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裳梅带着孩子回老家塘洼村居住,人生又进入新的坎坷旅程。
周泰柏家族原为望族,他父亲在清末仍是地方上很有名气的中医,一生悬壶济世,很有民望,家庭经济也较富裕。父亲一生娶三个老婆,生六个儿子,周泰柏是老二,他青年时已离家往省城京城读书做事,一直至家乡解放才回珠溪中学任校长,此前,乡人对他也不甚印象。
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第二年进行土改时,周泰柏的三妈还健在,算是周家的大家长,不过只是一种象征,因为周家早已分家。当时,在农村顶住周家门楣的是六弟一家和大哥的儿子周经策一家,以及三婶、五婶,其余皆为华侨,侨居异域。
分家时,周泰柏和三弟共一间祖屋,但房子在日寇侵华时已被炸毁,严格来说,周泰柏在老家已没有了一个“家”。周泰柏被捕,浦裳梅带孩子被赶回来,只好住到三婶后来重建的家里。三弟去南洋不归,三婶的两位闺女已出嫁,她自己一个人独居,二嫂浦裳梅母子三人回来,三婶也很乐意收留他们一起住,让他们母子仨住到横廊的厢房去。
晚上,几个民兵闯进来,把浦裳梅尚未安置好的行李翻了一遍,把她保存的一些金饰和大洋全数没收。
“钱都没有了,我们怎么办呢?”已懂事的阿莲,不禁为今后的生活担忧。
“我们到地里去捡番薯,挖过的番薯地,如冒出幼叶,一定有番薯。”聪明的阿权出出主意。
“捡番薯是我和妈妈去,你要上学。”阿莲说。
“为什么?”阿权不解地问。
“因为你是男孩子。”阿莲不容置辩地说。
“你们都要上学去,生活由妈妈来安排。”妈妈说。
“妈妈!”阿莲一下扑到妈妈的怀里哭起来。
“我有办法,我们上学,回来时一起去捡番薯。”阿权又出点子。
浦裳梅抱着两个乖孩子,眼泪扑簌簌而下,她说:“三婶是个好人,妈妈跟她一起劳动,她会照顾我们,让我们有饭吃。不够,我们一起去捡红薯,割竹笋。”
浦裳梅带着二位孩子去求见农会主席,向村里土改队请求,让阿莲、阿权在邻村乐家小学校继续读书。
“什么事都是大人的事,孩子是无辜的。”农会主席这么说。
“周家有读书种,过去有个周泰柏,村里都光彩,说不定他的孩子今后也能读大书,干大事,还会为我们塘洼村争光。”一些老贫下中农也私下这样说。
经农会主席向土改队长说情,阿莲、阿权终可以在邻村乐家小学校继续读书。孩子能继续读书,浦裳梅放下心头一块大石。
周家分几户都被评为地主,周泰柏又是人见人怕的“特务头子”,这给孩子细小的心灵以毁灭性的打击。就是天生的幼苗,也无法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茁壮成长。丈夫前途岌岌可危,性命生死难卜;孩子连有饭吃饱都成问题,她浦裳梅一个妇道人家,虽然她在吴六叔面前表了决心,但她又怎能负得起如此重大的生活重担呢!淋漓的泪珠里,也分解不出解决生活重担的良方。
晚上,村里开斗争地主的群众大会。
浦裳梅只好带着二个孩子去参加大会,在台前,他们蹲在周家几户小家庭十多人的圈子里,和其它家的地主、富农一起接受批斗。这是浦裳梅第一次参加农村斗地主的群众大会,一开始就令她心惊肉跳。
三妈被拉上台,六弟被拉上台,大哥的经策侄也被拉上台,连三婶、五婶也拉上去,周家一群地主跪在一排,唯独不叫浦裳梅。或者村里许多人不认识她,她更没有“罪恶”令村人反感;浦裳梅虽是周家媳妇,但周泰柏名下的田地,都是由六弟耕种,剥削账也已算到六弟头上。
浦裳梅一直在外,田地都没有,谈不上出租田地剥削穷人,如果把她划入地主行列,那就名不正言不顺了。但她是“特务头子”周泰柏的妻子,在土改、镇反、肃特三位一体的政治运动中,她就逃不出被群众专政的圈子。让她陪斗,已算是浦裳梅捡到了彩头。
许多人轮流上台,斥骂、控诉周家如何剥削穷人、压廹穷人。浦裳梅根本听不懂周家的人在法理上犯了什么罪,但他们每个人都遭到拳打脚踢。特别是缠小脚的三妈,一挨打就倒下去,挣扎半天也无法起身重新跪好,还得靠六弟和经策侄去搀扶。他们不论怎样挨打折磨,谁都不敢吭一声,只有低头连声表示“认罪”,表示愿意交出所有土地和财产。
忽然有位中年媳妇站起来,并冲到台前,慷慨激昂地说:“应该拉特务头子周泰柏的臭老婆出来斗。”
“出来!”台下群众一片附和声。
浦裳梅只好战战兢兢站起来走上台去,她识趣地跪到三婶的身边,可是跟随上台的中年妇人,一下从头发上将她拉起来,咬牙切齿地控诉:“你们看,她白皮嫰肉,从来就没有劳动过。她虽然不在农村,在城里穿金戴银,吃山珍海味,过的是剥削生活。她的钱哪里来,都是穷苦人民的血汗。”说着在浦裳梅近来因为丈夫蒙难,而显得瘦削腊黄的脸腮上,狠狠拧了一下,大声训斥:“你有多少金银珠宝,没有交出来?”
“都交了。”浦裳梅以不纯熟的当地方言回答。
“一定还有藏匿的!”台下有人大声说。
台上的中年媳妇,搧了浦裳梅一巴掌。农会主席示意阻止,她才继续说:“周泰柏是特务头子,你一定也是特务,塘洼村出你俩公婆,全村人都蒙羞。一起抓去枪毙好了!”
“都拉去打靶!”台下又是一片叫声。
斗争浦裳梅是今晚斗争会的一段小插曲,农会主席和土改队小队长低声商量几句,就宣布斗争另一名地主。并挥手叫浦裳梅下去,蹲在原来的地方。惊吓得脸色苍白、满眶珠泪的阿莲和阿权在左右,一下紧紧抱住妈妈的腰膀。
浦裳梅虽然能够临危不惧,表现得很镇定,但她早已做好思想准备会挨打,煽一巴掌她并不感到意外。她知道对付这种场面,非不得已不回答问题,不辩解不争论,最好就是装傻装呆。尽管她已有思想准备,但第一次亲临其境,下来时,面色仍然是一片苍白,心扑通扑通直跳。
浦裳梅好像并没有什么,但当两个孩子左右把她拦腰抱住时,她才突然觉得害怕,孩子才是她人生的根本,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更不能丢了。她猛然醒悟,两手张开把孩子抱到怀里。在台上挨斗打她没有流泪,这时她的眼泪却像决堤般滚滚而下,母子心灵相通,三人泪水无声地流淌。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正是:何忍心灵小受惊,护雏慈母爱坚贞;施刑一掌三垂泪,血脉相连母子情!(庚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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