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阳山绵延千里,云深无迹。
自西向北越深越是人迹罕至,奇峰无数隐没于云海。再往上走气候急转直下,风雪连天,千里冰封。
曾无忧一众顺着山间古道只行了百余里便弃了马车。越往上山势越陡,奇特气候造就此地植被异常繁茂,参天古树遮天蔽日,巨大的树冠连绵成片,宛如雷云阵阵。
好在都是习武之人,攀山涉水也都不在话下。唯一的状况则是出在曾无忧身上。
我们的宫主大人一身轻纱罗罩虽是美艳无边,但在这深山老林行进确实多有不便。无忧依仗着内功深厚,一入山林便火力全开,周身气浪鼓舞,劲气四溢。一时间衣袂裙裾翻飞,所过之处草木沙石一片狼藉。
曾无忧就在四人看白痴的眼神当中运气疾行了半里山路,强撑到最后香汗淋漓,气力不济,险些昏倒。
苏女急急过去搀住她,嗔怪道:“你这傻丫头,当真把内力当犁地的锄头了。”
曾无忧面色煞白,胸口起伏不定,苏女见状也不忍再责备。
药侠也疾步上前从怀中摸出一剔透羊脂瓶,倒出几粒药丸递给苏女,教她服给无忧。
无忧仰头咽下药丸,静坐运气片刻睁开眼睛,奇道:“果真灵丹妙药!”
药侠笑道:“灵药固然奇效,但终究药性过大,不可多服。曾宫主还是莫要再浪费内力了。”
无忧俏脸一红,心知自己托大,四下端详片刻计上心头。
只见她狡黠一笑,反手抽出腰间弯刀,‘唰唰唰’刀影闪烁,一身纱裙斩的四散零落。
“这样便好啦!”曾无忧收刀入鞘,一袭如水襦裙被改的面目全非,流苏轻罗化作一身乞丐装,怪是怪了些,好在不碍事,倒也平添几分娇俏。
这无忧宫主行事毫无章法,连坚冷如冰的鬼刀都看直了眼睛。苏女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只得怔怔的点点头,挽住曾无忧臂弯同行,生怕她在做出什么怪事来。
日升月落,风雨蹉跎。
三日后一众人终于攀过一座险峰,下到山谷之中。谷外乱世如瀑、山势险峻,未曾想谷内倒是一派勃勃生机,绿意盎然。
众人沿溪顺流而下,一路飞鸟麟鱼,奇松异果倒也看的新奇。三个女子几日来的奔波疲累也随着谷中鸟语花香散作无形。
“这倒是片世外桃源,你所说的肉佛陀便是隐居于此?”鬼刀难得主动开口询问,想来也是被这谷内风光所打动。
“没错,这老友也是一奇人。酒肉穿肠过,菩萨心中留。行事言谈不拘一格,早年江湖都称之为笑弥勒。”药侠也是话匣敞开,娓娓道来。
“那为何又改做肉佛陀?”曾无忧听到药侠讲述急急凑了过来,对她而言这中原武林的奇闻奇人煞是有趣。
药侠抚须一笑,道:“酒肉不离口,体态日渐雄浑壮硕,宛如凶神恶煞一般,哪家庙号的弥勒佛是那般样子。”
“哈哈哈,我倒要见识见识这肉佛陀有多好吃,吃蹄膀能比过我吗?”血狐狸也过来凑热闹,听闻肉佛陀食量巨大心下不服,竟也起了比斗之心。
一介妙龄志与酒肉和尚比吃肉,放眼天下恐怕只此一家。
苏女只听不说,时不时被无忧和血狐狸两人逗的咯咯直乐。恬静又灵动,衬着谷中艳丽春色,好比画中仙子一般。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几人便行至谷底,谷底地势起伏不定,好在路障甚少,走起来也并不吃力。穿过一条羊肠小道,一片巨石铺就的阔地赫然呈现。
“这些巨石都是那大和尚自己从山腰搬回来铺放到这里的,整整两年,铺就了这一方平整地面。”药侠沿途指指点点,碰着什么奇怪东西都能说出一二。
“这大和尚倒是有趣,两年铺了一片武场是作甚?”无忧宫邸也建于山体内部,深知这驮运巨石之难,当下很是好奇。
“并非武场,他说从山外至谷内一路坎坷荆棘太过恼人,这家门口便要有家门口的样子。所以便……”药侠正说着忽然停了,脸色猛的一变,连声喝道:“小心!”
话音未落,身形便闪了出去,一把揽过走在正前的苏女扑到在地!
曾无忧同一时刻察觉出不对,脚底一顿震开几块巨石,扬手掀起门板大小的石块挡在苏女身前。
与此同时,石板路尽头林石之间爆起一阵飞蝗锐响!‘嗖嗖嗖嗖’箭雨顷刻袭来!!
血狐狸紧要关头被鬼刀一掌推入一侧石林,无忧与鬼刀双双拔刀出鞘飞身而起,迎头卷开箭矢无数。
“无忧!兄长!”苏女、腿儿失声惊呼。
只见二人不闪不避,刀影幢幢,飞蝗箭矢被密集刀锋卷的四散跌落!饶是二人身法俱佳也熬不住如瀑箭雨,抵挡片刻便抽身急退。好在一阵箭雨渐歇,容得两人一口喘息,一个闪身都隐入两旁石林。
“来者何人!可是这贼秃同党!”不待受袭几人言语,另一边便传出一声公鸭嗓的叫唤。
几人散避各处无法商议,片刻之后传出药侠一声问话:“吾等山间药农进山采药,阁下何故无端暗施冷箭?”
“药农?一派胡言!咱家不聋不瞎,休要糊弄!”公鸭嗓嚎了一声,命令道:“你们去,捉住这几个贼人!”
“太监??”五人俱是一惊,不明就里。
公鸭嗓吩咐之后石台一侧传出一阵窸窸窣窣之声,曾无忧探出身子瞄了一眼,看到二三十身着兵甲的刀斧手缓步移来,小心的围拢至挡住药侠和苏女那块巨石之前。
曾无忧担心苏女安危,握了刀柄正欲杀将出去,却见巨石之后的药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后者不知从哪又摸出几颗黑色弹丸,屈指连弹!
‘咻咻咻’几声轻响骤起,弹丸击在山壁巨石之上轰然爆响,炸出滚滚浓烟!
隐于石后几人闪身跃起,刀剑齐出。浓烟之中人影闪烁金铁交加,鲜血激射惨叫不绝!
浓烟几息间便散尽,除了一地血泊残尸,哪还有人。
几人栖身山壁之上一处裂缝,居高临下看清了巨石路尽头隐在石林中的一干人马。
“奇怪,此处怎会有如此多的官兵?”药侠一脸不解,喃喃自语。
“那肉佛陀何许人也?宅门还有兵士把守?”曾无忧伏蹲裂缝石阶之上,看的分明却不解其意。
“不,看来这大和尚出事了。”药侠语带忧虑,这一路平安无事,不想到了门口差点吃了闷亏。
苏女心下也焦急起来,这求药之路一波三折,若是那酒肉和尚出了事情,天下哪里在寻救命之药?
鬼刀扭头对腿儿道:“你能认得这些人的装束吗?”
“朝廷兵卫装束都是一样,我如何辨认。”腿儿瞪了义兄一眼,探首张望了一会儿,突然道:“哎,真有哎。”
几人都转向腿儿,等她下文。
腿儿透过缝隙辨认片刻,道:“江阴王府的銮驾。”
“江阴?”苏女一听急忙也探身察看,道:“确是江阴…”
苏女家乡梁溪与江阴相隔不过数十里,苏北苏南侯王遍地,旗帜很好辨认。
几人崖上窃窃私语,下边确实不得安生。
那公鸭嗓派人把乱石翻了个遍也未曾找到几人,以为几人大概几经逃窜,也就未当回事。派些兵士草草收了尸体,又一股脑涌进石道之后,石台处留了十几卫兵把守。
“走,我们跟进去看看。这大和尚向来无法无天,想必是得罪了官府。”药侠从裂缝中缓步移出,从怀中摸出一把短匕叼在口中,抓住山壁垂下的蔓藤无声无息的荡了过去。
曾无忧眼尖,一眼认出那柄短匕。心思一动挪了出去,可惜蔓藤不少,枯死的居多。捏一把便碎成一把粉末,好在无忧身材娇小轻功卓绝,趁着石道口兵士交谈不察,一跃而下。
药侠在上无忧在下,两路潜伏而去。
只见药侠攀岩走峭异常灵活,不消片刻便倒挂兵士头顶突起山石之上。犹如线虫一般悄然落下,猛地伸出一手捂住兵士口鼻,短匕自颈间抹出一道血箭。石林后的曾无忧有样学样,身形如魅,弯刀毒蛇一般无声探出,一声闷哼之后便带回一颗人头。
等到剩下的兵士发觉不对为时已晚,两人一跃而出,匕首弯刀几个动作便让他们永远的闭了嘴。
裂缝中的三人看的悠然,待无忧和药侠清理净石道守卫之后,这才飘然而下。
“无忧小妹,下次偷袭还是还我吧。你这出手便是拿回一颗人头未免太…太过费事。”血狐狸拍拍无忧肩膀,冲着无头残尸努努嘴。
无忧吐吐舌头,狡辩道:“弯刀锋利,与我何干。”
药侠挥手示意噤声,躬身潜入石道。几人尾随而至,穿过一条石廊便见一处开阔坡地,坡底一间草棚小院背靠山坡,院边围着一圈巨石屏障。院落门前无甚遮挡,木质大门洞开,院中左侧石磨铡刀,右边圈着一群鸡鸭。当中空地栽着一颗桃树。
门院之外围拢弓箭手几十,俱是箭在弦上。往后还有刀斧手数十,簇拥着一个一身青色宫服的人。
“这么多人干嘛不杀进去?”无忧问道。
“想来是吃过大和尚的亏,都怯了。”药侠推测道。
“我们如何是好?”苏女手握剑柄随时准备拔剑。
“等一下,情况不明还是不要贸然出手。”药侠手按在苏女拔剑的手上,虽未回头,但手劲柔和。
苏女细腻素手被药侠大手裹住,虽不曾动作也能感觉到药侠手上一层硬茧。苏女抬头看了眼药侠侧脸,眼神有些不自在,悄悄将手撤出药侠手心。
一旁曾无忧看在眼里,醋上心头,小嘴撅得老高。
这时院外人马出声了。依旧还是那个公鸭撒,众人闻声看去,正是兵丁簇拥的那个青色官人。
“大胆贼秃!速速放了我家王女!!否则王府精兵踏平你这草屋!不但踏平草屋,还要捉你回府!上刑!斩首!!”公鸭撒叫的声嘶力竭,而院内并无应答。
“那大和尚莫不是逃了?”鬼刀问道。
“不会,这桃花源一砖一瓦都是他辛苦堆砌,比他性命还重,断不会弃之逃离。”药侠摇头道。
鬼刀还要再问,院内适时传来一声破锣嗓子。
“你这阉人絮絮叨叨有完没完?有胆进屋拿人,没胆赶紧给佛爷滚!扰人清闲佛祖饶你不得!”
“你,你你你,放肆!你信不信咱家一把火烧了你这茅草棚!!”公鸭嗓气的直跳脚,说来说去就是不下令,直如孩童吵架一般叫嚷。
“烧烧烧!佛爷正愁宅院潮气大,快快给佛爷暖暖!哈哈哈哈。”
“你这无赖贼秃!!我,我呸!”公鸭嗓气冲冲叫骂不止,气势汹汹冲到院门处又退后几步,徘徊再三不敢踏入。
“秃驴!有种的你出来!!”公鸭嗓无计可施,只得唤兵丁搬来把椅子坐着继续叫骂。
片刻后院里又传出一通大笑:“嗬嗬嗬嗬!无后阉人唤佛爷,佛爷便出来叫你瞧瞧!”话音刚落,一个浑圆身影破顶而出飞扬茅草无数,一声诗号郎朗谒出!!
诗号曰:“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的顿开金枷,这里扯断玉锁。咦,庙堂之上王女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https://www.biquya.cc/id32208/1723640.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