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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我简单的综合一下三个人的叙述,讲出事情的大概轮廓:
这新山乡啊,解放之前叫五抓垄沟或莫尔赶子,现在是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制州内的一个偏远山村,地处长白山小兴安岭山脉,山高林厚,自然资源丰富,常驻人口有三百多。
之所以叫五抓垄沟,是形容这里的地貌好似五爪金龙伸出龙爪一般的地形,倒也形似。四条山谷沟壑弯弯曲曲的延伸进神秘的小兴安岭,又有一条图们江的支流小河独辟蹊径,弯弯曲曲的向另一侧流淌,站在远处山头一看,还真如五根手指一般奇特。
莫尔赶子是代表这里的作用,指明这里猎人进山前休整和收获猎物后赶集的场所。这里的民族成分复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混居了朝鲜族、汉族、鄂伦春族、满族、蒙族等多个民族的住民,解放前是附近猎人的汇聚点,故而称莫尔赶子。在鄂伦春语中,猎人的音译为“莫日根”。
至于鄂伦春猎人为什么会跑到朝鲜族聚居地来,我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解放后封林禁猎、枪支管制后,许多汉族的、朝鲜族的、满族的猎人都来到这里定居了下来,打了一个国家对鄂伦春猎人文化保护的擦边球。
实质上这里的鄂伦春猎人已经与黑龙江大兴安岭的鄂伦春猎人完全不同了,各族通婚的现象也比较严重,民族文化杂驳,仅这百八十户常驻人口中,就包含了佛教、道教、萨满教、回教、天主教以及大大小小不知名的教派文化信仰,有机地、奇异的融合在了这不大不小的山村中。
这里独特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曾经的繁荣,也决定了它现今的落后。这里虽然依旧是附近十里八乡赶集的地点,却因为深处大山腹地而人口逐渐减少,以前的野味皮货交易市场现在改成了山珍交易市场,零零散散在街上摆着一些榛蘑、木耳的摊子,等待外地商人来收购。
即便是在九十年代末,市里出钱帮修了一条“公路”——能走一台拖拉机的土路,却依旧无法给这里带来更多的现代气息,即便没有冬季和春季的大雪封山、夏季的暴雨山体滑坡泥石流的侵扰,想走出大山依旧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对此宋老头也是一筹莫展,据他说,这山里到处都是宝贝,就是存在运输问题,用直升飞机原地往起拔?
因此说,魏老五家里能有一台冰箱,确实是值得他炫耀一阵子,那东西对于乡民来说绝对是奢侈品——这里一年十二个月,有七八个月都是大雪封山,要冰箱干什么?
当然这些基本情况并不是村里的那个壮劳力告诉我的,而是宋老头以前讲给我听的,他作为这里为数不多的走出过大山的人,似乎感觉到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
言归正传,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但这个山村中依旧充满了质朴的欢乐与关爱,单只看这里人与人的关系,你会觉得和谐社会居然提前实现了。
这一点从魏老五家的母猪难产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来。在山村里,牲口难产是极为严重的事儿。种猪种马种牛都是村民们花大价钱托人从山外的养殖场购买的,那就代表着一家人生活的希望,一旦出现什么闪失,可以说,全家人四五年的努力就全部化为泡影,这一点都不夸张。
因此,一听说魏老五家的消息,几乎全村各家各户都派出了代表前去慰问,更是第一时间把宋老头这个据说是全国知名的精神科老中医、连同村里的赤脚医生吴科学以及村里唯一读过农业中专的朴家三小子朴仁奇请了过去进行三堂会诊,留下我一个人在精神病院值班。
我心说魏老五你家母猪不是精神上要生孩,请宋老头有个屁用,但当时看他那个急样,也就没说出口。
三个假冒伪劣的妇产科兽医会诊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魏老五家的母猪是真是的难产了……
我……我这个无语啊。
眼看着魏老五以及他家那头公猪在院儿里急的团团转,三个冒牌兽医也不好意思什么都不做,于是乎宋老头出主意要给那头猪催眠,让它以为自己是顺产;吴科学说给那可怜的准猪妈妈打一针强心剂加泻药,说不定能好使;朴仁奇比较靠谱一些,说要找东西扩张产道,然后用火钳子往外夹小猪……这个乱啊!
村里的男女老少能来的都来了,忙活的忙活,出主意的出主意,过年都没有这么热闹过。还是家里买冰箱的那位老哥心眼儿好,看着魏老五急得头上直冒冷汗也帮不上忙,就拉着他去自己家里喝酒,求的是眼不见心静。
喝上酒聊上天时间过得也就快了,眼瞅着从下午四点多钟折腾到晚上八点多钟了,隔壁探马(魏家大丫头)来报:“生啦!9个,前面俩和最后一个生下来就死了,其他的猪羔子都没事儿,大白(母猪名)也没事儿……”
我去?我心里想着,原来还可以用催眠对付难产?
虽然九个小猪死了三个,但魏老五是一个生性豁达的人,有六个猪仔活下来已经不错了,关键是,留得“大白”在,不怕没小猪不是?这就是全家人奔向小康的希望不是?山上物产丰富,都是绿色纯天然的,养猪的饲料什么的都不用花太多钱,一年以后小猪变大猪,又能生小猪,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沙子一袋子、金子一屋子……
一时间魏老五不由笑得痴了。
那壮劳力是魏老五的兄弟本家,也姓魏,名叫魏长青,村里人都叫他魏大胆儿,听到这个消息也是由衷地替魏老五高兴,蒲扇一般的大手用力拍着魏老五的肩膀,哈哈笑道:“哈哈,恭喜你啊老五,你得请客啦。”
魏老五这才如梦初醒,大力的一拍桌子豪迈地说道:“请!TMD今天来的老子全请……”转身对着还在门口站着的魏家大丫头道:“去,告诉你娘,杀鸡!杀四只,用榛蘑给老子顿一大锅,你去村口把大姑家今天剩的大豆腐干豆腐都弄过来,再剌20斤肉,粉条子土豆子大白菜再炖上一锅,拌凉菜,烫酒,今儿个大家庆贺庆贺……”
一听说有人请客,村里顿时热闹了起来,拉电灯摆桌子就准备开席。
山里人质朴,传统观念也比较严重,这种请客一般每户只有户主有资格参加。但即便每家只出一个人,百八十口人也不是四只鸡和二十斤猪肉能对付得了的,放再多土豆子和白菜也白搭。然而一则这次魏老五家的猪难产,也不是家家户户都出人出力帮忙了,人人心里有一杆秤,不会去贸然占别人家便宜;二来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许多人吃过晚饭没多久,也造不了那许多;三来,在村里凡是这种小规模的宴请,除了烧酒和桌上的“大菜”是主人家提供的,来参加的人也会在家里弄两个小菜带过来与他人分享——和谐社会啊!
就这样没过多久,居然弄出个六十多人的大饭局来,一时间老魏家场院里人声鼎沸,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宋老头、吴科学、朴仁奇三位“知识分子”自然是坐了首席,魏老五在主人家的位置上陪着,同席的还有乡里的老支书赵老蛮。
另外一个值得一提的就是与老支书一起来的一个身材高大、略微发福的中年男子,穿着一套蓝不蓝、灰不灰的工程服,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40岁上下年纪红光满面印堂发亮。据老支书介绍说,这人是市里来的领导,是带着队伍来山里修建信号发射塔的,名叫米洪君。
反正对于这个人迹罕至的穷山沟沟,市里随便来个什么人都是领导,魏老五也就分不清那许多了,这里的风俗就是好客,不管是过路的领导还是过路的乞丐都是一视同仁的待遇,热情敬酒劝菜。
那叫米洪君这人也没有什么领导的架子,虽然身体已经略显发福,但言语举止间俨然有一股行伍之人的杀伐彪悍之气,当真是酒到杯干爽快无比,仅凭此点已经赢得了同席乡民的好感与尊重,心中不禁夸赞了一声:“嘿!是条汉子。”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又想:“这都什么逻辑啊?能喝酒就是汉子?”
时间很快就到了夜里11点多,一席酒喝得很是“哈皮”,席间有朝族乡亲载歌载舞、蒙族和鄂伦春族的勇士引吭高歌,端的是一片歌舞升平的祥瑞景象。
而就在众人尽兴即将散开之时,院门外有个身影踉踉跄跄的冲了进来,一个立足不稳撞翻了一张桌子,又余势未歇的向前滚了两圈最终摔伏在场院中央,对着前方嘶吼一声:“救人……快去……”仅仅说了四个字,那人又突然极其痛苦的弓了弓身体,双膝跪在地上用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惨叫了两声,殊地直起上半身,将自己的右手插进了自己的嘴里。
这突如其来的事情让所有的乡民都愣在了那里,一是因为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电光火石间那人就冲了进来,然后就开始用手插喉咙;另一个原因是这个人,他们根本都不认识,因此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此刻,才听到一声急切的声音喊道:“上人!按住他!”
众人听得真切,这声音正是宋老头发出的。姑且不论宋老头这几年在本地的威望,单只说他已经七十多的高龄,在村子里就是祖宗辈的。在这个山村中,不论是汉族还是朝鲜族,是鄂伦春族还是满族、回族、蒙古族……敬老尊贤秉承孝道是第一准则,辈分观念及其深厚,一听是宋老头发话,立时就有几个大小伙子想要上前按住那人。
谁知还没等众人走近,地上那人已经直起上身,双目双耳以及鼻孔均都流出血来,右手的一多半小臂已经进入到自己的口中,喉咙胀到常人大腿般粗细,就这么张嘴向天用力向外一拉……
“我草!”听到这里我不由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是一个联想能力非常强大的人,随着魏大胆儿的讲述,我的脑海中就已经形成了画面,心里涌起一股非常别扭的感觉:这场景,倒也不是非常的诡异恐怖,咋就那么恶心呢?
顿时就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说不出的难受,忍不住举起杯子不停地压着茶水。
魏大胆儿也不理我,脑中似在回忆当时的场景,阴森森地说道:“这一拽,喉管、胃连同一堆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全让他从嘴里给拽了出来,血淋淋的那叫一个吓人,然后他这样……”
我以为我早就猜到结果了,强自镇定继续压着茶水,谁知这时,魏大胆儿突然把嘴张得老大,露出森森白牙,双眼上翻,白眼仁填充了整个眼眶,双颊凹陷,活像一具风干了多年的干尸。更加瘆人的是,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在这样高难度的表情下,他居然眼角眯了眯,嘴角颤了颤,竟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白眼仁直勾勾的盯着我,从喉咙中发出一股怨毒的声音:“喝水……还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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