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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武城,阖闾虚弱地躺在床榻之上。榻前,孙武、伍子胥、伯嚭、夫差等人站立。
“相国,少卿,寡人怕是不行了。”
“大王!”
“父王……”
阖闾有气无力,费力举起干枯的手臂,微微摇晃,示意噤声,嘴唇龟裂,沙着嗓子道:“寡人,自知命不久矣,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当下吴国。太子终累品性忳厚,性格懦弱,不适合应对当今吴国局势。而他又身陷姑苏大牢。故此,寡人今日废除太子终累,传位于夫差。望少卿和相国好生辅佐夫差,咳咳咳……”
“大王放心,臣等定好生辅佐王子!”
阖闾咳嗽半晌,喘息着拉着夫差的手,气喘吁吁道:“王儿,今后你要好生听相国和少卿的话,休养生息,安民整军,不可急于为寡人报仇。此次是寡人自大了,楚国卧虎藏龙,不可小视。更可恨那匹夫允常两面三刀,实乃小人尔。寡人死于此人之手实不甘心……我儿勿要忘记,若有一日攻破越都,斩下允常头颅,为寡人雪恨,告慰寡人在天之灵啊!”
“父王放心,夫差定谨记父王的叮嘱,强大我吴国,亲手斩下允常头颅。”夫差乃孝子,见阖闾奄奄一息,顿时扑在身旁痛哭起来。
“吴国和王儿,寡人就拜托二位先生了。王儿你要谨记,不可贸然攻打楚国,谨记……”
吴王阖闾高举的手往下一垂,头一歪,撒手而去。一代吴国枭雄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
“大王……”
“父王!父王……”
公元前505年冬,吴王阖闾死于南武城,后葬于虎丘山。阖闾之死,比历史上整整提前了十年。
熊子胜看着浩浩荡荡十万郢都百姓在蜿蜒的山道上缓缓蠕动,不由剑眉一轩,沉声道:“十万百姓都已经行进三日,也只走了不足二十里。以这样的速度,到达郢都最少也得十来日时间。如今吴师败退,东部一些被吴师占领的城池都已空置,如不抓紧时间驻军管理,必会匪患横生。”
“公子所说不错,柏举、龙舒、韶关等地,如今怕是都已空置,如若不派军驻守,蔡候遣军南下乘机扩展版图,蔡国乘机坐大,那就糟了。”
文种深谋远虑,看得长远,可惜他不是蔡昭侯。自从上次秦楚联军雷霆之势灭掉唐国,蔡昭侯吓得紧闭国门三月,此刻昭候还在战战兢兢,不敢出宫门半步,担心秦楚联军攻来。
“我欲率军东行,趁吴师新败,诈开蔡国城门,一举灭掉蔡国。以稳固东部,从而震慑北方诸国。少禽以为如何?”
熊子胜早有这个想法,只是十来万百姓要他护送,又担心私自离开惹得楚王不快,于是说出来和文种商议。
文种沉思良久,方道:“蔡国国君蔡候虽说老矣,不复早年雄心壮志,但蔡国也勉强算得上是一个大国,若是公子正面攻打,必难以攻下蔡国。但是如今吴国败退,蔡候胆怯,加之去年陈、许、顿、胡等国召陵之盟失败,都坐山观望。若是此时公子率军突袭,攻破蔡国都城,生擒蔡候,再以雷霆之势收复蔡国各地,蔡国必灭。而且公子东行占领蔡国,大王必会重赏,到时可要求留在蔡国驻守。以公子和大王之间的关系,若公子此次回郢都,难保大王对公子不利。”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熊子胜想到这句话。看来不能回郢都啊,要回去也不是此时。思索片刻,目光一闪,沉声道:“我手书一道信笺,你转交给大王,同时,请令尹子西遣使者游说陈、许、胡、顿等蔡国邻国,以便攻下蔡国后引起诸国恐慌。此去,多则半年,少则数月我便回来。”
当日,熊子胜留下一封密信,便带领着补充齐的三千骑兵和八千步卒向蔡国奔袭而去。
五日后,汝水下游蔡国都城吕亭城西方一里的山林里。
“禀公子,吕亭城门紧闭已有三月,据属下探查,城门只午时和酉时各开放半个时辰。”
熊子胜嘴里嚼着一根草根,听完探马禀报。转过头对屠羊说等人问道:“尔等有何计策一举拿下吕亭?”
屠羊说眼睛一转,黑红粗犷的面庞一皱,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公子,蔡国虽说这些年国力下降,民穷国衰,但这吕亭毕竟是蔡国都城,又有善战大将文之锴、公孙姓、公孙翩等人镇守,想要一举拿下,若强攻必旷日久战,难于攻克,不如诈城突袭,以雷霆之势攻占蔡都。”
“嘿嘿,你小子跟我想一块了。连进,把东西拿过来!”熊子胜扭头朝刚从鱼阪赶过来的连进大吼一声。
连进带领着一队士卒,赶着几辆牛车,牛车上拉着几堆什物,高高的,麻布包裹住,不知道是何物。听到熊子胜叫喊,连进赶忙跳下牛车,一挥手,身后几个壮汉扛着一个麻袋,跟在他身后,往熊子胜这边跑来。
“公子,你要的东西属下已经准备妥当,只是……”
熊子胜吐掉嘴里的野草,站起身来,拍着连进的肩膀,道:“你办事我放心!”
连进吭哧吭哧,说不出话来,憋红脸,“公子,属下们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一队商贩,不想与之起了矛盾,最后大打出手,我们……”
“嗯?可是被打败了?一群熊包,连商贩都打不过,传出去公子我的脸还往哪里搁?下去,一人领军棍三十。”熊子胜一咧嘴,自己亲自操练几月的兵马竟然还打不过一队无名商旅,传出去岂不是在说他无能。
兵是将胆,将是军魂。兵都那熊样,他这将岂不是也不咋样。
“公子勿怒,不是属下战败,而是那群商旅被我等杀灭,打扫战场时才……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商旅,而是……”
“说,什么?”
“是齐国使团!”
“什么?你把齐国使团给灭了?”熊子胜吓的一脚跳起,在地上打着转思索,虽说齐国国君景公如今年迈,不思振作,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专事游乐。但齐国也算是北方有数的大国,如今楚国刚经历战事,国家灾祸刚定。如果惹毛了齐景公那老头,帅大军来攻,那……
熊子胜不敢再想,难怪连进这货支支吾吾半天不敢说出来,这家伙真能惹事。只见他目光一瞪,恶狠狠地道:“可曾留下活口?”
“留有一……一人!”连进也紧张,深知此时公子处境,他虽不怕死,却怕给公子胜惹上麻烦。
“真是笨的可以,还留下什么活口啊?此时要赶净杀绝,以防遗留后患!”熊子胜对连进等人真是恨铁不成钢。
“公子,这人属下拿不准是否该杀,故而,将其带来给公子处理。”连进赶紧示意手下打开麻袋,从里面倒出一人。
熊子胜仔细打量,只见那人蓬头垢面,看不清相貌,其身材匀称婀娜,身着一身丝质蓝衣,脚下一双秀气的蓝色布鞋,耳垂上挂着一对翠绿耳环,头低垂着,将洁白如玉的脖颈露出一截,看这身形想来岁数也不大。
熊子胜伸长了脖子,看了看,舔了舔舌头,暗叹此人皮肤当真水灵。遂一转身,就见连进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立马大怒,双眼一瞪,吼道:“看什么看?一群败家子,还不赶紧将这位小姐请下去好生歇息,再找几个婢女伺候着洗漱一番。”
“公子,这里乃是蔡国都城吕亭所辖范围,这婢女一时怕是难……”连进见公子又怒,一时搞不清公子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你不会去周围绑上几个来,这也要老子教你?”熊子胜狠狠一瞪连进,怒气冲冲而去,对屠羊说留下一句:“看你木疙瘩似的,这事还是交给屠羊说来办吧。”
“老屠,你说咱们公子这是怎么了?平时都是温文尔雅,举止有度,礼仪得当,此次怎会如此?”
屠羊说一巴掌拍在连进肩膀上,嘿嘿怪笑道:“你这夯货,难怪公子骂你没眼力,没见公子方才看这女子时,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么?咱们公子多半……嘿嘿!”
“不至于啊,在吴国时,虽说那伍子胥对公子管得甚严,但是公子也不时溜出府邸到女闾(就是青楼之类)厮混。”
连进那里知道,此时的公子胜已非彼公子胜,熊子胜穿越前可是个地道的处男,方才见到这女子嫩白如玉的肌肤,一时看得入迷,出了洋相。故此佯装大怒,以便掩饰内心羞愧。
话说连进带来几牛车的什物,不是别的,正是吴军战衣。为了诈开城门,熊子胜早在章华台时就给连进传信,让他及早准备。此时,三千步卒都已经换穿上吴军衣甲。
屠羊说照例贴上胡须,手握吴戈,身披吴甲,雄赳赳气昂昂站立在战车上,身后三千身披吴甲的士卒踏着整齐步伐向吕亭城行去。
却说蔡候惧怕秦楚联军攻伐,紧闭了城门,一日早晚开放两次。此时还不到酉时,几个懒散的士兵斜靠着女墙,不时往下城门看一眼。
吕亭城内,蔡候跪坐殿中,双手扶额,连连哀叹。“众卿有何主意,说来商议!”
其下几个大臣低头弓腰,垂头丧气,如丧考妣。众臣闻言,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位大夫抱拳出班道:“君侯,如今秦楚联军势大,吴师节节败退,信使已经派出一月有余,至今不见吴师援军身影,臣猜测那吴王阖闾多半已经兵败。不如我们向楚王请降吧。”
蔡候支起上身,有气无力道:“寡人也曾想向楚王请降,但是此次阖闾伐楚,我蔡国为吴师提供了大部分辎重。寡人担心,楚王那小娃儿记恨在心,不容我等请降啊。如今是不是在等上几日,或许吴国援军正在来路。”
众大夫见蔡候如此说,都不再言语,大家又都陷入沉默。
恰在此时,一兵卒连滚带爬,踉踉跄跄来报。
“报……报君侯,城外发现不明军队。”
“什么?难道是秦楚联军杀到?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蔡候两鬓斑白,吓得瘫坐在地,连连呼喊。
“禀君侯,来者队伍整齐,身披白甲,想必不是那秦楚联军。”禀报的小卒气喘均匀后又冒出这句话。
“不是秦楚联军?身披白甲!难道是吴师到来?”蔡候喃喃自语。
突然,只见年近花甲的蔡候,爬起身来,顾不上穿鞋,光着脚丫就往外跑去。口中还不忘说道:“你禀报有功,寡人一会回来再重赏与你。”
一干大夫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惊喜之色,都齐齐往城门跑去。
屠羊说站立在战车上,身后大纛随风舞动,一旁一干大旗上一干大大的雄字烈烈展动。四下昂首挺胸的士卒站如青松,个个气势逼人,不可一世。
蔡候此时爬上护城墙,扶着女墙往下一看,霎时,泪满盈眶,他料定来者必是吴师援军,但是仍不放心,害怕来人真不是吴师,希望瞬间破灭,于是颤抖嘴唇音向下喊道:“来者何人?”
屠羊说早就看出城上身穿王侯华服的人是蔡候,但是为了演得逼真,演出吴国上邦之国的傲慢,屠羊说不理蔡候,沙着嗓子,罗锅般的声音对城上喝道:“奶奶的,哪有这么啰嗦,本帅吴国王孙骆,奉吴王之令前来支援蔡候。少聒噪,还不快去通报蔡候,就说吴国王孙骆前来救援。”
蔡候也不在意屠羊说的无理,面色一喜,道:“我便是蔡候,城下可是王孙骆将军,尔等可有印符信物?”
屠羊说嘴角一咧,微微冷笑,险些将嘴上假须弄掉,暗道“早为你准备妥当。”只见他从身后拿出一个木匣,将之交给身旁一名士兵。那士兵双手高举木匣,快步跑到护城河旁,将木匣放入从城上放下的箩筐内,便掉头跑回队伍。
城上,蔡候颤巍巍将木匣打开,里面有一对青铜虎符,和一张有朱砂漆印的羊皮。随后赶上城来的公卿大夫围着虎符和羊皮研究半晌,确认是吴国王孙骆信物,这才转头向城下屠羊说喊话。
“王孙骆将军勿怪,此事寡人不得不慎重,现已检验完毕,即是自家兵马,可进入城来。快放吊桥,请王孙骆将军进城!”
”君侯,这些人虽有文书印信,但是来得蹊跷,还是慎重些,让大军暂时驻扎在城外,放几个将领城来验明正身后再做打算。”大将文之锴出言劝道。
“大王无需担忧,此时连楚王还逃亡在外,楚人是没那个心思来攻伐我国,还是早些将吴师迎进城来,好生款待,不然惹恼了吴师,对我国大大不利啊!”一旁一个尖嘴猴腮的大夫进言道。
蔡候听罢微微点头,出言道:“公孙大夫所说有理,还是先将吴师迎进来,惹恼了阖闾可就麻烦了。”随后对城楼下守卫大喊一声。
“放吊桥,开城门!”
轰隆一声,偌大的吊桥缓缓放下。紧接着,吱呀的一声,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城上的蔡候欣喜地急忙招呼兵将入城,然而突然远处传来轰隆隆之声,大地开始颤抖起来。
转眼间,便见到远处有黑压压一片战马狂奔而来。屠羊说冷笑连连,长戈高举,大喊道:“众将士听令,随我冲杀,夺下城门。杀!”
“杀!”
蔡候看着出现在天际的奔腾骑兵,一愣神,就见已经进城的大半吴军,突然斩杀门卫,转身杀向城楼。吓得他哀呼一声,当场晕倒在地。其余公卿大臣哭喊着四处逃命,除了文之锴高举青铜宝剑嘶声呵斥四散逃跑的士卒,其余根本没有一人站出来组织抵抗。
屠羊说三千步卒,很快就控制了城门,此时熊子胜所率骑兵已经进城,步卒和骑兵共同向蔡候宫殿进攻。群龙无首的蔡国士卒,根本抵不住气势如虎的楚军,不到一个时辰,吕亭城被破,蔡候被俘,许多公卿大夫在动乱中被杀。
熊子胜乘胜立即派遣屠羊说、钟健各率一千士卒,持蔡候手书印信前去诈开壶丘城和栎城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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