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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家大宅一到年尽岁尾,加倍有一番热闹气象。众童仆忙忙碌碌,刷墙漆门、杀猪宰羊,都是好不兴头。张平帮着王福做些杂事,只盼年初一快些到来,听王福说外公他们初一就回来了。好容易爆竹声中,盼到了元旦,张平跟着王福,想到要见到外公了,心里一阵激动。。只见大厅正中坐着一位身材魁伟的秃顶老者,长眉胜雪,垂下眼角,鼻子钩曲,有若鹰嘴,两边坐着一对面目清秀的中年夫妇,七八十个童仆跪了一地,那老爷子笑嘻嘻的道:“大家都辛苦了!”旁边便有两名管家分发赏金,一阵感谢王老爷的声音。张平心念一动:“啊,原来他……他……他便是我外公大刀王无敌”。顿时生出一股孺慕之意,便想扑上前去相认。激动之下张平正自发怔,忽听得一个娇媚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师哥,你今年来得好早啊。”正是王惜情的声音。一个男子声音笑道:“跟师傅、师母拜年,敢来迟了么?”张平脸上一热,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腔中跳了出来,两手掌心都是汗水。他盼望了整整两个月,才再听到王惜情的声音,教他如何不神摇意夺?只听得又有一个女子的声音笑道:“师哥这么早便巴巴的赶来,也不知是给两位尊长拜年呢,还是给师妹拜年?”说话之间,厅门中走进三个人来。群仆纷纷让开,张平却失魂落魄般站着不动,直到王福使劲拉他一把,才走在一旁。可是就是这一下,却让坐在厅上的王老爷子注意到了张平,刚“咦”的一声,又被从门外进来的三人把注意力拉过去了,只见中间是个年轻男子,王惜情走在左首,穿一件猩红貂裘,更衬得她脸蛋儿娇嫩艳丽,难描难画。那年轻的另一旁也是个女郎。自王惜情一进厅,张平的眼光没再有一瞬之间离开她脸,也没瞧见另外两个年轻男女是俊是丑,穿红着绿?那二人向主人夫妇如何磕头拜年,宾主说些甚么,他全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眼中所见,便只王惜情一人。其实他年纪尚小,对男女之情只是一知半解,但每人一生之中,初次知好色而慕少艾,无不神魂颠倒,如痴如呆,固不仅以张平为然。何况王惜情容色艳丽,他在颠沛困厄之际与之相遇,竟致倾倒难以自持,只觉能瞧她一眼,听她说一句话,便喜乐无穷了。
老爷子、主人夫妇和三个青年说了一会话。王惜情道:“爸、妈,我和师哥、青妹玩去啦!”话声中带着三分小女孩儿的撒娇意。主人夫妇微笑点头。王夫人笑道:“好好招呼武家妹子,你三个大年初一可别拌嘴。”王惜情笑道:“妈,你怎么不吩咐大师兄,叫他不许欺侮我?”三个青年男女谈笑着走向后院。张平不由自主,远远的跟随在后。这天众奴仆玩耍的玩耍,赌钱的赌钱,谁也没有理他。
这时张平才看明白了,那男子容貌英俊,长身玉立,虽在这等大寒天候,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淡黄色缎袍,显是内功不弱。那女子穿着一件黑色貂裘,身形苗条,言行举止甚是斯文,说到相貌之美,和王惜情各有千秋,但在张平眼中瞧出来,自是大大不如他心目中敬如天仙的小姐了。三个人都是十七八岁年纪。三人一路说笑,一路走向后院。那少女道:“情姐,你的日月乾坤刀,练得又深了两层罢?露一手给妹子开开眼界好不好?”却说这日月乾坤刀,乃王家祖传刀法,右刀为阳,曰日,左刀为阴,曰月,从四象八卦中变化而出,都有八八六十四般变化。若刀法与剑法相济,则有四千零九十六般变化,几可化尽天下武功之纷繁复杂,发挥天下兵刃招数中的极诣,威力无比。王惜情道:“啊哟,你这不是要我好看么?我便是再练十年,也及不上你武家腾空剑的一招啊。”那青年笑道:“你们两位谁都不用谦虚了,大名鼎鼎的‘黑水双姝’,一般的威风厉害。”王惜情道:“我独个儿在家中瞎琢磨,哪及得上你表兄妹有商有量的进境快?你们今日喂招,明日切磋,那还不是一日千里吗?”那少女听她言语中隐含醋意,抿嘴一笑,并不答话,竟是给她来个默认。
那青年似怕王惜情生气,忙道:“那也不见得,你有两位师父,太师傅师傅一起教,不是又强过了我们么?”王惜情嗔道:“我们我们的?哼,你的表妹,自然是亲过师妹了。我跟青妹说着玩,你总是一股劲儿的帮着她。”说着扭过了头不理他。那青年陪笑道:“表妹亲,师妹也亲,手掌是肉,手背也是肉,不分彼此。师妹,你带我去瞧瞧你那些银月将军,好不好?众将军一定给你调教得越来越厉害了。”
王惜情高兴了起来,道:“好!”领着他们径往银狼宫。张平远远在后,但见三人又说又笑,却听不见说些甚么,当下也跟入了狼场。原来那青年卫青城是王惜情的师兄,现任无敌山庄庄主王破天只收了这么一个弟子,再就是他的女儿了。卫青城人既英俊,性子又温柔和顺,而且善于经营,在黑水城已经自立门户创立了青城派,是以王惜情和其表妹武藤兰芳心可可,暗中都爱上了他。王武二女年龄相若,人均美艳,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家传的武学又是不相上下,两三年前就给黑水一带的武林中人合称为“黑水双姝”。她二人暗中早就较上了劲,偏生卫青城觉得熊掌与鱼,难以取舍,因此只要三人走上了一起,面子上虽然客客气气,但二女唇枪舌剑,却谁也不肯让谁。只是武藤兰较为含蓄不露,反正她与卫青城同门学艺,日夕相见,比之王惜情要多占便宜。王惜情命仆人放了众银狼出来。诸狼听令行事,无不凛遵。卫青城不住口的称赞。王惜情很是得意。武藤兰抿嘴笑道:“表哥,你将来是‘冠军’呢还是‘骠骑’啊?”卫青城一怔,道:“你说甚么?”武藤兰道:“你这么听情姐的话,情姐还不赏你一个‘冠军将军’或是‘骠骑将军’甚么的封号么?只不过要小心她的鞭子才是。”
卫青城俊脸通红,眉间微有恼色,呸的一声,道:“胡说八道,你骂我是狼狗吗?”武藤兰微笑道:“众将军长侍美人妆台,摇尾乞怜,有趣得紧啊,有甚么不好?”王惜情愠道:“他倘若是狼狗,他的表妹不知是甚么?”张平听到这里,忍不住“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但随即知道失态,急忙掩嘴转身。武藤兰满肚怒气,但不便向王惜情正面发作,站起身来,说道:“情姐,你府上的小厮可真有规矩。咱们在说笑,这些低三下四之人居然在旁边偷听,还敢笑上一声两声。表哥,我先回家去啦。”王惜情忽然想起张平曾一掌打死了她的“左将军”,手上劲力倒也不小,笑道:“青妹,你不用生气,也别瞧不起这个小厮。你武家功夫虽高,倘若三招之内能打倒这个低三下四的小厮,我才当真服了你。”武藤兰道:“哼,这样的人也配我出手么?情姐,你不能这般瞧我不起。”张平忍不住大声道:“武姑娘,我也是父母所生,便不是人么?你难道又是甚么神仙菩萨、公主娘娘了?”武藤兰一眼也不瞧他,却向卫青城道:“表哥,你让我受这小厮的抢白,也不帮我。”卫青城见着她娇滴滴的楚楚神态,心中早就软了,他心底虽对黑水双姝无分轩轾,可是知道师父武功深不可测,自己蒙他传授的最多不过十之一二,要学绝世功夫,非讨师妹的欢心不可,当下对王惜情笑道:“表妹,这个小厮的武功很不差吗?让我考考他成不成?”王惜情明知他是在帮师妹,但转念一想:“这姓张的小子不知是甚么来路,让师兄逼出他的根底来也好。”便道:“好啊,让他领教一下武家的绝学,那是再好也没有了,这人啊,连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甚么门派的弟子。”卫青城奇道:“这小厮所学的,不是府上的武功么?”王惜情向张平道:“你跟师兄说说,你师父是谁,是哪一派的门下。”张平心想:“你们这般轻视于我,我岂能说起父母的门派,羞辱太祖和现今不知何去的父母?”便道:“我自幼父母双亡,流落江湖,没学过甚么武功,只小时候我爹爹指点过我一点儿。”王惜情道:“你爹爹叫甚么名字?是甚么门派的?”张平摇头道:“我暂时不能说。”卫青城笑道:“以咱们三人的眼光,还瞧他不出么?”缓步走到场中,笑道:“小子,你来接我三招试试。”说着转头向武藤兰使个眼色,意思是说:“表妹莫恼,我狠狠打这小子一顿给你消气。”
陷身在情网中的男女,对情人的一言一动、一颦一笑,无不留心在意,卫青城这一个眼色的含意,尽教王惜情瞧在眼里。她见张平不肯下场,向他招招手,叫他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师兄武功很强,你不用想胜他,只须挡得他三招,就算是给我挣面子。”说着在他肩头拍了拍,意示鼓励。张平原知不是卫青城的敌手,若是下场跟他放对,徒然自取其辱,不过让他们开心一场而已,但一站到了王惜情面前,已不禁意乱情迷,再听她软语叮嘱,香泽微闻,哪里还有主意?心中只想:“小姐吩咐下来,再艰难凶险的事也要拚命去干,挨几下拳脚又算得甚么?”迷迷惘惘的走到卫青城面前,呆呆的站着。卫青城笑道:“小子,接招!”拍拍两声,打了他两记耳光。这两掌来得好快,张平待要伸手架挡,脸上早已挨打,双颊都肿起了红红的指印。卫青城既知他并非王家传授的武功,不怕削了王惜情和师傅的面子,下手便不容情,但这两掌也没真使上玄力,否则早将他打得齿落颊碎,昏晕过去。王惜情叫道:“还招啊!”张平听得小姐的叫声,精神一振,呼的一拳打了出去,只是他还不想在见到外公前暴露身份,因此只是普通的外家功夫。卫青城侧身避开,赞道:“好小子,还有两下子!”闪身跃到他的背后。张平急忙转身,哪知卫青城出手如电,已抓住他的后领,举臂将他高高提起,笑道:“跌个狗吃屎!”用力往地下摔去。张平虽跟父亲学过几年武功,但一来年纪太小,二来实战太少,遇上了卫青城这等出自名门的弟子,自是缚手缚脚,半点也施展不开。给他这么一摔,想要伸出手足撑持,已然不及,砰的一响,额头和鼻子重重撞在地下,鲜血长流。武藤兰拍手叫好,格格娇笑。王惜情又羞又恼,只好寒着脸不作声。张平爬了起来,战战兢兢的向王惜情望了一眼,见她秀眉紧蹙,心道:“我便送了性命,也不能让小姐失了面子。”只听卫青城笑道:“表妹,这小子连三脚猫的功夫也不会,说甚么门派?”张平突然冲上,翻身跃起,疾纵上前,一式“火影连天”向卫青城打去。卫青城一惊,但觉面孔一阵炽热,发梢竟似被烈火拂过,有股焦臭味,分明不再是普通的武技,竟是使用玄功发出的玄技。卫青城自恃艺高胆大,依然是以普通招数当即斜身挥拳,往张平后心击去。张平手掌向后挥出,应以一招“飞蛾扑火”。卫青城见他来势凶猛、掌势奇妙,急向后闪时,肩头已被他三根指头扫中,火辣辣的一阵疼痛,还好卫青城本身修为比张平高,并没有大碍。但王惜情和武藤兰自然均已看到,卫青城在招数上已然输了一招。卫青城在意中人之前,这个台如何坍得起?他初时和张平放对时,眼看对方年纪既小,身分又贱,实是胜之不武,只不过拿他来耍弄耍弄,以博武藤兰一粲,因此拳脚上并未使用玄力,这时连吃两次小亏,大喝一声:“小鬼,你不怕死么?”呼的一声,发拳当胸打了过去。王无敌老爷子年轻时凭借这套“浪涛拳”风光一时,这套拳法气势澎湃,劲力连绵不绝,乃是黄阶上品玄技,很是厉害。这招“萍踪浪影”张平听母亲讲过,含三道劲力,敌人如以全力挡住了第一道劲力,料不到第二道接踵而至,跟着第三道劲力又汹涌而来,若非武学高手,遇上了不死也得重伤。张平见对方招式凌厉,心中害怕,当下更无思索余裕,应以一招“火中取栗”。“印火掌”其实是由一名命运坎坷的大能创出,招招皆是两败俱伤的打法,虽然是黄阶中品,但是往往能以命博功。张平危急之际,使出威力最大,却同时让自己完全处于危险境地的招数,双指直取卫青城双目,却不顾卫青城攻向自己的双掌,卫青城却没有张平这种视死如归的气魄,只是浪涛拳也讲究的是有去无回,想要收回已是招数用老。卫青城牙齿一咬,双脚急踢,借腾空之力后跃,硬生生手绘掌劲,一阵气血不稳,嘴角流出一丝血迹。王惜情和武藤兰齐声惊呼,奔到卫青城身旁察看他的伤处。卫青城苦笑道:“不妨,是我一时大意。”王惜情和武藤兰心疼情郎受伤,两人不约而同的挥掌向张平打去。张平一招击出,却打在空处,立足未定,朱武二女已双掌打来。他浑忘了闪避,双拳一中前胸,一中肩骨,登时吐了一口鲜血。可是他心中的愤慨伤痛,尤在身体上的伤痛之上,暗想:“我为你拚命力战,为你挣面子,当真胜了,你却又来打我!”
卫青城叫道:“两位住手!”王武二女依言停手,只见他提起左掌,铁青着脸,向张平打去。张平急忙闪跃避开。王惜情叫道:“师兄,你受了伤,何必跟这小厮一般见识?是我错啦,不该要你跟他动手。”凭她平时心高气傲的脾气,要她向人低头认错,实是千难万难,若不是眼见情郎受了内伤,心中既惶急又怜惜,决不能如此低声下气。岂知卫青城一听,更加恼怒,冷笑道:“师妹,你小厮本领高强,你哪里错了?只是我偏不服气。”说着横过左臂,将王惜情推在一旁,跟着又举拳向张平打去。张平见王惜情恼怒不敢再出手,待要退后避让,武藤兰双掌向他背心轻轻一推,使他无路可退,卫青城那一拳正中他的鼻梁,登时鼻血长流。武藤兰远比王惜情工于心计,她暗中相助师哥,却不露痕迹,要使他脸上光彩,心中感激。王惜情一见,心想:“你会帮表哥,难道我就不会帮师哥?”当下也即出手,上前夹攻。张平的武功本来远远不如卫青城,再加王武二女一个明助,一个暗帮,顷刻之间,给三人拳打足踢,连中七八招,又吐了几口鲜血。他愤慨之下,形同拚命,将父亲教过的三十二式“印火掌”尽数使将出来,虽然功力不足,但以死搏命,居然一盏茶时分,仍是直立不倒。王惜情喝道:“哪里来的臭小子,却到无敌山庄来撒野,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眼见卫青城举起左掌,运劲劈落,当下左肩猛撞,将张平身子往他掌底推去。卫青城心口越来越痛,不愿跟这小厮多所纠缠,这一掌劈下,已然使上了十成力。张平身不由主的向前撞出,但觉劲风扑面,自知决计抵挡不住,但仍是举起双臂强挡。
蓦地里听得一个威严的声音喝道:“且慢!”蓝影晃动,有人自旁窜到,举手挡开了卫青城这一掌。看他轻描淡写的随手一格,卫青城竟然立足不定,急退数步,眼见便要坐倒在地,那身穿蓝袍之人身法快极,纵过去在他肩后一扶,卫青城这才立定。王惜情叫道:“爹!”武藤兰叫道:“王伯父!”卫青城喘了口气,才道:“师傅!”这人正是王惜情之父王破天。几人打斗,早已有人飞报主人,王破天匆匆赶到,见到三人已在围攻张平。他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待见卫青城猛下杀手,这才出手救了张平一命。王破天横眼瞪着女儿和卫武二人,满脸怒火,突然反手拍的一掌,打了女儿一个耳光,大声喝道:“好,好!王家的子孙越来越长进了。我生了这样的乖女儿,将来还有脸去见祖宗于地下么?”王惜情自幼即得父母宠爱,连较重的呵责也没一句,今日在人前竟被父亲重重的打了一个耳光,一时眼前天旋地转,不知所云,隔了一会,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王破天喝道:“住声,不许哭!”声音中充满威严,声音之响,只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下,王惜情心下害怕,当即住声。王破天道:“我王家世代相传,以侠义自命,名扬天下,那是何等的英雄?哪知子孙不肖,到了我王破天手里,竟会有这样的女儿,三个大人围攻一个小孩,还想伤他性命。你说羞也不羞,羞也不羞?”他虽是呵责女儿,但这些话卫青城和武藤兰听在耳里,句句犹如刀刺,均觉无地自容。张平浑身剧痛,几欲晕倒,咬紧牙齿拚命支撑,才勉强站立,心中却仍明白,听了王破天这番言语,好生佩服,暗想:“是非分明,那才是真正的侠义中人。”只见王破天气得面皮焦黄,全身发颤,不住地呼呼喘气,卫青城等三人眼望地下,不敢和他目光相对。张平见王惜情半边粉脸肿起好高,显见她父亲这一掌打得着实不轻,见她又羞又怕的可怜神态,想哭却不敢哭,只是用牙齿咬着下唇,便道:“庄主,这不关小姐的事。”他话一出口,不禁吓了一跳,原来自己说话嘶哑,几不成声,自是咽喉处受了卫青城重击之故。
王破天又问张平:“我见小兄弟使的招数甚熟,不知和北疆朔方张府张震怎么称呼?”张平见得舅舅为人正直,想到父亲母亲,百余日来的心酸涌到心口,哽咽着跪倒在地,王破天急忙来扶,道:“小兄弟有何不平,本庄主给你做主。”张平长跪不起:“舅舅,我是你的侄儿张平啊。”王破天又惊又喜,他本就看出张平使的“印火掌”就产生了怀疑,此时一说,更是无疑其他。只有旁边王惜情等三人摸不到头脑,怎么就多出来一个表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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