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一边打扫着清风阁门前的狼藉,一边向蓝婧简要叙述了一番当前的状况。蓝婧很配合地时而点点头,证明她在听,但蹙起来的双眉却毫不掩饰她的无可奈何。
说的人上句不搭下句,听的人很难消化掉全部,只了解了个大意。也就是,夏城土地有限,而郭祺苦恼容不下众多的流民……
忽而,他站直身,一脸认真地注视她,说:“你点子多,不如你进去劝劝少爷吧。”
蓝婧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她的建议有是有,只怕这古代折腾不起,恐怕没有那么强力的钢筋混泥土建造高楼大厦啊。
吉祥急了,“少爷连晚饭都没吃呢,你就不能帮着想想法子?”
“这是朝廷的事啊。”蓝婧无辜又无奈地摇头。朝廷的事自然有朝廷的人来管,郭祺又不在其位何必自寻烦恼。再说了,他们只是小老百姓,就算有什么想法,当官的也未必听得进去啊。
不过,她见吉祥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又朝清扬阁里面瞅了瞅,宛如青松的背影在明灭的光影中落寞地来回踱步,她的心中也仿若有根针扎着一般,没来由地难受。
或许,做人的确不可以这么无情!
她略一沉吟,仰天吐了一口气,心道:好歹说一说她的想法,至于能不能被采纳那是另外一回事情了。她不是建筑方面的天才,她只是有十几年的现代生活经历罢了。
这样想着,她便径直朝清扬阁走去。
蓝婧轻步走进郭祺的房间,层层图纸侵占了整个桌面。她悄悄瞥了一眼,图纸上密密麻麻的,不是夏城的规划图,就是零零碎碎的字迹。
最惹眼的便是一张好似清单的一组数据,蓝婧瞧着瞧着,眉毛渐渐蹙起。单是这些纸上的东西,就远远不是吉祥说的那么简单了……
“你回了。”
一声充满磁性的清冷声调传入耳中,十分动听。蓝婧浅笑了下,这才从椅子上起身,疑惑的看着那张清单,问道:“这样算起来……用度还真不少啊。”
蓝婧见郭祺沉默不语,微微抬头,又问:“赵老爷想到什么办法了么?”赵嘉好歹也是个官,而且在百姓之中的口碑还不错,这个节骨眼上,只有盼望好官挺身而出了。
然而,郭祺却神色忧郁地摇了摇头。
蓝婧见状,心知情况不乐观,也一并神色黯然了。可是,她又不得不劝说一下连晚餐都吃不下的人,只好安慰说:“当地的大小官员也有不少吧……难道他们也都没有良策了吗?所以,你也别太担心了,我想,赵老爷一定会把那些人请来商议的,也许他们会有办法的。”
“婧儿……”郭祺忽然轻轻唤了一声,却又欲言而止,好半响没有再言语半分。
郭祺在蓝婧面前,很少这般。
不知怎地,蓝婧心中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来,叫她的心鼓的好厉害。她小心地靠近他的身子,微微侧着身子,抬头仰望着他,轻声道:“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好了,你我之间还须防着对方吗?”
说实在地,她有些气馁,不知道郭祺此举,是不是因为他不够信任她!
不够信任?就像肉中忽然扎进了一根刺,坐立难安地,隐隐作痛。
郭祺也侧头,静静地注视着她,眼神幻变,手指却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仿佛内心十分挣扎。他思索了好半晌,才幽幽开口:“婧儿,你说说看,若是想要好好安顿这些流民,而手中的钱财和粮食却所剩无几了,该怎么办?”
没钱?
没钱的话,这事情就严重了。
一边极度缺钱,另一边却没有钱来堵缺口了,这岂不是个大难题么?
没粮食?
那事情就相当相当严重了!
正所谓,民以食为天,温饱是人最基本的物质追求,也是百姓安居乐业首当其冲的前提呀!
......
蓝婧皱皱眉,一时无语。暗道:难怪郭祺会这般烦恼了。那些流民来到夏城就是冲着有的吃有的喝这一好处,所以他们才拼命干活,而如今受到旱灾的影响,粮食紧缺。加上工程即将竣工,劳工自然成了最头疼的麻烦了。
郭祺担心蓝婧不够了解,又强调了一声:“我的意思是,当务之急还是要把他们安顿下来,只是……叔父说,已经出不起钱了。”说到这儿,他隐隐有些怒,却不便发作。接下来,倒也说了个实情,“更何况,如今大旱,就算想开粥场救济他们,也不可能了啊。”
“可是,这些流民本就是无家可归的人,他们又能上哪去呢?”
半响,郭祺哀叹:“是啊,”那一声叹息拖的长长的,仿佛他的心中有说不尽的惆怅。
“刚开始,那些流民来到夏城,本是救灾与建城同存,只需消耗些粮食,那些流民有粥可果脯即可,所以一直还算安定。可现如今,夏城的流民越来越多,日后势必会影响到王公贵族尽情山水的雅兴,所以……”
蓝婧听了冷笑:“所以这些流民留不得?”说穿了,就是典型的过河拆桥。说穿了,这夏城就是为了那些位高权重的有钱人服务的,而且只为他们服务。
郭祺怔怔地看着她,不否认这个事实,但说得比较委婉:“恐怕留不了那么多。”
蓝婧闻言,攸然转身,与他面对面。一双美目疑惑的看着郭祺,语带讥诮地问道:“能留多少?”如果夏城是有钱人的乐园,又岂会让那些流民白白占据一寸土地?
显然这一理想局面,也只能存在于理想之中!
想要变成现实,一个字——难!
郭祺被她的一句疑问呛在喉咙间,连忙尴尬地别过头去。
蓝婧也感觉自己过于激动了些,这些本就不干郭祺的事。所以,接下来,她的语气语调也柔和了许多,只感叹着:“流民也是人,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啊。”
说完,蓝婧背过身去。
依她看来,如今就算手里拿得出钱财,那些流民也未必能活的长久,迟早也会打发出城的。她原本以为赵嘉真是为民请命的好官,现在看来,不但是她,而是整个夏城的流民都被美好的假象蒙蔽了双眼。那个赵嘉无非是打着安抚流民的幌子,假公济私。
拿不出钱?蓝婧暗地冷哼一声,恐怕赵老爷中饱私囊了不少吧!
郭祺见面前的人儿气嘟嘟的,嘴角禁不住地微微一弯,但眉头依旧微皱着。他从来不知道,在这个问题上,她的反应也是如此激烈的。但是,他偏偏怒不起来,反而心感喜悦。
“如果能筹到钱,我一定想法子留住这些流民。再不济,也要安排他们个好住处……”这是他的心声,所以他才会这般愁眉不展。
蓝婧小脸一沉,苦着眉眼嘟囔道:“我们上哪儿弄钱?”看样子,还是一个庞大的数字呢。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他们好像连买串糖葫芦的钱都付不起吧……
他们都是泥菩萨,自身都难保了,怎么救世?怎么拯救水深火热中的百姓?
虽然不是圣母,不过,终究是数目庞大的性命啊,凡是有血有肉的人都会黯然神伤吧。
她恨恨地在心中腹诽着:这些杀千刀的贪官!这些视人命如蝼蚁的封建阶级!
不知不觉,夕阳的余晖映照进屋来,在地上挪出纤长的灰影,还有那菱角清晰的撅嘴。一缕霞光打在她的脸上,她连忙抬腕遮住有些刺目的光线。
“现在什么时辰了?”蓝婧随口问道。
郭祺瞅了瞅屋外,回答道:“快到酉时了。”
酉时?
这个词仿若一道电光倾直而下,贯穿她的身躯。震惊过后,脑中豁然清明。
“你也别急,或许我有办法弄到一些钱。”她神秘地一笑,看着日头慢慢西沉,她心中也一点一点恢复自信。
酉时也快到了,算一算,有些帐也该清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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