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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高手请带我修行
红衣女孩突然受袭，差点被扑倒在地，她努力站稳身影，望着那个抱着自己大腿的人有点生气。
她其实小小的，站在人群里才齐腰高，她拿着书连走路都在看，像一个老学究。
但没人觉得她是古板的学者。她衣服太鲜艳，像飞舞的凤凰，又像燃烧的荒原；她走得太慢，又太笨拙，好像每走一步都要思考怎么走；她老皱眉头，因为她小，所以皱眉不显得难看，反而可爱。
“又是如何？”她问道。
“踩了人还想跑……赔钱。”小乞丐说。
她又开始皱眉头，仿佛仔细想了想，道：“我又没踩伤你，为什么要赔钱？”
“你踩踏了我的尊严。”
“尊严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她似乎很赞许小乞丐提到了尊严，就像她是个老师，一直在引导着学生谈到某处。她看着小乞丐一脸不耐烦，又道：“我给你钱就更加是在践踏你的尊严。”
“那你说怎么办？”
“尊严是无价的，世上其他一切都不与尊严等价。”她负着手道。
又说：“所以说尊严只能用尊严去等价。我踩了你的头，你只需要踩我的头就好了。”
她说完就蹲下来，由于小乞丐还抱着她的腿，所以他们挨得很近。她蹲下来想把头伸过去让小乞丐踩一下，却撞到了对方的头。
撞得有点痛，于是她嘟着嘴，一脸不高兴地望着小乞丐。
小乞丐也觉得头痛，却不是生理上的痛。他认命一般放开那女孩的腿，默默地站起身，又默默地挤进人群离开了。
红衣女孩安静地看着他走开，心中更加不高兴。
我把头给你踩，你凭什么不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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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突然爆发一股气浪，从中心的某一点把人往四周推开。
这股力量温和而巨大，不会让人感受到恶意，却根本不能抗衡。
普通人只觉得如顺水而下，水流太大，不能逆行。而那些修行者却心中骇然，因为他们聚集真气想要阻拦时却发现体内空空。待到他们退开丈余，又感觉到真气又回到了身体里，并可随意而动。
红衣女孩看见的是那个小乞丐刚莫名其妙钻进人堆里，又突然屁股朝地摔了回来。
人群在这番混乱后又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小乞丐摸着屁股只觉疼痛不已，又听见后面有个声音在说“回来就好，你快来踩了我的头我要回家了”。
小乞丐已经不想理她，感觉思维不在一个宇宙维度。
之前气浪的中心那里站着一个青色衣裳面色冷峻的人，看不出多少表情。
他身材高大，走在人群中间自有气度。
场上的人都看不出他的年龄，他面有皱纹，头发也渐白。但他像五十岁也像十五岁，说他一百岁没人反对，觉得他三百岁似乎也不逾越。
这很奇怪，可发生在这个人身上大家又觉得就应该是这样。
他向前走来，众人眼中他只走了一步，又好像走了好多步。因为大家都看着他走路，他提步很快，落脚也不慢，众人却感觉这一抬脚一落脚经过了很久。
一步，他就站在了一丈外的那个小乞丐身前！
小乞丐发现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在望着他。
“柳如锋！！”
已经有人叫出个这个名字。柳如锋被誉三洲第一，他是在中洲长大又现在中洲成名，那时的他本就不是一个低调的人，自然很多人都认识他。
过了二十年他现在的样子一点没变，每道皱纹的长短都和当年一样。那些人以前认识他过了很多年当然还认得他。
因为他本就是让人见了一次便再也忘不了的一个人。
于是大街上的所有人都望着小乞丐。他们不认识这个小乞丐，可柳如锋出现在他身前，那么他们就应该认识他。
“你是谁？”小乞丐双手握拳，紧张地问道。
“柳如锋。”他说。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尽管在他说出名字前很多人都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也有人说出了名字。这个世界上高手本就不多，他们多在隐秘之处是传说中的人物。行走在尘世就更少，柳如锋是一个，他在二十年前消失，便也是进入了传说。
只是此时，传说中出来的柳如锋却站在尘埃里立起来的一个小乞丐面前。
千古奇谈果然是要一些奇怪的人物作为主角么？
“我曾在三洲游走。在中洲无为峰打败了无知大师，就自以为天下无敌了，于是满天下去找人打架，还得了个三洲第一强者的名号。现在想来实在是惭愧，无知大师境界远在我之上，只是不善于战斗。我像个小孩子满世界逞威风，很多人都不屑跟我动手，像西洲月神殿的大教主和裁决、圣言两使徒……更别说不可窥探的南部无涯海里面隐藏的无数高手。”柳如锋如是说。
众人只道他谦逊。
他二十年前在世间闯荡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柳如锋弯下腰来，把右手伸在小乞丐身前，温和地看着他：“敢不敢跟我走？”
小乞丐心中万马奔腾，久久不能平静。他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会是那个幸运儿，他总幻想着有一个绝世高手于尘埃中将他托起，但每次想到这里就感到自嘲，告诫自己要有自知之明。
“敢不敢跟我学登天之术？”柳如锋微笑。
小乞丐闭着眼睛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他想到了有一次一个人在一条小河边玩耍，饿了就从水中捕鱼，饱了就枕着手臂看天上星星。清风拂过面颊，水声潺潺，空气中有一种看不见的精灵在跳动，他一时觉得很美好。
又想到在那些学院前被人一次次否决。
还想到带着三角帽的老人是他是乞丐就是乞丐。
于是他平静了下来，把手伸了出去，说道：“高手，请带我修行。”
小乞丐的手被柳如锋的大手握在手里。小乞丐感觉那处十分温暖。
柳如锋站了起来。他太高，小乞丐又太矮，所以他们牵着手时柳如锋不能站直身体。他看着紧张的小乞丐笑了笑，把他举到了肩膀上。
小乞丐顿时感觉那些平时锦衣玉食趾高气昂的人都被自己所俯视了。
却有一个声音响起，让小乞丐的心跌到了冰底。
“柳先生，如果我没有看错，这个人是没有魂海的。”
那个一本正经的红衣女孩不卑不亢地望着柳如锋说道，但是因为身高的关系她需要仰着头。
柳如锋一阵沉默。
小乞丐的心再度沉了下去。果然，人不能想太多，乞丐就是乞丐，就算站在了巨人的肩头也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
周围的人攒动起来，开始交头接耳，甚至有人在冷笑。
小乞丐看着那个红衣女孩，她依然仰头望着他们。她的脸上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因为这句当头棒喝而有愧色。她就那么静静地说出一个事实，不管这个事实对其他人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我当然知道他没有魂海。”柳如锋的声音不大，语速不急，整个中洲城的人却都听到了他的声音，像雷一样接连在耳中炸开。
他又说：“但是没有魂海又如何？”
没有魂海又如何？
修行界自古以来深入人心并至今无一例外的常识就是：要修行，魂海魄山缺一不可。
可柳如锋就这样问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去说出那句常识里的话来。一些人甚至对那句常识隐隐有了怀疑。
小乞丐心中的冰雪骤如阳光普照下瞬间融化，他仿佛听到了冰疙瘩噼啪噼啪砸在地上的声音。
——从去年秋天开始他做梦都想有人说出这句话。
柳如锋看着那个红衣女孩叹了口气，道：“你是羊先生的孙女吧，果然资质了得。”
红衣女孩不再说话，因为这个男人说得对。她确实是羊为之的孙女，她也确实是好资质。因为她的爷爷说过她资质好，她再不怀疑。
柳如锋扛着小乞丐开始离开，他走过人群，人群自动让开道路。他向空中飞纵，空气撕扯组合，在虚无中留下淡淡的一串影子。
柳如锋再一次离开了中洲城，真的如风。
离开的还有一个小乞丐。
小乞丐离开前一直在城里，但似乎从不存在。他离开了却一直留在了人们的记忆中。
那年柳如锋赤手空拳挑战中洲城强者，而后出中洲，进东洲，去西洲，打出了赫赫声名。或许就像他所说的，他可能算不上第一强者，因为还有很多人没有跟他打过。但他已经成了修行者心目中那座不可逾越的高峰。柳如锋那种武道精神深深地刻在修行者内心，即是向更高更强进发不辍。
柳如锋出现在中洲，他们便以为这个曾经恣意天下的霸主又要掀起一场风暴，把这个世界翻覆成一个新的模样。他们猜想他出现的第一件事要做什么，接着会做什么……甚至有人猜想柳如锋会帮着白氏把版图扩展到整个中洲。
可柳如锋只是出来找了一个传人。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在人群里找到小乞丐，最后一件事是带他离开。
如果柳如锋要弟子，那么人们目中有一份中洲的名单。国师羊为之的孙女羊洋、天分学院院长的孙子莫雨、九天学院的新晋天才莫高、苦宗的辛刀……这里面的任何一个人做了柳如锋的弟子他们都不会太意外。
可……
踏入传说中的强者给中洲这条街上的人上了堂课，谓意想不到。
人们渐渐散开回归原处，继续他们的生活、修行。只有变得强大起来，他们在未来的某一天才能身板挺直地对着那个没有魂海的人说：“你果然是个笑话。”
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可还是坚信着那句常识，毕竟柳如锋不是传说里最厉害的那个，他凭什么可以打破这个常识。
羊家的小女孩在那处站立良久。她在认真思考着什么，眼睛深邃，像一潭清水。她用书本敲打着自己的脑袋，红色的衣裙在风里猎猎作响，渐渐的那团红色慢慢映入了中洲城的黄昏。
“这个徒弟真的教出来了，那就是另一个传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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