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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图利尔家？”我问道。但迦罗埃没有接过我的话，让我觉得他是故意的，作为将死之人，他不想参与到什么阴谋中去了。
“你发现了吗，”迦罗埃答非所问的说，“领地上到处都在变化，每家每户都在为了自己的将来而努力工作，他们建起了很多漂亮的房子，丰饶的田园，唯一没有变化的只有这里。”
我当然发现了，萝卜城还是五年前，我们简单堆积起来的那座小土堡，卫兵们也不再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而是当成一个每年都要呆上十个月服役的讨厌兵营。而他们心思都放在自己的家人居住的地方，封田才是他们的家园，所以没人再关心修缮萝卜城的事。
“不，您已经做的很好了，扩大了盐田，并让制盐术的秘密始终没有泄露，萝卜城虽然没有建设成坚固的堡垒，但至少维护的不错。”我说道，我自己三年没来过一次，寇尔只是短暂的来过两次，也没有什么作为，他的时间不是用在阿斯卡特拉的花天酒地，就是做当上评议员的美梦。而迦罗埃仅靠一个家族前任管家、现任高级雇员的身份担任‘代理城主’，能控制住局势不崩盘就不错了。
迦罗埃闻言舒缓了下来，劝告我说：“北溪的那家图利尔其实不算什么，在安姆的话连富裕市民都算不上，况且领地上这种人只会越来越多，千万不能因小失大。”
寇尔招收海姆和托姆提供的卫兵时犯了一个错误，他没有把那些有家族背&景的人给剔除出去。虽然当兵卖命的卫兵肯定没有什么大富大贵的出身，但也有个别是家境不错的，比如德尔林卫队的骑兵斯亨巴赫-图利尔，家境就非常好，他父亲和七八个亲叔叔、堂叔叔全都比较富有，虽然够不上什么大富翁但肯定算家境殷实。
斯亨巴赫把北溪地区免税政策，还有他得到了一大块封田的事写信告诉家里，他那个身为粮食与布匹商人的父亲大为心动，带着妻子和另外三个儿子，还有儿媳和孙辈一大家子人都搬迁而来，由于资本充足，专业水平高，很快脱颖而出，成了北溪聚居区范围内仅次于德尔林商行之外最大的行商。
单单是这样也就罢了，因为规模更大更专业的德尔林商行也在做同样的生意，搜购领地内产出的粮食与经济作物卖往外地；从外地买来高档布料和各种生活用具在领地内销售。图利尔家也就是吃点剩饭的命，撑死了算每年赚个五六千皮托。
这个老练的商人很快发现另一个商机，德尔林卫队中有十几名卫兵虽然也获得了封田，但他们或者是自己单身，或者是家眷不愿意离开安姆，而自己要在卫队服役没有时间经营封田。图利尔便通过自己的儿子，他们的同僚与之一个个的接洽，收集承包了十多名卫兵的土地，并想办法把这些土地调换到了一起，带着仆人买来奴隶，种植粮食、经济作物还有放牧。
一手农庄，一手商队使得图利尔家抗风险能力得到极大加强，开始稳定发展起来。有了一定资金后又购买兼并了不少本地村民的土地，现在已经成为了掌控两百多公顷耕地，以及相同面积的牧场的庄园主，同时还是德尔林商行的竞争者。他们依靠奴隶的劳动、安全的环境和德尔林家免税的政策迅速的积累着财富。
云雾海岸—北溪地区在德尔林五年时间的统治和发展下，一些富裕的家庭已经隐隐有了地方毫门的架势，比如卫队长皮拉尔-方堂；几个原先的村长李威尔、鲁那克家；有一技之长的工匠们。但是兴旺的图利尔家族风头最盛，虽然还不至于尾大不掉，却已经引起了德尔林家族的警惕，不光德尔林商行的高级雇员们和一些家族骨干对其不满，寇尔伯爵在一封给我的信上也表达了他的忧心。
要是其他地方富裕市民敢这样踩着领主的肩膀上位，早已被收拾掉了，哪能给他这么长的发展时间和空间。让伯爵顾忌的还是制盐术的问题，我们并不确定骑兵斯亨巴赫有没有向他的家人透露过秘密。如果有的话，敲打图利尔家的过程就可能激怒这个人口众多的家族，引来麻烦甚至被公开晒盐的秘密。而如果纵容他们发展下去，短时间内他们的家人和财产反而相当于变相的人质，肯定会保守盐场的秘密。
记起在回复给父亲的信中，我写到：“由着他们去吧，就当是养了一头肥猪，什么时候都可以宰了吃肉。”
转过思绪把这个问题放到一边，我打算问问迦罗埃另一个问题。
看到老管家闭上眼休息了一会之后，好像恢复了点精神，我便问他：“购买纳西凯镇，这个想法可行吗？”
德尔林领地正东方向一百马勒左右便是安姆最北端的领土纳西凯镇，虽然周围地域狭窄，没有什么发展潜力，与我们的领地中间隔着云雾山的一条南北向山脉，只能从北面绕行过去，交通非常不方便，同时也就很难将两地连为一体。
不过纳西凯镇毕竟位于贸易公路上，并且把守着云雾山脉的北侧山口，地理位置绝佳。镇子东南靠山的平地上有一个不小的铁矿，被安姆的菲佛家族所控制，南部剑湾一半的铁来自于这个铁矿。菲佛家的一名男性成员带着他的家人住在镇上，不过纳西凯镇的市长是由评议会任命的，有两百名安姆帝国的士兵驻守在镇里。
“如果菲佛们愿意渡让他们的权力，实际控制纳西凯是能做到的，但是真正吞并就不行了，那里毕竟是安姆的正式国土，除非有很特殊的理由，否则评议会不会答应的。”迦罗埃给出了他的看法。
“哦。”
老人似乎产生了一点兴趣，问道：“你是想把北溪和纳西凯连成一片？那可真够远的，中间的贝尔苟斯特怎么办？”
贝尔苟斯特镇其实在北方很远，两镇一领是正三角形的三点分部，不过由于这个三角形底部被云雾山插了进来，所以除非穿山而过，否则从北溪到纳西凯的路途中，要经过云雾山的北麓和贝镇南边的土地，那些土地是在贝镇控制范围内的，不过严格来说贝镇本身并不是位于北溪地区和纳西凯镇的交通路线之间。
“娶贝尔苟斯特男爵的女儿，获得法理统治权，再从兰森德尔教会手中夺回实际统治权。”我说出了设想。
“这样啊，听上去倒不错，可未必是一代人就能完成的事业。”老管家脸色有些发红，他用残余不多的生命力支持着自己的头脑，为我考虑着。
一会之后老管家慢慢的说：“就算把三地都统一起来，土地面积倒是够一个公爵领的了，但是你算算人口，我们有八千人，纳西凯才三千，贝尔苟斯特也不过九千，再加上附近的村子的话最多有五万多人。用这些作为基础组织军队肃清土地上的异族，再招募贫民开垦，投资数额我们未必负担的起，况且要花上二十年的时间，比你那个娶位公爵小姐的计划差远了啊。”
“呵呵，只是我的玩笑，谈不上什么计划。”我否认道，不过有点担心，这种传言对我可没好处啊。
迦罗埃面无表情，沉默了半分钟后又问我：“伯爵大人在尝试让自己成为评议员，你怎么看？”
“毫无希望，瞎浪费钱。”我回答道。评议员可不是大家选举出来的，它的规章是：‘当一名评议员死亡或离职后，排列在其后的议员依次晋级，然后前五位评议员共同推选出第六议员。’这种封闭的利益集团很难被外人进入，要是寇尔把资源和精力花在争夺阿斯卡特拉市议长的位置上还靠谱点。
“那倒不一定，”老管家摇摇头，“他是没希望了，但是将来的事谁说的准呢，三十年后，也许你能实现你父亲的愿望。”
“与其妄想统治有三百万人口极度繁荣的安姆帝国，不如去谋划十八万人口的博德之门大公国。当选公爵可是简单多了，谁的钱多、刀子锋利，谁就能当选。”我说道。以四万人口的博城为中心的公国松散异常，当选的公爵都是终身制，但公爵们死后爵位不得由子女继承，而是由贵族议院重新推举，匕首和金皮托在其中会起到决定性作用。
“就算你不把自己当成安姆人，西哈特兰人会忘记这一点吗？”迦罗埃说道，他对我的图谋方向表示怀疑和反对。
就在我打算再说点什么的时候，迦罗埃的头朝下顿下，又歪道一边。在确认老管家只是睡着了之后，我离开了他的客厅。
十几名卫兵现在正在萝卜城议事大厅兼兵营餐厅门外和内部站岗，主席桌前面笔直的站着三个人，我坐在桌后主人的位置上对他们下达指令。
“我要私下招待一些客人，贝琴萨分队长，你去找鲁那克村长，和他一起组织起一些厨师和工人，再收集燃料、大锅和足够的调料。”我吩咐年轻的托姆牧师后，又转头对契冯说：“你和李威尔两人去购买一批用来食用的牛羊，第一批先买五头牛，二十只羊。”
“后续的还要多少？我担心买不到足够的牲畜。”游侠说道。
“牧村里一百多家小牧场连这点都凑不齐？”我疑惑的问道，当初规划分割土地给四个村庄的时候，为了尽量开发和养护那些贫瘠的土地，很多灌木林地和水量不足的可耕地都被划归到牧村，牧场虽然只有一百多户八百多人，占四个大村庄总人口的一成多一点，却占据了整个地区一半的面积，我记得报告里是说有一千六百头牛和近两万只羊的。
“都是些奶牛、耕牛和绵羊，用来吃有些不合适啊。”贝琴萨接过问题说道。
“噢，这样啊，那就买一些猪来代替，伤残的耕马也行。按我刚才要求的份量，十天后和二十天后分别再来一份。”我要求道。
李威尔开口道：“爵士，我们还能买到一些野味来招待您的客人们。”
“份量够多吗？”我问他，记得以前这里只有一千居民的时候也没多少猎物，现在有了八千人定居，野兽只会更少吧。这个建议没引起我什么兴趣，因为我准备这些食物并不是用来招待什么客人，对七十尺长的红龙来说，更喜欢大块的牛肉而非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塞进牙缝的兔子。
“您有所不知啊，”李威尔赶忙道：“以前很多野兽都被豺狼人、食人魔这些怪兽猎杀了，如今在契冯队长的带领下连恶狼都被剿灭干净，没有捕食者后野兽们的数量增长的很快，最近两年不光是野鸡和兔子，每家都经常吃到鹿肉和獾肉。”
“鹿肉和獾肉！”我阴沉着声音重复。一边抑制自己的无名怒火，一边思索李威尔向我爆料是什么意思，同时还不忘扫了一眼站立在我面前的贝琴萨和契冯两人。契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李威尔的女婿贝琴萨则绷紧直立的身体，双眼平视前方的空气，好似等待我的命令。他们俩都没有用责怪的眼光朝告密的李威尔看去。
鹿可以提供肉和皮革，价值比较高，而獾子这种成年后四五尺长，肥胖的杂食动物不但肉味特别鲜美好吃，还能提供獾油用来治疗烧伤和刀剑外伤，很多外敷药剂都是用草药混合獾油制成的，它的价值远比鹿高。在费伦很多地方这两种野兽都受到领主们的保护，禁止平民猎取。更何况北溪地区所有的林地都归德尔林家族直辖，獾和鹿这两种林地生物和它们生活的树林都是我们家的财产，如今却在被平民们大规模的不断猎取。
我开始考虑是否让父亲颁布命令，重申我们对地区内的獾子的独享权力，但有个困难在于由谁来确保命令的执行，民兵们显然靠不住，看来只能动用家族卫队。
看到我脸上明白无误的怒气，李威尔继续说：“如果您打算组建护林队的话，我的南桥村民兵绝对可靠和忠诚，他们会毫不犹豫绞死任何进入您家族的产业里盗窃的偷猎者和伐木者。”
“你说的不错，我会写信给伯爵，建议他任命你为林业总管，代理城主阁下太心软了，我对他很失望。”我慢慢的说。
走到忠诚之神牧师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用杀气腾腾的口吻命令道：“泰瑞尔-贝琴萨分队长，你在全卫队范围内挑选最为忠诚可靠的士兵，组成家族的内政分队，准备协助你岳父的护林队镇压可能的反抗行动。”
贝琴萨等人离开后，我又召集凯根、阿蕾拉两人到大厅，商量怎么修缮一下萝卜城。寇尔已经来信说他很快就会从安姆来云雾海岸领地一趟，一来是看我，二来也是为了给忠诚的老部下迦罗埃送行。方堂、寇根、卡拉三人已经前往安姆迎接，并加强途中的保护力量。
领地上的石匠木匠只有几位，不过材料倒是不缺，交通运输也比原先容易多了，路虽然狭窄但很平整可以让马车通过。在伯爵到达前的十几天时间里大规模修缮一下还是可以做到的。
矮人和半身人离开后卫兵通报：“萝卜城司库官奈斯曼夫人在门外有事求见。”
“想见我还用通报？你知道我的门随时为你打开的嘛。”我懒洋洋的陷在扶手椅里，只有袜子的两只脚搭在主席餐桌上快活的晃悠着，说：“你那个五个月大的女儿呢，怎么没带来让我认识一下？”
瓦妮莎没有‘五个月大的女儿’，我是讽刺她和奈斯曼结婚后五个月就生了了个女儿，现在那个女孩已经两岁半了。
瓦妮莎站在空旷的大厅前端，距离和刚才其他部下一样远，接受着我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她的身体。不过大厅的正门和侧门内分别站着几名卫兵，我们并非私下见面。
“好久没见了阿诺门，”原先的海勒思女士，现在的奈斯曼夫人微笑着和我招呼道，完全不搭理我讽刺的话。“这份手令有几个地方我不清楚，想和你确认一下。”
“你说。”我回答道。给梅兰尼亚喂食用到德尔林商行的一批香料，还要花费一笔资金，为此我写了张便条给经办人贝琴萨，让他找司库官支取。
“你得给德尔林商行的代理人写封信，说明两桶香料是被你拿走的，不然他会向我讨要的。另外这次花的钱不是小数字，是用西土商行的钱结算，还是让伯爵付钱？”女司库瓦妮莎询问道。
“当然是用伯爵的钱，未婚儿子的开销都由父亲承担，这是安姆的惯例。”我回答道，从安姆的法律角度看，我确实还是‘单身’呢。而西土商行虽然是德尔林商行的分支，财务却是独立的，西土商行的钱实际上是我自己的钱。
“从我的了解看，伯爵阁下会答应你的要求，所以虽然你让我很为难，但我还是决定按照你说的办。”渔夫的女儿优雅的行了一个表示服从的礼节，比博城的贵妇汉娜、布里拉更有风姿。
“喔？”我饶有兴味的看向她的眼睛，既然这样她还来干什么？难到想和我续续旧情？
瓦妮莎面无表情的四处扫了一眼可能听清我们谈话的六名士兵，她对这些士兵的了解和熟悉程度远比我更高，作为实际的副城主她和卫队里的士兵们相处三年了，卫队人数现在也没超过三百人，她应该每个人都叫得出名字才对。
我把翘着的脚塞进鞋子里，坐起身体，从腰间口袋掏出法术书，对她施展了一发传讯术，这个法术能让声音单向传播，使得别人无法听见我们之间的对话。和隐匿传讯术建立精神连接不同，因为传讯术是用语言互相交流，所以有可能被人通过读唇或是窃听魔法知晓内容，不够隐匿，是一环法术。
“你晚上回家住还是呆在城堡里？我去找你方便吗？”我脸上一本正经，同时提出再续前缘的建议。
瓦妮莎闻言后立刻转身离开，向大厅正门走去。我赶忙说道：“别担心，我用学会的魔法让卫兵听不见我们之间的谈话，刚才想逗逗你所以没告诉你。”
想门外飘去的褐色大波浪长发停了下来，头发下的美人仔细看了几眼卫兵们之后回过头来，孤疑的看着我。
“有刺客，来人她要杀我！；海盗来啦，兽人大军来啦，失火啦！”我大声叫到，卫兵们则淡定的纹丝不动。
“扑哧。”曾经让少年时的我心动的笑容再一次出现了，但和记忆中让我魂牵梦了的铜冠花魁的笑很不一样，魅力似乎差多了，毕竟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不再是那个年轻少女了。不过也可能是我的记忆和事实有了偏差，现在的瓦妮莎也很美丽，二十四岁的年纪让她既有年轻女人的坚挺也有成熟的韵味。
“喂，乔佛里！过来，乔佛里！”她对着一个卫兵叫了一声，但没有人理睬她。
“我没骗你，他听不见，这个法术能维持一个半小时时间，除非我解除掉它。”我说道，“所以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尽管说出来好了。”
“迦罗埃死后，代理领主的位置会由谁来接替？”我的初恋情人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我，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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