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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匹狼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奔驰着。
这是一匹散发着年轻活力的公狼,四肢健壮,爪牙皆利,光滑的毛皮发出银灰色的光芒。
然而它浅蓝色眼睛里却没有属于青年的热情与坚定,取而代之的是倦怠与迷茫。它周围广阔的草原上,极目而视,没有任何一匹同类,甚至没有任何一只动物。
这是一匹孤狼。在这个茫茫的草原上,任何一个离群的个体都是不安全的。它随时会面对来自天气和其他猛兽,甚至于不同族群的同类的威胁。群体对于一只草原动物来说就是安全的代名词。
但眼前的这匹狼便处于危险之中。它身上的毛皮有了几块被凝固的鲜血团了起来,这是它受到攻击的所留下的印记。
它继续在草原上孤独地前行着。草原上刮起了风,寒气刺骨,狂风呼啸,它的耳边仿佛回响起了一阵低语,如同来自地狱的呼唤。
“乌萨……乌萨……”
乌萨猛地睁开了眼睛。草原、孤狼、狂风都消失不见,只有一个一脸惊恐的瓦鞑女人。她惊魂未定地盯着满头大汗大汗的乌萨,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乌萨吐了一口气,缓缓地调整着自己的气息。等他缓过劲来,那个惊恐的瓦鞑女人早已惊叫着跑出营帐。
很快,一个高大英俊的瓦鞑贵族军官出现在乌萨的面前。他的身后跟着一大一小两个身着紫色瓦鞑裙的女人。
“乌萨,你醒了。”英俊的贵族军官关心地问。他身后年纪与他相仿的女人清秀的脸庞上也露出了关怀的神情。乌萨轻松地笑着:“只是做了噩梦而已,多谢哥哥和嫂子。”说着他望向换了一身漂亮衣服的乌娜娅,脸上绽开了笑容:“乌娜娅,你还好么?”
“我好,乌萨。”乌娜娅操着一口生硬的瓦鞑语,开心地对乌萨说。她笑容如同天空一般纯净,如草原一般美丽。乌萨想站起来去抱着她,脚上传来的一阵剧痛阻止了他。他头上冒起了斗大的汗珠,表情十分痛苦。
“你的脚还没好呢。”巴速扶着乌萨的肩膀,同时给妻子使了一个眼色。他的妻子会意,抱起一脸惊慌的乌娜娅,出了营帐。
“我躺了几天了?”乌萨问道。他的哥哥伸出三个手指:“三天。那支箭涂了毒。幸好只是令人麻痹的。”
“居然不是致死毒,真令人失望。”乌萨带着嘲讽的语调说。巴速无奈地笑着,一个厌恶的神色在眼中一闪而过。
“医师说我大概什么时候能走路?”乌萨看着裹得严实的腿,问。巴速想了想:“大概二十天吧。”
“我这个商队从来不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七天。”乌萨表示怀疑:“他们恐怕不会为了我一个人改变行程。”
巴速咧嘴笑了,他的牙齿很好看:“我们也不停那么长时间。这一路上他们不必要再雇佣其他的护卫了。有突颜部的三百骑兵护卫,还需要其他的护卫么?”
“他们会答应么?”乌萨继续表示怀疑。
巴速继续展示着他完美的牙齿:“当然,我们沿途有很多游牧地要经过,他们有的是商机,再说了,他们有的是安全。”
乌萨看着得意的巴速,觉得他这么多年来还是一点都没变:自信、冷静,不容置疑。
乌萨从小就喜欢这个年长他五岁的哥哥。小时候他总是期待巴速从狩猎场归来,为他带来各种猎物;在他被父亲责骂时,也总是这个哥哥在事后安慰他。乌萨甚至认为,当年他离家出走时,如果巴速能赶回来劝说他,那随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打听过你们雇主的事情么?”巴速忽然问道。乌萨摇摇头:“不打听是我的原则。”
巴速点点头,他没有再问下去。他现在好好地打量了他的兄弟:乌萨的头发变短,胡子变得更加浓密了。草原上的游牧民们并不喜欢剪发,一头长发在马上随风飞扬是他们热爱自由的象征,而浓密的胡子更是勇武的标志,然而并不是乌萨这种毫不修饰的。巴速就有经过精心修剪的漂亮的胡子,在出席重大的活动时他甚至喜欢喷上香水,就像那些来自城市里的贵族一样。
“我记得,”乌萨想到了什么,他问巴速:“在你们救我的时候,空中有巨大的响声,那个声音不像是箭发出的声音,你又搞到了什么新玩意?”
巴速有点得意地笑了。他知道这个机灵的弟弟会注意到这个事:“那叫鸣镝。是一个夏国商人卖给我的。”说着,他从随身的箭壶里抽出一支,递给乌萨。
乌萨端详着手中这支乌黑的箭:这枝箭与寻常的瓦鞑箭最大的不同就在箭头后有一小段竹子,上面有斜孔。这和瓦鞑响马常用的响箭很相似,但无论长度还是箭头的材质,都明显高出很多,显然,造价也会高出许多。乌萨知道巴速喜欢新奇的爱好,但如此下血本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我不仅买了这箭,也买了夏国的工匠。”巴速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在这个弟弟面前他不必掩饰自己的情绪:“花了我五十个金币,妈的。”
“装备又花了你更多的金币吧。”乌萨笑道。巴速不置可否,他低头看着鸣镝,像是想到了什么:“你准备怎么处置那个亚维利亚杂种?”
乌萨来了精神。他一直都在脑海中构思着如何杀掉那个害他躺床上的刀疤脸:比如把他的那活儿割下来喂羊,或者把他的四肢打断,如烂泥一般扔在地上用马匹践踏,又或者用刀把他的全身肉割下来喂狗。
但这些都没有试验他的爱好来得愉快。巴速给他的鸣镝让他有了新的灵感:何不拿一个他来练箭呢?
“我喜欢听破空的声音。”乌萨看着巴速,缓缓地说出自己的建议。
巴速满意地笑了。
正如巴速所说,他以突颜部继承人的名义强留了这个商队一个月。虽然乌萨雇主的那个白发苍苍的老管家曾经抗议过,但被巴速微笑着拒绝了。商队虽然有点怨言,但没有人会发疯到挑战三百个装备精良,且以善战著称的瓦鞑军人。
在威胁的同时,巴速也给了商队很大的甜头来平息他们的怨言。他刻意地挑选了一条适合经商的巡逻路线,这条路线几乎贯穿了突颜部的领地,商人们的不满很快就被这条路线带来的极大利润给打消了:在这短短的一个月内,他们赚了三百枚金币以及一堆交换的货物。
乌萨也得到了更多的时间和乌娜娅相处。他发现比起自己,乌娜娅更喜欢他的兄嫂。安逸的贵族生活总比随着一个居无定所的雇佣兵的生活要好得多,巴速的一句话更是坚定了乌萨的将乌娜娅留给兄嫂的决心:“她终究是属于博尔济特家的一员。”巴速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充满坚定的光芒。
在这段长达一个月的旅途中,巴速并没有和乌萨有多次独处。他们并不想让商队的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当乌萨伤好后,就被打发回了商队。除了能见见乌娜娅,带着乌娜娅玩耍外,他没有任何特殊的待遇。瓦鞑的士兵们也收到了严格的命令,不允许透露乌萨与巴速的关系,仅仅说乌萨于巴速有恩,所以受到了主人的款待。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满足于这个解释,一直和乌萨在一起的老雇佣兵便是这样的人。他不会相信一个瓦鞑贵族有如此慷慨的胸襟对待一个来路不明的“恩人”。即使乌萨真的是他的恩人,这个待遇也有点过分了。
在保持了这个疑惑一个月之后,在巴速巡逻路线的最后一个站点,他终于找到了让乌萨解释这一切的机会。
此时的乌萨正坐在草地上,看着不远处正在采花的乌娜娅。
他现在的穿着比起先前的穿着有了天壤之别:明亮的锁甲替换了破旧的皮甲,锋利的精钢弯刀取代了坑坑洼洼的短剑,一个精致的牛皮箭壶斜跨在背后,一旁的弓壶上插着一张精致的硬弓。
这是巴速给他的“恩人”的谢礼。“瓦鞑人从来都会十倍回报给自己的恩人。”老人对巴速的这个说辞嗤之以鼻。即使是救命恩人,以身份地位来说,巴速的这一个报恩也远远超过可以接受的范畴。虽然他知道他这是在多管闲事,但是内心总有一个声音让他去探寻个究竟。
“乌萨。”老雇佣兵走到乌萨身旁,也席地而坐。
乌萨转过头,微笑着看着老雇佣兵:“怎么,您还要来核实那个问题?”
老佣兵并没有因为乌萨讽刺的语气感到尴尬,他笑着说:“我知道你们瓦鞑人的习惯,恩情要十倍奉还,但是……”
乌萨打断了他的话:“我想你应该有一个理由来解释你一直想知道这件事情真相的行为,以及说服我告诉你真相。”他盯着老雇佣兵,目光如炬:“所以请你给我一个理由。”
老佣兵对乌萨的反应并不感到意外:“我已经老了,虽然经验告诉我打听这样一件事会招来杀身之祸。然而这位首领对你的态度却让我不得不想打听一下你的身份。因为,”老头神秘地微笑:“我想为我自己找份安稳的工作以度过晚年。”
乌萨哑然失笑,他没有想到这个老头居然说出这么一个理由来,直白且可笑。乌萨咳嗽了一声:“我们尽管已经朝夕相处了三个月,但是我依然不了解您,且不说我和这个巴速老爷没有啥别的关系,就算是有了,我又能给你什么工作呢?”
“如果你是一个贵族,或者干脆点,你就是博尔济特家族的人,”老佣兵十分直白:“那么我至少可以得到一个扈从的位置。这样总比一辈子当佣兵好。”
“您真是高看我了,”乌萨转过头,看着兴高采烈的乌娜娅,悠悠地说:“如果我是一个贵族,又何必如现在这么落魄呢?”
老佣兵笑道:“你看那群卡哈兰德人不也是贵族么,不也得来当佣兵么?”
乌萨抓住了他的话头:“是啊,就算我是贵族,没有领地的贵族不也只能来当佣兵么?”
老佣兵猜到了他的反应:“我是一个无主的佣兵,而你,至少拥有一个村庄的护商队。这趟活做完,我想找一个地方落脚,无疑您那儿是个好地方。”
“我很欣赏您的直白,但是罗德是一个共和国,贵族……尤其还是一个外国贵族有什么用呢?”乌萨望着这张布满沟壑的脸,道。
“一个贵族的身份代表了很多,最起码,他代表了来自家族的支援。”老佣兵发出诡异的微笑:“这个就代表了很多东西。”
乌萨笑着摇头,他招呼着远处的乌娜娅回来,因为天色已暗。他抱起乌娜娅,把她放到马上,之后他转过头,对老佣兵说:“很可惜的是,我确实不是什么贵族。我在一年前救过这个叫巴速的瓦鞑贵族,他是向我来报救命之恩的。”说完他上马,双腿狠夹,骏马一声嘶鸣,如流星一般冲向宿营地。
老佣兵看着乌萨远去的背影,耳边回荡着马的嘶鸣和乌娜娅兴奋地笑声。他轻轻的吐出一口气,仿佛心中一块巨大的石头的落了地。
“看来一切都能解释了。”他自言自语,从挎包里掏出一个一边尖的竹筒,插进了草地。做完这些,他也翻身上马,朝着宿营地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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