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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熊子胜召回文种并将其留下和钟健等人驻守蔡国故地,他则带领着屠羊说亲率八百轻骑押送蔡候一族数十人前往郢都觐见楚王。
熊子胜敢前往郢都是在赌,赌楚王的仁德。熊子胜依稀记得史书上曾有记载,说楚昭王回到郢都论功行赏。其中得到奖赏的人中有几人让熊子胜都记忆犹新,那便是钟建、斗辛、斗巢、斗怀、申包胥、宋木等人。斗辛、斗巢、钟建等人也不必说,昭王逃亡期间,他们保驾护航,不离不弃;而申包胥更是七日哭秦庭,感天动地;可是这个斗怀曾经想谋弑楚王为父报仇,楚昭王却依然不计前嫌,给予其和兄长斗辛一样的奖赏,并说:"大德灭小怨,道也。他们一个对君王有礼,一个对父亲有礼,寡人同样对待他们,宜哉!”
另外,楚昭王奔随渡臼水时,楚大夫蓝尹亶只顾自己逃命,不把船给昭王用,按道理这样的卑鄙小人应该被处死才对,可是昭王一样赦免了他,对他说:“我不惩罚你,是为了用这件事来记住以往的过失。”
这种行为,像不像当年晋文公重耳归国后对待头须和履鞮一样宽宏大量呢?一个成熟的政治家,必须要有广阔的胸襟,这样让更多的人团结在自己周围。越是多事之秋,团结与稳定越是显得尤为重要,这就是楚昭王能带领残破的楚国走向复兴的原因,也是熊子胜敢赌的原因。
不出熊子胜所料,当他到达郢都时,楚王率领文武百官出城亲迎。
熊子胜再次见到楚王,只见年轻的楚王脸色有些惨白,气色不是很好,但是一脸的微笑却显出内心的喜悦。
“臣熊胜参见大王!”
楚王上前双手虚托,示意熊子胜起身,亲切地道:“子胜将军快快平身,寡人回到郢都时未曾见到你,询问之下,有人进言寡人说你为报当年之事欲佣兵谋反。呵呵,当时寡人就说过,公子胜忠肝义胆,能舍身忘死救寡人性命,其心可明,绝不会辜负寡人。今日已证实寡人之言确实不虚。”
熊子胜跪伏在地,听着楚王如此说,惊得背上白毛汗津津,大脑急速运转,猜测小楚王话里的深意。
就在这时,楚王又高声道:“今日,当着在场公卿大夫及郢都百姓,寡人在此立誓,寡人有生之年,公子胜不负寡人,寡人必不负公子胜,若违此誓,犹如此箭。”
楚王接过侍卫一支箭矢,双手用力将其折断以明其誓,遂将腰间所挎青铜佩剑取下,双手高举,朗声道:“公子胜,自吴师攻伐我国以来,你先后立下赫赫战功。
一,为寡人献上强国之策。二,舍身救寡人之性命。三,阖闾退军之时,埋伏追击吴师,险些斩杀吴王阖闾。四,率军突袭蔡国,俘虏蔡候,以扬国威。”
楚王当众一一细数熊子胜所立下的功劳,每说出一件,都震动在场人的神经。四项功劳述说完毕,在场许多人已经听傻了。许多从未听说过公子胜的公卿大夫,原本极为轻视年少的熊子胜,对于楚王出城亲迎甚为不满。但此时,却再无半分轻视和不满。熟悉熊子胜的人,如子期等人,则微微点头,面露欣慰。
“寡人曾封白地为你之封地,如今你功劳甚大。寡人便将蔡国封地一并赐予你,封你为楚国左司马,赐爵县公,号白公,令你镇守东北边疆。望你为楚国好好镇守东北诸地,不让东北诸侯侵我疆土,坏我河山。另外赐你寡人随身佩剑,上可斩妄佞王孙公卿大夫,下可斩奸佞小人。公子胜,接剑!”
熊子胜一时有些懵了,搞来搞去最后还是成了白公,愈发搞不清小楚王这玩的是哪一招?他来不及多想,双手高举过头,将楚王的青铜佩剑接在手中,随后磕头谢恩。
一干王孙大臣见楚王如此厚待公子胜,嫉妒者有之,羡慕者亦有之。子西站在楚王身后,百官之前,手抚弄颚下胡须微微点头,内心欣慰,楚国有如此仁德之君,有如此良将,何愁楚国不兴!
随后,楚王当众对有功之臣进行了封赏。同时,设宴慰劳秦国的将士,取出很多财物犒劳秦国的军队。封赏完毕,楚王当众宣布蔡候背楚事吴,帮助吴国攻打楚国,助纣为虐,其罪当诛。遂将蔡候腰斩于郢都东门,下令诛灭蔡候九族。
至此,蔡国灭。
与此同时,公子胜,动天下名,成为各诸侯纷纷关注的人物。
数日后,阖闾身死的消息传来,楚国举国上下欢呼庆贺,楚王更是出宫门与郢都百姓庆贺三日。唯有熊子胜苦笑之余关注着一个人,那人便是夫差。
夫差依据吴王阖闾遗言在南武城登基称王,阖闾下葬后三日,夫差披麻戴孝在孙武、伍子胥等人谋划下,夜袭姑苏,由地道进入姑苏城,一举将夫概生擒。
吴楚之战,最终以阖闾病逝南武城,楚王得胜返回郢都而结束。消息传至天下,各诸侯或高兴或感叹或钦佩,与楚国关系稍好或是想巴结拉近楚国关系的各诸侯国,纷纷派遣使者带上重礼前来郢都恭贺。
楚王回到郢都,楚国上下为之欢呼,要不是各路勤王之师赶来,秦国援军南下,楚国上下一心,楚国险些亡国。如今楚国打退吴军,国内经过月余治理,各地已经人心安顿,如今叛楚投吴的唐国、蔡国已灭。在子西进谏下,楚王将择黄道吉日登坛祭祖,宣誓重掌王权。
君王登坛祭祖昭告天下,需要沐浴更衣,登坛祭拜等过程。每个步骤的繁琐程度各有不同。如今楚国刚定,楚王祭祖重掌王权整个典礼过程已经大大减缩,即便如此,仍是极为复杂。
楚国不似中原各诸侯国,乃是与周天子同,称王爵,礼服极为繁复,中单、大裘、玄衣、裳。王冕,里里外外好几套衣裳,即黄赤色,玄即青黑色,玄与象征天与地的色彩,上衣绘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章花纹,下裳绣藻、火、粉米、宗彝、黼、黻六章花纹,共十二章。
当时最盛大的典礼,公卿大王都要戴冕冠。也就是后世历史电影上常见的带珠帘的顶冠。那时并不是帝王的专利,公卿大夫最隆重的顶冠也是这副模样。只是冕冠上地琉珠串数和珠子多少不同。楚王,祀天祷地,是为最高礼节,因此衮冕用12串玉旒,每串12颗玉珠。
楚王登坛,受玉玺、王旗、黄册、地图,等等政治、经济、军事等各方面象征的器物,于吉时祷天告地,献三牲于天地,于青铜鼎内燃起燔木,香烟升起,上达于天,在术士祷舞指引之下,以裎祭之法祭拜日月、风雷、四时;以“望”祭之法遥拜托四方山川河流。
熊子胜被封蔡国故地,爵位县公,一身列华服,虽然年少,但这些日子的军旅生涯,让他的面上多了几分刚毅,目光多了几分深遽,再加上华袍加身,更是隐然有了几分上位者的气势,看得手下屠羊说等武将不禁微微点头,喜笑颜开。
台下诸公卿大夫之首的子西虽面上保持着平静,但内心却是倍感欣慰。年幼的大王,不急不躁,处事越来越沉稳,面对如此盛大的仪式,也能沉着应对,真是越来越有王者之风范了。
至于熊子胜,面对战场能善于抓住时机,骁勇果敢。目前楚国全境虽还未安定,吴国虽已撤出楚国,但晋、齐等诸侯还在虎视。但他相信,这些对如今的楚国来说,不会是太大的难事了。
楚王依序祭拜神明、祖先完毕,便登上王座,接受群臣朝拜、诸国使节朝贺,然后仪仗上前舞蹈,先武后文,以示武力得天下,文治得太平。文舞,武舞,象征文治、武功两种统治方略,乐曲声中,以钥、翟、鹭、为饰的文舞登场,象征文德。
文舞之后。继由武士手持干、戈、戚、扬、弓、矢登场起舞,象征武功。一个舞蹈姿势代表一个字,歌生唱一个字,乐生奏一个韵,舞生跳一个动作,每一献礼32个舞姿,三献礼96个舞姿,每一个舞姿展现,都犹如一副优美地群雕图。
待诸般礼仪已毕,众文武、来使便幕天席地而坐,盛宴便开始。四方仪仗武士仍然林立不动,各个方阵之间,大镬下烈火熊熊,煮着牛羊猪肉。搭起的凉蓬下,厨师满头大汗地准备着各色食物。
“诸位使节远道来贺,盛意拳拳,寡人敬诸位特使一杯,聊表谢意。愿我楚国与贵使诸国,守望相助,永为友好!”楚王手捧青铜爵,朗声说道。
主人劝进,是为献礼,诸国使节纷纷举杯应和,楚王走到宋国使者席前时,那位宋国使者立刻站起来,恭敬地将身躯一弯,低下头施礼。
“宋国使臣受国君之托,带来锦帛千匹,美玉一对,绝色美人二十名,牛羊千匹,前来恭贺大王得胜归朝。”
这宋国乃是一与楚国相邻的弱国,但是在阖闾伐楚时曾陈兵宋楚边境,想乘机也来分一杯羹。要不是秦国出兵相助,宋国也怕会出兵趁火打劫。如今吴国败退,枭雄阖闾病逝,楚国虽然这一难伤了元气,但毕竟是南方强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不是宋国所能撼动的。故此,宋国使臣内心也担忧楚国借机挑衅。
楚王也不理睬宋国使者,一挥手带领群臣,两侧黑甲卫士簇拥之下走出凉棚,来到一个现搭建的高台上。不远处黑压压的方阵。楚王向左侧一身甲胄的子西微微点头。
只见子西手一挥,身旁一个士兵手中令旗舞动,两侧战鼓擂动。战车方阵首先向楚王所在处驶来。黑压压一片,战车隆隆,战马奔腾,气势逼人。这些战车有来自战场缴获,也有楚国原有,加上从秦军处借来的几百战车,经过装饰,插上楚国战旗,远远看去有近千辆之多。
在子西指挥下,战车方阵不断变化阵型,车上车后的士兵配合着舞动长矛、长戈,喊杀声阵阵。
这阅兵仪式是熊子胜临时想出来,建议楚王用来威慑各国使者,让这些对楚国虎视眈眈的诸侯见识一番楚国的威武。站在阅兵台上的各国使者的确被眼前上千辆战车进退自如,阵法娴熟的情形吓到了,不由纷纷思索。此时各国显示国力常以拥有的战车数量为标准,楚国经过此前一战,不想国力任然还是那般强大,难怪强势如吴国也会在楚国面前栽了跟头。
至于骑兵,熊子胜倒没有蠢得拿出来炫耀,要是被有心人看到发现其中奥秘,那他哭都来不及了。
战车演武完毕,五六万戈兵、矛兵、盾兵、弓弩兵踏着整齐步伐,举着各自战旗,从阅兵台走过。一个个士兵士气昂扬,步伐整齐,口号声声震天。
“这些都是我楚国将士,刚追击阖闾返回,都是些百战之兵。各位使者,你们说这些将士算精锐之师否?”
一干诸侯使臣看着面沉如水,语气淡然的楚王,不知道是何意,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头接耳。显然楚王对于这些使者来意心如明镜,他们无非是借庆贺来探查楚国目前国力情况,回去后各诸侯好采取对楚政策。是攻是和,才有所决断。
楚王轻声说道:“蔡国原本世属楚国,不想蔡昭侯背信弃义反楚投吴,前几日公子胜奉寡人之令,率一万楚军北上灭蔡国,虏昭侯。寡人已经将蔡候斩首示众,诛九族。各位使者若有兴致,可前往东门城头一观,蔡候头颅还悬挂于城头。”
轰!!!在场各国诸侯使者被这消息一惊,看着坐北朝南王座上年轻的楚王,一下乱了起来,熙熙攘攘,交头接耳,大家都没想到楚国对蔡国的报复会来得如此之快,下手狠辣,不留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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