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网游竞技 > 昆仑笑记 > 六、大 寒

?这和尚来得快去得也快,眨眼便消失在天上五彩缤纷的神仙堆里。

  龙泉没打上架,悻悻地收了鞭子,道:“算这秃驴跑得快,不然非教训教训他不可,竟敢冤枉咱们小师弟是贼,简直太不把昆仑放在眼里!”

  龙蛋跟着起哄道:“可不是,说得跟真的一样,回头咱们定要与他理论清楚,没得真觉得是咱们理亏了。”

  龙文却道:“师父派咱们来峨眉论法才是正事,万万不可耽误。无论如何,咱们且先把师父吩咐的事办妥了,方可再作打算。”

  一行人稍作休整,便跟着众仙,腾云上了金顶。

  时时安只在金顶半山腰便收了云,再也不肯拿出来,以免又生出事端。龙文只好领着大家徒步登山。

  金顶论佛座位有限,门票也分了三六九等。此一次,主办方打出了普贤传人与龙哲传人辩论赛的广告,四海八荒的好事之徒和追星族抢票抢破了头,开坛前一段时间,金顶四周黄牛盛行,票价一度炒到了天价。大家见面只要一掏票,根据票的款式和颜色便知道对方身价几何,几乎成为身份象征。

  主办方还进行了一次大酬宾活动,活动期间购票可享受每张便宜一两至一两半银子的优惠。这与平均价格上千两白银的票价比起来虽然杯水车薪,但重在颇有诚意。

  这件事感动了广大看热闹的群众,大家将主办方此举形象地比喻为,在滚滚长江里打了一个鸡蛋,全天下的人便都喝上了蛋花汤。

  售票后期,由于能摆凳子的地面已经全部被占领,主办方决定二轮售票,又多开辟出三千张站票、蹲票、躺票及挂票。对于挂票的官方解释是:由主办方指定地点,自备钩子,手动将自己挂上去,在高处聆听菩萨教诲。这三千张票充分开发利用了金顶的每一寸空间,超额完成创收目标。

  时时安等人由山腰拾级而上。山路两旁密密麻麻摆满红木方凳,坐着五花八门的各方神仙,皆忙着客套寒暄。放眼望去,越向山上,凳面越大,质量越优,接近山顶处换成了黄梨木靠椅,再往上的贵宾席,设的是白玉雕花的太师椅。

  龙泉瞅了瞅一个挂在山崖下,捧着茶碗愁眉苦脸的小仙,问龙文:“师兄,咱们手中得的是什么票?此番途中被秃驴耽搁了时间,来得晚了些,该,该不会像他那样,是挂票吧?”

  墨玉蛟“嘁”了一声,飘过去一个轻蔑的眼风,道:“你们东海的人还真没见过世面,咱们可是替师父来论法的,只须报上师父的大名,峨眉定当是奉上贵宾票中的首席,这就是所谓的VIP中P。”

  龙泉心中不服,又一时找不到理由辩驳,便使出从龙音处学来的绝招,拿捏出一副谄媚的笑脸,向墨玉蛟道:“小师妹,你不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

  墨玉蛟心道龙泉是不是吃错了龙毒的药丸子,脑袋有些抽筋,便试探着问道:“莫非是喜欢我的美貌?”

  龙泉收了笑,板起脸道:“我喜欢你离我远一点。”

  时时安一边听龙泉与墨玉蛟斗嘴,一边想着心思。行了一阵,只听山顶礼乐声又响,七十二只五彩鸟冲天而起,五色羽毛漫天飞舞,洒向全山。

  原本喝茶聊天的神仙们纷纷起身去接飘落的羽毛,人群中有人惊叹:“五彩鸟乃天界神鸟,合族共同司掌神仙的命盘,平日里见到一只便也难得,今日竟有七十二只之多群聚于此,主办方的票,卖得着实便宜了!”

  这五彩鸟虽稀罕,在龙哲的珍兽园中倒也豢养着数只,是龙哲年轻时抓来玩的,时时安等人还曾偷偷弄出一只打了牙祭。如今峨眉山中七十二只五彩鸟齐现,果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祥瑞之兆。

  时时安站在半山腰,抬头低头间全是追着羽毛跑的神仙。回头望望刚刚挂在山壁上的小仙,约摸是挂的时间长了,手脚有些僵硬,未曾捡到鸟羽,表情十分悲恸。而飘落的鸟羽似有灵性,乘着风晃晃荡荡,似有生命一般,灵活非常。

  墨玉蛟刚嘲笑完龙泉没见过世面,自己便被这瑞气腾腾的场面镇住了,半张着嘴说不出话。却偏偏有一片雪白的羽毛乘着风飘飘荡荡,刚巧落在她额间新长出的一枚墨色鳞片上。

  山顶上缓缓传来柔和的语声道:“诸位今日前来金顶,普贤遣五彩鸟赠予佛缘,我佛慈悲,一生一念,一念一缘。得鸟羽者,皆是有缘之人。”声音淡然如水,却令听者如聆梵音。

  龙蛋嘟囔道:“菩萨家的音响效果真是出神入化,山上山下一个音量,毫无距离感,拳拳到肉,高音透亮,啧啧,有钱就是不一样!”

  山中众仙听到菩萨的声音,无不精神一震,齐齐向山顶见了礼。

  龙泉抱着龙蛋,没捡到鸟羽,便抢了墨玉蛟的白羽来看。只见那羽毛上金光一闪,显现四个小字“蜡炬成灰”,便化作一阵水雾消失了。

  此时,又一片五彩斑斓的羽毛晃晃悠悠自天空飘落。

  龙泉兴奋道:“大师兄、小师弟,快瞧,还有一片迟到的,哎呦不好,向咱们这边过来啦!”

  五彩羽毛霞光闪烁,直直向时时安一行飘落,龙泉不讲义气地扔了龙蛋伸手去够,那羽毛却躲了过去,轻轻巧巧落在时时安的手心。

  时时安拍了拍龙泉的肩膀以示宽慰,方细细端详手中羽毛,可这片五彩羽闪烁的金光中却一个字也无,很快便与其他羽毛一样,化作了水雾。

  所幸大家已见识过时时安的无字天书,大大提高了对这种交白卷行为的容忍程度。墨玉蛟还在纠结“蜡炬成灰”的意思,菩萨温润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今日的论题,便是‘时光’二字。龙文师侄,你们可腾云上山,我与栢香在此静候多时了。”

  菩萨果然是菩萨,该不该知道的总之都是知道。龙文暗道一声惭愧,回想了一下似乎还没怎么来得及给师父丢人,便招呼大家腾起了祥云。时时安无奈,招来了疑似“逐日云”,尽量低调地跟在众人后面。

  金顶峰上大雄宝殿中,普贤菩萨宝相庄严,拈花而笑。殿外是熙熙攘攘的看客,峰外是层层叠叠的群山,山外是渺渺万丈红尘。

  普贤面前的灵璧石雕花云台上,左右各摆放着数只蒲团。时时安一眼望去,差点儿又从云头上栽了下来。还真是人生如戏,冤家路窄,在宝掌峰上冤枉他是小贼的那个白衣和尚,此时竟正敛眉端坐在菩萨身前。

  龙泉抱着龙蛋深吸一口气,墨玉蛟惊呼一声“哎呦”。白衣和尚循声抬眼望过来,见到时时安脚下的逐日云,默了一默,果然又涨红了脸,起身怒道:“小贼,此乃菩萨讲经论法之所,尔等忒也大胆,竟敢……”

  “栢香,不得无礼。还不快请昆仑诸位贵客入座。”菩萨一句话说完,双方都愣住了。时时安等人惊讶的是,这白衣和尚竟是传说中普贤菩萨唯一的弟子栢香。栢香也绝对没料到,差点儿被自己一枪戳俩窟窿的小贼,竟然便是龙哲上神座下的高徒。

  龙文最先反应过来,依昆仑的礼数向普贤菩萨行了大礼,又双手合十向白衣和尚道:“昆仑山龙哲上神门下龙文携几位同门,特来向栢香上仙,讨教佛法。”

  栢香在菩萨面前亦不敢放肆,还算客气地回了礼,眼睛却一直盯着龙文身后的时时安,一脸恨不得立刻扑过来的表情。菩萨无奈地一笑,对栢香道:“远来是客,栢香,莫犯了嗔戒。”

  栢香咬咬牙,垂首道声:“是。”

  时时安听龙文说过,普贤的这个徒弟,可不是个普通的仙。他原是菩萨的坐骑,天地洪荒时便叱诧三界的神兽——六牙白象。这六牙白象在被普贤收做坐骑之前便十分出名,能文能武,尤其战斗力强悍,最大的爱好便是天上地下地寻人打架,而且每每总能打赢,因此养成了鼻孔朝天看人的习惯,将谁都不放在眼里。用一个词概括,便是愣头青。

  可这么暴力的六牙白象却有个娘娘腔的心愿——原来他名号中的“白”字是个颇艺术的状语后置,形容的只是他的牙——数万年前,他的真身长了一身猪鬃似的黑毛,因疏于打理,甚是邋遢,油腻非常,形象颇为不雅。因此他一直希望能褪了一身黑毛,成为一头名副其实的“白”象。

  某个倒霉的一天,六牙白象不知从哪里听说,神农氏的菜园子里有棵落发草,最适合给神兽褪毛。愣头青的心理立刻压倒一切,他心想,我打架如此厉害,这棵草不归我还能归谁,于是便鼻孔朝天地去了神农氏家中。

  事实告诉我们,鼻孔朝天的结局往往是悲剧的,神农氏菜园子里的草,也不是谁都能拔的。白象过五关斩六将,终于闯进了菜园子,极其没有形象的“啊呜”一口,将落发草吞进了肚里,却一不留神中了神农氏的麻醉散,轰然倒地,再也动弹不得。

  神农氏是个有名的小心眼儿,白象把他的菜园子踩得稀巴烂,他恨得咬牙切齿,取了菜刀便要做象肉馄饨——此时白象的毛已掉得十分干净,权且省了他一道拔毛的工序。

  就在白象动弹不得,只能引颈就戮时,一轮红日横空飞来,撞开了神农氏手里的菜刀。不用说,那便是年轻气盛时爱管闲事的卯日星君。

  卯日星君可惜六牙白象多年的修行,与神农氏交涉了一番,催动逐日云,施展出控时之术,片刻之后便将神农氏的菜园子变回了被踩以前,就连那根落发草都原样长了回来,且比原先更加葱翠欲滴。

  白象瞧得目瞪口呆,这才明白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并将卯日星君认作了救命恩人,誓死追随。星君却嫌养着这么个大型食肉宠物太费粮食,便随手将他转赠给了好友普贤。

  六牙白象跟着普贤菩萨数万年,得了正道仙根,修成了人形,并拜入菩萨门下,赐名栢香。宝掌峰上的洗象池,便是他洗尽铅华成仙之处。不料他做了这么多年的正经神仙,火爆的性子还是分毫未改,不问青红皂白便要与人拼命。

  时时安跟在龙文身后,在菩萨面前的蒲团上落了座,视线难免与对面的栢香发生碰撞,不免有些尴尬。又想起这个斯文干净的小和尚曾经一身黑毛的倒霉模样,憋笑便憋得颇为辛苦。

  十二月二十三日,大寒。洛阳纷纷扬扬下了一场大雪,人们忙碌地准备着尾牙、祭灶和除夕的庆典。峨眉金顶一片生机盎然,佛光普照,人影攒动,翡翠兰花开了满山。

  晨钟三响,龙文与栢香再次互相见了礼,一株清香袅袅燃起,论法正式开始。

  栢香道:“我曾听闻九重天外有条天河,名为时光。此河自混沌中生,早于万物,无关因果,奔流不息。八荒六合五行三界,无人真正见过时光,那么,如何知晓时光是否存在?”

  时时安端坐在一只绘着步生莲的蒲团上,听到“时光”二字,莫名心中一动,觉得极是亲切,便凝神细听。

  龙文微微一笑,答道:“无人见过时光,正因人人都在时光里。好比我们看不见空气,却时时沐浴其中,又好比我们看不到感情,却每每被它牵绊。时光,便是世间难以言说的言说。”

  普贤含笑点头。栢香又提问道:“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燕子去了,有再回的时候,那么我们的时间呢?我们的过去,去了何处?我们的未来,又在何方?”

  龙文微一沉吟,道:“未来的种子深埋在过去,将来的端倪潜藏于偶然。过去和未来,皆生于现在。万物皆有因果。时间好比藤蔓,因果乃果实,果实附着于藤蔓,衍生出世间万物。”

  龙文和栢香师承正统,是学院派的杰出代表,论题论得着实四平八稳。时时安从未仔细琢磨过时间的含义,他短短十余年的人生阅历,实在不足以促使他去思考什么过去和未来,可听着龙文和柏香的对答,总觉得是自己万般熟悉的事物,细细一想,脑海中却仅有一片白茫茫的空白。

  时时安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关于时光之事,思想却仿佛不受控制,仿佛着了魔一般,脱口而出道:“那么,时间的目的,是什么?”

  龙文与栢香的论战被打断,大家惊讶地瞧着时时安,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普贤菩萨却极是淡定,只微微一笑,仿佛早已知道时时安会有此一问。

  时时安接着道:“时间便是命,是神仙的命,是人的命,是妖魔的命。可命由天定,神仙历三灾九劫,人受轮回之苦,妖魔经炼狱折磨。那么命是幸还是不幸?时间是劫还是缘?”

  这个问题太过犀利,栢香、龙文、墨玉蛟、龙泉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时时安,只觉得此时的他身上散发出一种上神才有的冷冽气泽,与平时嘻嘻哈哈的样子判若两人。龙蛋最是胆小,不安地抖了抖,缩进墨玉蛟身后。

  普贤菩萨轻轻将手中拈着的一朵曼陀罗花放在一只空出的蒲团之上,淡淡道:“花开花落,缘起缘灭,幸与不幸,只在你一念之间。”

  时时安心中愈加疑惑,向普贤道:“请菩萨指点迷津。”

  普贤道:“时间这个问题,你参了数千年,也未曾参透,因此才有了这一世的劫数。答案只在你自己心里,须待你自证其心。”

  “数千年?这一世?”时时安只觉得心中忽然打开了一扇门,可门里却什么也没有,一片虚空。

  众人静默了一会。山上山下的看客们听得稀里糊涂,按照惯性思维,凡听不懂的皆是真理,立刻觉得完全值回了恨天高的票价,纷纷抚掌赞叹,将现场气氛推向了**。

  龙蛋见时时安的提问引发了观众的热情,便也跃跃欲试,本着出名要趁早的原则,挑了个早已准备好的,自认为很有深度的问题,神气活现地插嘴道:“昆仑摇光殿前有座大钟,每日清晨鸣钟报晓,请问为什么要有钟呢?”

  柏香冷冷答道:“因为摇光殿没有养鸡。”

  “……”

  精彩的论法节目结束,观众纷纷做鸟兽散,留下漫山遍野的瓜子皮。等人散得差不多了,栢香迫不及待蹦了起来,向时时安怒目而视,道:“小贼,快快交出逐日云,今日佛爷看在龙哲上神的面上,且饶你一命!”

  时时安正在思考人生奥义,被硬生生打断,觉得这和尚真是太也不讲道理,一而再再而三地冤枉人。正待解释,普贤却开口道:“栢香,这位时小公子于你有恩,这件事,你莫要再追究了。”

  时时安听着普贤这话的意思,分明指他确是藏了逐日云,只是因了什么而不再追究,看来菩萨竟也对自己有所误会,便苦思冥想要如何解释。可惜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个阿弥陀佛,栢香抓的重点明显不在这里,直着脖子向普贤道:“师父,栢香活了十余万年,便只欠师父与卯日星君二人的恩情,我,我与这小贼,怎会有半分干系?”

  普贤摇摇头,道:“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幻泡影。你还不认得他,只因他还未遇到那个人。”

  虽在与栢香说话,普贤却只是瞧着时时安,接着道:“你得了龙哲两万年的修为,尽可上天入地,自保无虞。可五百年前的一劫,能否渡得过,便看你的造化了。今日的论法,原是龙哲为你安排的,你当好好参悟时光的奥义,莫要辜负了他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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