了你,你为什么没有杀我?”
“只有得到我信任的人,才有资格背叛我,而你还没有那样的资格!”
“苍生,求求你,救救明月。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求你救她一命。”
“当初我给过你机会,你本可以告诉我你的苦衷,但是你没有。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姐妹的生死便已由你决定了。”灭苍生起步离开,留给她一道无情的背影。
“灭苍生,我恨你!”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留下,可恨有何用?泪有何用?这样就救得了明月吗?
清风擦去眼泪,没用的事她不会再做。现在明月还没死,眼前这五百两黄金,便是她最大的筹码。只要找到千金无忧杀手团,救明月便不再是一件难事。一念及此,清风策马前行,只是这天地辽阔,她这样如无头苍蝇般乱找,又要到何时才能得偿所愿?
自灭苍生手下逃脱后,雄英文拼命赶路。为免被追,他一直穿山越岭,根本不走寻常路。午夜时分,一身臭汗,几近虚脱的他总算看到了青州城门。再往前走上半个时辰,他便安全了。
就在此时,一条黑影迅速接近他的身后,他猛然回头,一掌击出。那人似是猝不及防,硬受一掌,可身子却连晃都未晃。雄英文一脸惊恐:“是你,你怎么这么快又找到我了?”
“因为你实在太蠢。”
“你,你想怎样?”
“我正打算远行,四处寻人替我赶车。既然我们如此有缘,就把这份差事交给你吧。”
“你要去哪?”
“定原城。”
“你要我载你去平安府总舵?”那岂不是等于宣布他的死刑?雄英文面色迅速苍白。
灭苍生拍拍他的肩膀,若无其事地说道:“放心,我在马车之中,绝不会露面。你是平安府的人,他们自然不会对你起疑。”
雄英文擦擦头上的汗水,问道:“那车在哪?”
“你是车夫,车自然由你想办法。”
“是,是。”在这死神面前,他哪敢说个不字。
五十里外,长青河畔,一栋破旧木屋泄露几缕烛光。房中,七杀汇聚,一张张面孔满布阴霾。
沉默许久,素衣女子第一个开口:“这是我们第二次失败了。”
“那家伙也真够厉害,我们七人合一竟伤不了他一根毫发。”
“再这么下去,我们千金无忧的名声只怕要一落千丈了。”
“可恶的是那平安府怎么也不肯接受我们退回佣金。那个人我们还得去杀。”
“怎么杀?人家已经两次对我们留手,如若我们还去纠缠,一旦惹怒了他,只怕死的时候连骨灰都不剩下。”
“那怎么办?难不成我们幸幸苦苦创出来的名声,如今就一朝扫地,大家全都洗手不干?”
“素衣,你有何看法?”一句话将所有目光齐聚姑娘一身。
“既然实力上我们输给他,那唯有动用偏门手段。”
“你说的偏门手段是,温香院?”
“不,去动温香院,只怕会更加激怒他。最好的办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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