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尽天明,乌鸦的马车驶进几近无人的梅花村,停在那冷冷清清门可罗雀的金玉坊前。
北堂绝下车,步入金玉坊中。曾经热闹喧嚣,但此刻这里却是安静异常,只有一桌客人。
从他进来时,两双眼睛就朝他望来。一阵沉默,各自揣测对方的身份,直至已相距数步,二人才一同呼道对方的名字。
“北堂绝?”
“夜飘渺?”
“不错,是我。”
花无忧黛眉微锁:“原来这是你们第一次碰面?”
“这位是?”北堂绝问道。
“花无忧,是秋水无尘前辈的弟子。秋水前辈曾教过我一些武功,于我有恩,所以我有义务要照顾好他的弟子。”
“你来这里,是想寻觅蝶影的下落吧?”
“她还好吗?如今又在何处?”
“我跟她也有许多天未有碰面了,不过我深信她一定过得不错。我这就带你去见她。”
夜飘渺也有些迫不及待,其他问题,留待路上再问。
“北堂兄,你不远千里,赶回梅花村,应该还有别的事要做吧?”
北堂绝的双目绽放两道精光:“不错,我此次远行,特来见你。”
“见我?”
“只不知飘渺兄可还有心叱咤风云,攀登绝世巅峰?”
“你这把剑沉寂数年,又是什么理由,令你生出如此雄心?”
“我从来就不是一个自甘堕落的人。那数年的自暴自弃,只不过是一场反思,一场等待,等待机会来临。”
“如果你来是为了让我跟你站到同一阵线,那这一趟你白跑了。当初诈死,就是为了摆脱江湖恩怨,然后再找一个地方,隐世埋名,和她组成一个家。”
忆起往事,北堂绝面现一丝忧郁:“曾经我也对那样的日子梦寐以求,可惜最终却还是失去了她。命运,从来就不肯让我们平凡。”
言谈间,一望无际的梅花林已现眼前。
“蝶影在这里?”
“不错,在这片梅花林中,还藏着一个帮派,她们自称梅花屯,屯中上下全为姑娘。她们把蝶影掳至此地,借以要挟我就范。我知晓她们绝不会伤害蝶影,便对她们开出的条件不屑一顾,孤身一人前去了平安府总舵。本以为会在那里扬名立万,却没想到命运又将我推
到了一个几乎与整个天下作对的境地里。”
梅花林中没有明确的道路,北堂绝只来过一次,但他却仍记得该怎么走。很快,两男一女就已涉足梅林深处。
几乎同时,夜飘渺和北堂绝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一阵风起,满地梅花空中曼舞,两人对视一眼,夜飘渺留守原地,而北堂绝已化作一道残影,穿过重重梅林,消失无踪。
夜飘渺冲花无忧微微一笑:“我们继续赶路吧!”
“这林中根本无路,你不等他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这密林若然真的无路,那迷失的又岂止你我两人?”
“你发现了这梅花林中的记号?”
“不错,那些人必是凭着这些记号认路的,而我们只要看懂了这些记号就能找到蝶影。”
那些人在梅花林中作了什么记号?花无忧没问,那记号必在极其显眼处却又最容易让人忽略。她的心中已有了个模糊的答案。
阔别多时,情深意切。夜飘渺走得很快,花无心不时小跑方能跟上他的步伐。一柱香后,梅林渐舒,透过枝丫间的缝隙,已能看到一大群持剑严阵以待的姑娘。她们的身后正是梅花屯的轩榭楼台。
“看来这里的主人并不欢迎我们到来。”夜飘渺一句话声音不大,却传遍梅花屯每个角落。他是在告诉蝶影自己来了。
“既然你已看出我们并不欢迎外人,为何还不离开?”
“听说梅花屯如世外桃源,个中容纳不少绝色女子,我若然不来,岂非虚度此生?”
“都这时候了你还开玩笑。”花无心白了他一眼。
这时,一匹彩练随风飘进那六角亭中。即使隔着一重帷幕,夜飘渺也已看清那一名彩练中的女子。
“朋友头次来我梅花屯就认得路,着实让妾身佩服不已。只不知朋友的武功能否给妾身留下一样的印象?”
“不能。”夜飘渺回答地很直接。
“哦,既然你这样没信心,那还是自己离开吧。免得到时候动手吓着了你身旁的姐妹。”
“少屯主,按规矩,他擅闯梅花屯,应该留下一命。”不少女子异口同声,夜飘渺来时的第一句话给她们的印象实在不好。
“原来姑娘还是这里的少主,失敬。”夜飘渺两掌相叠,郑重一礼。
“废话少说,本少屯主已给过你机会,你到底走否?”
“少屯主,我有一位朋友名唤蝶影,听闻她在贵派已有多时,今日我就是来带她离开的。”
“想必你就是那个让蝶影姑娘魂牵梦萦的夜飘渺吧?可惜你来得太晚,早在数天之前,已有一人将她接走了。”
“不可能,她在这世上无亲无故,怎可能还会有人来此接她?”
“她留了一样东西给你,看过这样东西之后你就绝不会再怀疑本少屯主说过的话。”
不等夜飘渺再问,六角亭的帷幕已被风掀起,一样四四方方,薄如刀刃的东西朝夜飘渺袭来。花无忧觉察危机,即刻拔剑欲护夜飘渺周全。岂料她剑才出鞘,夜飘渺却已上前五步,单凭两根手指就将那东西稳稳夹住。
“这是……”夜飘渺神色略变,一颗向来波澜不惊的心竟忐忑起来。花无忧尚未弄清状况,一条白色人影已自前方奔来,卷起一阵狂风。
“信,她留给你的?”北堂绝问道。
夜飘渺摇了摇头,神色显悲。
“你是他最爱的人,这封信她不留给你会留给谁?”
“你自己看吧。”两指一翻,信封正面朝上,北堂绝一眼瞥去,先惊后愕,喃喃自问道:“是不是弄错了,这东西怎可能是——给我的?”
“答案就在这信封之中,你来开吧。”
“你们才是一对,你比我更有权知道真相,还是你开吧。”
“这是她留给你的信封,就只能由你打开。”说罢,夜飘渺已将信封抛给北堂绝,全然不容他拒绝。
“那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便作出个揭开真相之人。”开封,取信,阅过,北堂绝掌劲急吐,那信纸顿化无数纸屑,随风而走。
“你这是做什么?”夜飘渺音色俱冷,她和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她会被人接走?如果那是她和自己的诀别,那为何这封信不是给自己的?那封信上又究竟写了什么?为何北堂绝不愿自己知道真相?
北堂绝默不作声,一掌突发。夜飘渺兀自神伤,全然不防,这一掌顿将他轰出丈外。在半空数个翻滚,夜飘渺双足沾地,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夜飘渺,你怎么样了?”花无心满怀关切地冲向他,可他却突发一剑,将花无心硬生生*退。花无心虽未负伤,但那地上的一条深沟,却让她感到心寒。方才若是她退得不够快,她是不是已香消玉殒?
“你别要近我三尺!”一字一顿,包含多少愤与怨。花无心逐步退下,事已至此,她无能为力,唯有袖手旁观。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解释。”
“答案其实很简单,但你接受得了么?”
“别要用你的标准来看待我!”
北堂绝一声笑,徐徐解释道:“她在信上开出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条件,而前提是我必须废了你的武功。”
“如果你说的不假,你又为何要将那封信揉成碎末?”
“你其实是想问她为何要我废了你的武功吧?对于一个武者来说,还有什么比武功尽失更让他感到害怕的?只要你没有了武功,你便再无颜出现在她的面前,你便再无颜去打扰她的生活。”
听闻这样的话,任何人都不可能接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北堂绝也不可能,但夜飘渺却是例外!在数秒的沉默之后,他将目光转到花无心身上:“我们走吧!”
走?他居然这样就要走?花无心意外,北堂绝亦感意外,在场的所有人亦感意外。而在他们意外之时,夜飘渺已经起步,负伤离开。花无心紧随其后,绝不让他一个人孤寂。
北堂绝身形化作一道残影,下一刻已出现在夜飘渺的前方:“这样你就想走?”
“我若想走你拦得住吗?”
“经受这般打击,你还有如此自信,我倒是忍不住要领教你的高招。”
夜飘渺对视北堂绝,张口吐出一问:“何必?”
“什么何必?”
“你我无怨无仇,何必定要一战?”
“我方才偷袭你,将你一掌重创,你不记恨?”
“我不恨你,因为我知道她要你这样做必有她的理由。也许那时候的她根本就没有骗我,只不过是我不肯相信她罢了。”这一番话,局外人自然不懂。夜飘渺也不会再多加解释,今后的人生,他要走完全不同的路了。
“那你现在又要去哪,作何打算?”
“男儿志在四方,既然已无牵挂,自当除魔卫道,造福苍生。”
听闻此言,六角亭中少屯主不禁赞许道:“遭逢此等巨变,你居然这么快就能自悲伤中自拔,必属人中之龙。阁下若是不嫌弃,我倒是愿意和你交个朋友。”
“少屯主,万万不可!”飞凤闻言,当即下跪劝阻。梅花屯向来不许男人接近,少屯主身为一门之主,又岂能带头坏了规矩?
“飞凤你的心思我明白,但你可又明白我的心思?梅花屯避世于此,为的是什么?难道就只为了让大家相互督促孤老终生吗?这样的人生又有何意义?我更希望梅花屯能如夜飘渺一样,能除魔卫道,作出一些造福桑梓的事来。”
“少屯主,你真的只是这样想的吗?”
“飞凤,这梅花屯虽非我一手创立,但师父她迟迟不归。既然梅花屯由我掌管,那我便有足够的责任让门下所有人寻觅到自己的幸福。”
这一番话,既然梅花屯的众女子感到意外又温暖。最初她们投奔于此,只不过是因为这里有着太多同病相怜的人。但一入梅花屯,她们的人生便再无多余选择。
夜飘渺背对着所有人:“少屯主可曾想过,在下为何姓夜?”
“世上本无夜姓,你姓夜,难道是因为你出生于某个夜晚?”这般解释实在有点荒唐,出生于夜晚又何足为奇?
“你说的不错,但真正的原因并非如此。我姓夜,只因为我的命从一生下来的时候就已注定归属于黑暗。任何跟我做朋友的人,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你的要求,夜飘渺只能说一个不字。”
“也罢,既然夜少侠不同意,梅花屯亦不勉强。不过我梅花屯虽然都是女流之辈,但探听消息的本事却是天下一流。你若有求于梅花屯,我们必予回应。”
“好,那梅花屯他日有难,夜飘渺也定当全力以赴,与梅花屯共存亡。”有时候一个承诺只是因为一时兴起,谁也不曾想过因为这个承诺他们会付出怎样的代价。只是像夜飘渺这样的人,他绝不会后悔作出这样的承诺。
夜飘渺举步,在梅花屯百名女子的注目下离开。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第一个让梅花屯刮目相看之人。
北堂绝与之并肩:“你要除魔卫道,而我要重振北堂世家的声威,我俩联手如何?”
“平安府势力雄厚,单凭你我,又岂非蚂蚁撼树?”
“我们还有两个盟友,一个与平安府势不两立。武功更是出神入化,只怕你我联手也未必能赢得了他。另一个唤作双龙会,门下更是奇人汇聚,高手云集。这些实力联手,要覆灭平安府指日可待。”
“我也曾跟双龙会有所合作,对他们有着一定程度的了解。如若它真的有你想的那般厉害,又为何不敢与平安府正面作对呢?”
“难道是为了保存实力?”想到这里,二人对视一眼,各自心意已毋庸言明。
方才还是剑拔弩张,极有可能一决生死的两人如今却又是并肩同行的好友。这种转变显得太过突兀,一旁的花无心实难接受。遂和他们保持相当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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