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王看着无咎坚定的目光,心里竟有些愧疚,却仍道:“我自会对她负责,这事用不着你管。”明月奴道:“父王,我虽然不知道你去了什么地方,在做什么,但我劝您还是收手吧,这样下去你早晚会走火入魔的!”明月王怒道:“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明月奴凄凉笑道:“您虽然还把我当小孩子,但我现在都已经做了母亲了。”
明月王看见她的笑容,心中又歉疚又烦躁,道:“让你别管就别管!”说罢一甩袖子,平地飞起,向着明月宫而去。无咎要追,明月奴拉住道:“你让他一个人静一静,说不定慢慢他就想开了。”
其实出现这种异变,还是在于明月王自己没有真正想开。孤独一直是困扰他的最大魔咒,他与之搏斗,最终却觉得渐渐力不从心了。他感觉自己将要被打败。古皇闭关三百年,较大程度地摆脱了寂寞,并借助其力量练成了“寂寞云手”,明月王却渐渐地被孤独攫住了,最近他的性情开始变化,月有阴晴圆缺,他的性情开始向“阴”和“缺”靠拢,反应到与他同枝相连的明月上,明月便开始出现了阴影。
明月王最近在那座曾经由常武建造的假的明月山上,参悟一种极其厉害的“孤独咒”,他将自己所有的愤怒、悲凉、苍老、无助、困惑、压抑、疲惫等情绪都当作炼制这种“孤独咒”的素材,而以三字一句的咒语为载体。这“孤独咒”练成之日,他便离走火入魔也不远了。走火入魔后的明月王,将是一代魔王,也将是无咎最大的敌人。
但明月王还是极其爱他的女儿的,无咎虽然日后必将成为他最大的敌人,但为着女儿着想,他决定先放他们一马。
次日,明月王叫无咎和明月奴来到明月宫。明月奴见父亲眼中的阴影不复存在,目光又变得清澈透明了,心中很是欣喜,道:“父王,你找我们来有什么事?”明月王见她抱着小天堡,和无咎站在一起,宛然夫唱妇随,和睦蔼然,心中微微有些失落,似乎与女儿的距离感一下子就产生了,又想起她早死的母亲,心中一阵痛楚,道:“你们跟我来。”
他带着他们来到后山。明月奴带回的三魂草在明月山竟然长得如同疯草一般,已将后山的山坡密密麻麻地盖满,只见在月光的照耀下,一片暗红。明月王蹲下身子,默默地采了一株,然后向玉髓谷方向走去。
无咎无语地跟在后面,看着满山坡红色的三魂草,想,师姐这一沉睡就是三百多年,醒来不知会作何感想?都是我害的她,我欠她的真是太多了。不知她还能不能接受现在的我?世间沧海桑田,人的心会一直不变吗?那我呢,我变了吗?恐怕有些事真的是再也回不去了!
三人下到玉髓谷,进了玉蟾洞,只见明奴的身体仍然静静地躺在那里,三人看着,心情不一。明月王从她的口中取出那颗孤云珠,对女儿道:“你过来躺在旁边。”明月奴将孩子递给无咎抱着,走到床边,看了一眼自己,这可能是这样最后一次看自己了,不是谁都有机会用灵魂在体外这样观察自己的。
她发现自己的身体依然是那么的完美,几乎没有任何瑕疵,光洁的额头,雪白的脸,漆黑的秀发,细软的腰肢,修长的腿。但是,自己现在的心态还能与这青春的身体相配合吗?或许,自己已经老了?或许,自己将重新年轻?
终于,她在自己身体旁边躺好。明月王道:“闭上眼,若有不适,忍住,别张口吐气。”明月奴轻轻地点点头。明月王看着躺在床上的两个女人,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躺的不是别人,正是明月奴和她的母亲凤冰儿。他不知道自己有多么想念她,自己的这种绝对孤独状态,甚至可以说主要是由于她造成的!
他定了定神,退后几步,挥了挥手,让无咎抱着天堡走开点。只见他双手缓缓抬起,在胸前不见怎么一变,双掌结成了一个圆形的印,然后慢慢往下蹲,坐下。渐渐的,他的全身发出了白亮的光芒,他紧闭双眼,嘴角也微微往下拉着,墨黑的胡须随着罡风轻轻飘动。
一朵圆润的月光像一个白色的球,从洞外滚动着飞进来,落入明月王双掌结成的手印里,然后在中间极速翻滚。那棵放在明月奴和殷茹中间的三魂草慢慢升了起来,从具体的变成抽象的,分成两朵,像两道光那样缓缓进入了二人的体内。
明月王手中的月光球飞出,在二人头顶飞动,画着奇怪的符号。明月王口中念念有词,无咎正等的有点心急,只见床上二人的魂魄被慢慢唤出,唤出时,殷茹的身体抖动了一下,明月奴记着父亲的话,没有发出声音。
两人的魂魄也在空中翻滚着,明月王的额头上渗出了密密的汗珠,他念的词也越来越快,只见那月光球越转越快,越转越快,发出如水的光芒到两人翻动的魂魄上。终于,“豁啦”一声,两道亮光如利箭一般钻入了二人体内。那颗月光球落下在床上,变成流动的月华,月华像水一样将二人浸漫。
明月王艰难地从地面站起来,一晃,差点摔倒,无咎赶紧伸手去扶住他,他一甩手,挣脱无咎,自己慢慢走了出去。无咎知道最紧张的时刻已经过去,看着床上的二人,心里想她们尽快醒过来,却又似乎在害怕,害怕着她们就要醒过来。
浸润她们的月光慢慢变淡,像水一样溜走,无咎抱着小天堡走到床边,看着床上这两个与自己命运相连的女人,思绪万千。小天堡醒来,“哇!”地一声哭了,声音异常响亮。殷茹的眼睛慢慢睁开,她清澈的瞳仁看着无咎,像是慢慢地才将他看清一般,欣喜地叫道:“无咎!”
无咎看着她,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微微一笑,道:“师姐,你醒了?”小天堡像是极为熟悉一般,挣脱无咎的怀抱,要向殷茹扑去。殷茹诧异道:“这孩子是?”无咎道:“他是我的儿子。”殷茹惊讶万分,转身看见自己身边仍未醒来的明月奴,又看看无咎,见他轻轻地点头,沉默了半晌,道:“恭喜你了。”
无咎心中愧疚,犹豫道:“这孩子,其实也是你生的。”殷茹道:“我?”无咎道:“嗯。”殷茹似信非信,看了看头顶那些玉石发出的晶莹光芒,道:“我们这是在哪儿?”无咎道:“明月山。”
殷茹道:“我还没有离开明月山?”无咎没有吱声。殷茹看看他怀里的孩子,见他果然长得像无咎,又看看身边的明月奴,觉得她比自己还要美上几分,尤其是那种少女的娇美活泼,是自己天性里所没有的,或许无咎正是被她的这一面打动了吧?她叹了口气,道:“看来我应该走了。”
无咎茫然道:“走?去哪里?”殷茹想了想道:“回焚山去。”无咎歉然道:“师姐,焚山已经没有了。”殷茹惊道:“没有了?怎么会没有了?”无咎心里叹息一声,道:“焚山被毁了,已经两次被毁了。这都怪我。”说罢向她简要叙述了从她昏睡过去之后发生的一切。
殷茹听完,才知道不但焚山真的被毁了两次,而且这孩子真的是从她身上生下来的,不由得一颗心像跌入云雾里一般。她见那孩子确实长得跟自己有几分相像,粉妆玉琢的十分可爱,不禁起了怜爱之心,微笑道:“来,阿姨抱抱。”
无咎听她自称阿姨,更是觉得对不起她,正要说点啥,却见明月奴突然坐起,抱着殷茹叫道:“姐姐!”呜呜地哭起来。原来她早就醒了,闭着眼在听他们说话,见殷茹本性善良,越来越觉得对不起她,听到她自称阿姨,便再也忍不住了。听她哭得伤心,殷茹想起自己未知的命运,也不禁落下泪来。
又在明月山住了两天,无咎心里记挂着鼎城和赫胥明湖他们,看上去老是心不在焉的。第三天,明月奴对无咎道:“你走吧。”无咎惊道:“走?去哪儿?”明月奴道:“去你想去的地方。”无咎道:“可是我不能丢下你不管。”明月奴道:“我能照顾自己。”无咎道:“你跟我们一起走。”明月奴道:“这不行。”无咎道:“怎么?”明月奴道:“我不能丢下我的父王不管。”无咎无语。
明月奴又道:“你走吧,我没事的。天堡你也不用担心。”无咎抬头看着她,柔声道:“你跟我们一起走,好吗?等那边的事一了结,我们就回来看你父王。”明月奴看着他眼里的温柔,差点就答应了他,但想起父王的走火入魔的隐忧,终于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况且她心里已经清楚,无咎说的事情一了结,是不会兑现的,因为事情根本就不会有了结的时候。他跟父王之间的仇恨又怎么算?就算现在暂时搁下了,以后还是会有刀兵相见的那一天的。自己能做些什么呢?恐怕只有留下来,用亲情去逐渐消除父王心中的孤苦,用天堡的天真与天伦去感化心里他的悲愤吧?只有这样,父王和无咎才有可能不再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无咎和殷茹走了,明月奴看着他们的身影,心潮涌动。她年轻的心灵真切地感受到了命运的不可捉摸,这一别,不知再见又是何时?人世间难道就不能只有欢聚没有离别吗?恐怕不能吧,看那圆了千余年的明月,此刻不也开始阴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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