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父女前两年常去卖鱼的那家酒楼叫“恒客隆”,一家在商南能数得上名号的地方。虽然这家酒楼不是商南最大最有名的,却是在多年战乱中一直屹立不倒的。
当初勤勤爹之所以选了这家不大不小的酒楼卖鱼,一个原因是他怕店小了给得价钱不好,也不能收他很多鱼;二个原因是,店大欺客,他们爷两个是要讨生活的,不想找麻烦。
恒客隆没有设在商南城最繁华的地段,稍微有点隐蔽,但是,正应了那句老话“酒香不怕巷子深”。勤勤听她爹说,能在兵荒马乱的时候还做的买卖那才是真买卖,那东家和掌柜的都有大本事的。
寻着记忆的路往恒客隆走,一路走过去,勤勤发觉这商南城和往年不一样了。仿佛热闹了许多,还有好些个很面生的新铺子开了张,门头上那些崭新的牌匾看着就透那么股子喜庆劲儿。
勤勤记得,这个时辰,恒客隆所在的那条巷子应该是很安静的。不想她刚一捌进巷子口,这里已经很是热闹了。
勤勤特意抻长了脖子往前使劲看看了,五六十尺前的路边正是恒客隆,只是那挂在铺子前的酒幡咋那么新了呢?
恒客隆的周围新开了不少店铺,其中卖早饭的就有那么几家,这个时辰正是人来人往生意兴隆的时候。
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勤勤也没耽搁,轻车熟路的就把马车赶到了以往送货时常停的后门处。
把门的人勤勤不认识,那人也不认识勤勤,跟人家说明来意后便被放行了。这个时辰,酒楼还不到开门迎客的时候,伙计们除了忙着打扫前堂,就是在帮后厨进货。
恒客隆的铺面后边有一个特别大的院子,勤勤看到过最多有五驾大马车同时在里面卸货。今天这院子里也挺忙碌的,有些勤勤认识的厨房大师傅也在指导着挑选食材。
看到有马车进院,就有人跑过来招呼。
“哎哟,这不是万俟家的小哥吗?你可有时候没来了,今儿这是……啊呀……这是鲜鱼啊,小哥你把车靠那边停停,兄弟给你请掌柜的去。”来招呼勤勤的这位小伙子勤勤认得,他是管着收货的一个小管事,以往万俟父女两个来的时候,要是遇到掌柜的不在,就是这位小管事的做主。
“有劳管事的,您别急,我就在这边等。”勤勤因为恒客隆里伙计们的热情而感觉到心里暖暖的。
“勤勤来了,今年你们爷俩可是勤快不少,来得挺早,你爹呢?”老远的,人还未见到,那混厚而且中气实足的声音就传到了。
“赵掌柜您老这一向可好啊,小子又来给您老添麻烦了。”勤勤冲着来人的方向一辑到地。
“快别客气,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咱们是相互帮衬,没那些个讲究。”来人抢前一步抚起勤勤。
这位赵掌柜年过知天命,都说人老发福,可是他却还是那么精瘦的,不过人倒是很有精气神,和勤勤印象里的人基本没有变化。
“掌柜的您老给长长眼,这车鱼可还能拿得出手?”勤勤也没有多余的心情同人客套,她现在急着知道的是,她今天能有啥样的收成。
“勤勤啊,你爹呢?”赵掌柜的四处寻了一遍,发现只有勤勤这小小的人儿,不解的问勤勤,不过很快的,“哎哟,这家里是有大事啊?你那老祖母……”勤勤和她弟是要给她们的爹戴三年重孝的,她头上绑着总角的头绳都是白色孝布。勤勤爹太年轻了,走时还不到二十八岁,如果只看勤勤身上的孝,任是谁也不可能直接想到他身上。
“那是令堂啊?”赵掌柜的看到勤勤摇头,有些不敢往下猜了。
“哎哟……这是咋话说的啊?大侄子啊,里面坐,外头冷,顶头上那间,你先去把这身换下来,老夫让人把鱼给你过个秤。”赵掌柜也应该算是性情中人吧,在看到勤勤一再摇头后顿时老眼圈就红了。
“谢谢赵大叔!”人家都叫自己大侄子了,勤勤也不好再拉开关系。虽然勤勤很是感激这位老掌柜的热情。但是,她还是更担心这批鱼的价钱,九岁的孩子再成熟那也是跟同龄人比,大人的世界她还不懂,她不懂得交情是能带来财富的这个道理。
“快去,别在这里冻着。”赵掌柜把勤勤往他指过的那间屋推。在他心里,对这个小小年纪就失去父亲的少年很是疼惜。勤勤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解那些捆着鱼篓的麻绳的伙计,想问下鱼的价钱,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勤勤啊,你给大叔说说,你爹爹他……这是咋了啊?”赵掌柜很快的就再次出现在了勤勤面前。
“郎中说,爹爹是肚子里的一样什么东西不行了……爹爹受了好多苦……”勤勤一想起她爹爹最后的那一个月糟的罪,心就跟被人狠狠拧上一把那么疼。
“你爹啊……真是一点福也没享到啊,咋就好人不长命呢啊……我和你爹认识十五年了,那时他也象你这般大(勤勤是看上去比较大,其实比当时的勤勤爹小四五岁呢)。他一个人来商南城讨生活啊,那时候世道多艰难啊,城里到处是乞讨的老人和孩子啊,你爹他只要是遇到那些比他小的孩子,还有那老人,都会给人家买个白面馍馍,可他自己还吃着黑面的硬饼子啊。这么多年啊,他这仗义的脾气就是改不了。”赵掌柜侧过身用袖子擦拭了一下眼睛。
“他这一走啊……你们这孤儿寡母的可咋活呀……”要说这赵掌柜的,也是个心地足够善良的人,一副慈悲心肠啊。
“勤勤啊,快来,大叔让人给你下了碗面,定是还没吃早饭吧?趁着热快吃,也好暖暖身子。”一个小伙计端着一大海碗热气腾腾,白面做的面条送到勤勤面前。勤勤立刻想到的是,能不能带回去啊,祖母从来都没吃过这样的面吧?
“谢谢赵大叔,这个勤勤不能吃,这一面碗得好要好些铜板呢。”九岁的勤勤看着白生生的面条馋得不行,但是她知道这份人情对她来说太大了,虽然不知道这一碗面到底值多少铜板,却知道她现在还不起这份情。
“听话,到了大叔这儿,大叔说得算。勤勤啊,那今年这鱼,咋捕的啊?”赵掌柜怎么也不会去想一个小孩子能弄上来这许多活鱼,就是一个普通成年男人都是很困难。
“村里有两个平时跟爹交好的叔叔帮着捕的,说好分银子的。”勤勤觉得这样说应该能让人相信。
“好,好,还是好人多啊,快吃吧,吃饱了,大叔再跟你说说今年这鱼的事儿。”赵掌柜的把碗往勤勤跟前推了推,认真的盯着她的脸,他家的孙子也就这么大。
“大叔,这个是什么?”勤勤是穷人家的苦孩子,知道食物的宝贵,她不能浪费这样的好东西,因为赵掌柜的那句“吃完了再说说今年鱼的事儿”,勤勤多少心里有些底了,至少今天不会空手回家,她吃了好的,可以买更好的拿回家给祖母和弟弟。
“这是用鸡蛋做的啊孩子,吃了身子骨好,快别看了,趁热赶快吃,冷了吃到肚子里会闹病的。”赵掌柜那个急啊,这孩子都瘦成这样了,咋对饭还不亲呢?不亲饭哪有力气干活啊?
“这个就是鸡蛋吗大叔?”勤勤终于是开吃了,这碗面的味道和味道以外的东西,让勤勤牢牢的记了一辈子。
“是啊,这是鸡蛋做的菏包蛋,一会儿你走的时候,大叔给你带上一些。”赵掌柜看着勤勤努力在吃总算是松了口气,他不奇怪勤勤不认识鸡蛋,万俟家的情况,这么多年了,他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不用不用不用,这老贵的东西,祖母说她年轻的时候,这鸡蛋要六个铜板一个呢,这可使不得。”勤勤可不能再欠人家人情了,她真是拿不出东西去报答。爹爹说过“一滴水那么多少的恩情,得用一个泉子那么多的水去报答”。如果,勤勤要了人家鸡蛋,她把自己报答给人家怕是都不够。
“快吃,一会儿要凉掉了。”这时候一个小斯模样的男孩子进来了,递给赵掌柜一个灰布袋子又出去了。赵掌柜没有在意勤勤说的话,倒是一直很在意那碗面。
“谢谢大叔,这面可真好吃,要是我会做就好了,回家做给祖母吃。”勤勤一通艰苦奋斗之后终于把那一大海的面都吃光了,汤都没剩一滴。擦了一下嘴再摸摸自己圆圆的肚子,勤勤从来没有吃得这么满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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