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从溪饿得无力开口发声,分辩不能。冼金泉连忙道:“我们是天玑山的弟子,只是……只是因为一时饥饿,想觅一点吃的,才误进这里……”
蓝障外的那人冷哼一声,显然不相信他所言,“你们不知道,未经允许,弟子是不能进藏经阁的么?”
林从溪此时十分想呐喊,他真的是不知道有这个规矩!
冼金泉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们一时忘记了!还请这位……这位师叔念在我们初犯,网开一面吧!”
那人似乎愈加不满,说道:“我的声音很老么?”
话罢,却听他口中念念有词,他们脚下的蓝色太极转缓,蓝色光障往下拉降,随着蓝色太极收缩不见了。
撤去禁制,看到他们二人身穿的道袍,那人才勉强相信方才冼金泉之言。
在他们眼前的,并非是什么前辈人物,只是一个蓝色道袍的青年道士,站在门前,丰神俊朗的面上却沉着一层古板之气。
冼金泉焦急地伸出手去将林从溪扯了起来,满脸苦相地道:“这位师兄,我们实在太饿了,又不知道天权山上哪里有吃的,就到处找……”
青年道士看到林从溪那副脸唇苍白的模样,冼金泉的话便多了几分说服力。他的语气还是冰冷如霜,神色也无半点变化,眼中透出一点不屑,道:“你们跟我来吧。”
冼金泉扶着林从溪跟着他走出藏经阁,三人出了藏经阁后,大门便生出感应,隆隆地合上,吞噬掉最后一丝光亮。冼金泉往后瞥了一眼,似有失望之色。
“居然还能饿成这个样子,真不知道你如何修道的,连辟谷都忍受不了。”青年道士一边领着他们往藏经阁旁边树林里一条不显眼的小径走去,一边冷言冷语地道。
幽径曲折,叶细枝幼,且草中暗藏青藤,林从溪好几次险些被地上的横藤绊倒,幸而被冼金泉及时扶着,也不知道那青年道士引领他们的这一条小径是通往何处,不过如今形势由不得他们,毕竟把柄在别人手中,自己只能乖乖就范。
终于,眼见前方树丛由密集转为稀疏,冼金泉与林从溪都是精神一振,林从溪足下生出了一点力气,加快往前行,犹如看见前方有可口食物在对着他热情地打着招呼一般。
出了树林,来到一片房屋之中,放眼望去,也只有寥寥数间,全都集中在附近区域,不像天玑山那样七零八落地分布在山中各处,而且这些房屋均是独立的一座屋,不加任何雕饰,没有围墙和栽种满绿植的院子,略为寒酸,就只比天玑山的房子大上一些,门前多一木板遮顶小廊和阶梯栏杆,用以堆摆杂物。
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小小的村落,弥漫着冷清和萧寂,户户紧闭,似是不太欢迎来客。
冼金泉和林从溪都不约而同地猜到了,这里定是天权山上的弟子居所。只是想不到,藏经阁那里竟有一条隐秘小径可通来弟子居所,若不是长期居住于此的人,恐怕也不知道。
按照这般猜测,这个年青弟子应是天权山上的弟子无疑。
穿过了几间房居,来到了一间茅草堆顶的屋子前,青年道士推开了门,林从溪已当先箭一般地冲了进去。当青年道士掀开里面一个蒸笼的时候,里面白花花的馒头对于林从溪来说简直就是天下至珍,抢一般地抓起两个,狼吞虎咽地往嘴里送。
青年道士看得蹙眉直摇头,冼金泉在他身后笑道:“你可真是饿得够惨了。”
冼金泉环顾了一下,这里便是天权山的厨房了,看上去并不是有人天天料理,许多厨具都锈迹斑斑,弃置一旁,不知有多少年没用了。
林从溪连续吃掉了四、五个馒头,脸上才稍稍多了点血色,他的眼睛又在厨房之中寻索了一下,支支吾吾地道:“呃……师兄,这里还有其它吃的吗?”
青年道士没好气地说道:“我们平时就没有经常用膳,吃也只是吃这些馒头,难道你还想大鱼大肉?所谓‘不食者不死而神’,你若真心要修道求长生,可真是要将辟谷术好好学会了。”
林从溪恢复了些许气力,坐在长板凳上,蹙起眉来想了想,问道:“那就是说,要什么都不吃,才能修得正道,成为神仙吗?”
青年道士闻言一怔,嘴角抽搐了一下,才正色道:“你欲要修道成仙,练气、养生、悟心三者结合才可,辟谷仅是养生之法,不能只行辟谷术而忽略其他方面的修行……”
“那师兄,我还想问问,如果不修这辟谷之术,就不能修道了吗?”林从溪锲而不舍地追问道,冼金泉在他旁边看着那青年道士的面上渐渐又多了一层困疑,显然是对于林从溪接二连三的问题,他也无十足把握的答案,不禁暗里窃笑。
思索良久,青年道士的底气也不足,说道:“反正辟谷术于修道者百利而无一害,你照着做就是了。”
林从溪认真地道:“不对啊!如果我不吃东西,我就没有力气和心情去看经书,没有力气和心情去修炼,谈何练气和悟心呢?”
青年道士竟无言以对。
冼金泉此时便站了出来笑着道:“我们这些入门弟子是不会那么快就行辟谷之术的,而且这位师兄所说的辟谷也并非真的辟谷,敢问师兄,你是否现在已能终日不食?”
“尚未。”青年道士如实说道,“不过就算进食,也是以清淡无杂之食为主。”
“那是,修为深之人才能真真正正做到辟谷,每天不食一口粮,行气即饱,我想,如今云中山城也没有一人能达到如斯境界吧?更何况我们这些初入门不久的弟子?”冼金泉头头是道地说道。
青年道士的脸色颇为难看,两个入门弟子说的一番话一时让他哑口无言,不过他也非是死吝面子之人,只冷冷地哼出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林从溪大加赞同,道:“你们说的大道理我不懂,但我只知道我在仙霖村的时候也是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什么?!仙霖村?你是仙霖村的?!”青年道士听到“仙霖村”三个字,顿时激动地瞪大了眼睛,一改方才冰冷轻蔑之相,差点就要跳起来,完全就如换了一个人似的,抓着林从溪的肩膀问道。
林从溪和冼金泉都吓了一惊,料不到他有如此之大的反应,林从溪愣愣地点头答道:“是……是的,十多天前我才离开了村子,赶路来到云中山城……”
青年道士随即欢欣不已,哈哈大笑,随后眼中又流露出一点思忆怀念,眼眶微微湿润,轻轻地哽噎问道:“黄文疾他们夫妇还好吧?”
“他们很好,虽然年过七旬,仍健壮得很呢!对了,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他们的儿子,黄岳腾!”
原来这名青年道士黄岳腾,本也是仙霖村中人,在十八年前就上了云中山城修仙学道,入门两年后拜在了朗馗道人门下,便一直呆在了天权山上,现在承担看守藏经阁之职。
乡亲重逢,二人都是高兴至极,隔阂尽消,愉快地畅谈了起来。林从溪更是对这个师兄倍感亲切,联想起仙霖村的种种,心中便翻起一股暖意,即便黄岳腾如珠连炮地询问着仙霖村中旧况,他也不厌其烦地一一回答,黄岳腾才知仙霖村已是换上了郭萧长当村长,其它则无太大变化。
当黄岳腾感慨自己已有十六年无回仙霖村之时,林从溪和冼金泉都大为讶异。
“我只在入门期结束之后回过村中一趟,之后拜入到师父门下,便再无下过山了。”黄岳腾说道。
林从溪心中念道:“若是如此,那岂不是两年后我就有机会回村子里了?黄师兄之后十四年都没能回去仙霖村,也难怪他会问长问短。我才离开几天就对村里挂念得厉害,更何况师兄十四年身处异所的思乡情怀呢?”
冼金泉闻言便为他打抱不平道:“不是我说,你那个朗馗师父当真是个书呆子,如此不近人情,只懂得将弟子锢在山中,估计他也是让你们天天看那些什么经什么经……”
黄岳腾连连摇头道:“师父他学究天人,功参造化,旁人觉得他终日只沉浸在书海经文中,误了修为,但实际上他的道行之高,并非其他人能够想象的。”
他站到了门前,叉起腰来,看着外面相对而筑的房子,有感而发道:“因为很多人都嫌读经苦闷枯燥,所以没有多少人愿意跟随在师父门下,是以我们天权山才人丁凋落。不过,我们所研习深究的经书典籍,皆是道法之本源,若只是注重在术法上的修为,而忽略了对‘道’的理解和心得,便是舍本逐末了。”
黄岳腾一说到心中憋屈许久的话,便不吐不快,一发不可收拾,也不管他们是否在细心听着,继续道:“我们专注读经,虽然在修行上比不上其他弟子,但若说到道心的修行,我们可是不遑多让的。对术法修行的前中期,可能我们的进境比一般弟子都要慢,若是到了后面,我们修炼起来可就比他们顺利得多了,因为我们掌握了道之本源,有了更深刻、更准确的理解,当然,这是要建立在你对所研习之道经都有所体悟的基础上。”
林从溪听他说了半天,才知道原来云中山城的弟子拜了某一位师尊后,便要随着他到他主管的山上去居住,又好奇问道:“可你们终日都要蜷缩在这里看书,都是些千篇一律,字字深涩的经文,度日如年,真的可以忍受得了吗?”
“若是能突破自己的极限,承受到这一种心上的孤独、苦闷、焦躁,变得心静如水,不因他物而烦扰,专心一意地投入到寻索道之玄奥当中,那么就说明你的道心已经上到了一个非凡的层次了。”黄岳腾说着又是叹了一口气,“可惜我尚未能窥到那个阶段,整个云中山城就只有师父的道心修行能做到心无旁骛。”
林从溪心中暗忖,我可不愿意变成那终日昏昏欲睡的书木头,能窥得道心,可就忘了自己的本心了。日后若真是要选择,即便让他从天玑山上跳下去,他都不会拜入朗馗道人门下的。
黄岳腾忽然“啊”地叫了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骤然变得严肃起来,道:“今天不是上道堂的日子吗?你们怎么还能出来?”
二人大惊失色,林从溪只好解释道:“对不起师兄,我实在饿得受不了了……”
他们绝望地对视了一眼,黄岳腾师从朗馗,只怕也学得到了他那种严厉苛刻的性格,若是他不肯放过他们,这事可就难办了。真是发落下来,按照门规,他们可就得跟郑天宏他们一个下场,关上一个半个月的禁闭。
“好了,念在你我同乡的情分上,我便不禀告师父你们偷偷跑出来的事,不过你们现在得赶紧回去……”黄岳腾出乎意料地说道,又将几个馒头包起塞到林从溪手中,道:“你先藏着,若你还不够饱,就自己拿来吃吧,不过最好不要让师父发现哦!”
(https://www.biquya.cc/id32363/1921767.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