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腾进来后，他通过值班民警叫来一位厨房女犯，给周校长泡了一杯浓浓的五指山绿茶。
李腾把一条破旧文化衫撕开成条条，细心地为周校长脚上镣铐的铁环，一圈一圈的躔上布条。李腾说：“周校长！我帮你把脚镣的铁环用布条包起来，这样可避免铁环磨擦脚小腿的皮肉受伤。我看到所有载脚镣的人都这样做。”
周泰柏感谢李腾。他关心地询问李腾：“李腾！你审讯了吗？”
“审讯了一次。”
“你怎说了？”
“哎！他们说，我父母都在外国，我最有资格当特务。”
“你认了？”
“学生真不知该怎么办！”李腾答得模棱两可。
周泰柏沉默无语。怎么办呢？他自己也无法回答。李腾又说：“是陈所长叫学生搬来一起住，好照顾校长的日常生活，这五指山绿茶还是陈所长给的，点明给校长饮用。”
“谢谢你！”
“周校长！十三区抓特务已搞得鸡犬不宁。学生想，上级总会派人来调查吧？总应该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李腾不由感叹！
“相信一定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历史会还我们的清白！”
周泰柏一下也警觉起来，叫李腾来和他同牢房，决不会是“照顾生活”那么简单。李腾一定是经不起严刑*供，屈打成招，招认自己是特务，还循着当局的引导，在他口中确认姜嫣兰、孙承俊、金仲贤、云大芹、姚婉华老师和刘步云、江道良、连赓几位同学为特务，最后自然还会供出“特务头子”周泰柏。
周泰柏明白了！李腾今天被安排到自己身边，目的就是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向陈所长汇报。李腾是学生，不可能规劝校长坦白交待，但总希望能给周泰柏有所影响。为了令他就范，当局可谓用心良苦！
李腾是华侨子弟，父母居于爱国热忱，送子弟回国读书，希望子女长大后，学有所成，为中华民族争光，为千千万万旅居异域的华侨争气。现在李腾落入“特务”的漩涡，父母痛心疾首，李腾也忧心如焚，希望能早日出国，回到父母的身边。一个华侨子弟，人生没有经历过任何苦难和任何风浪的磨炼，政治的诡诈他完全不懂，他为求脱身，为免刑罚，而不惜昧着良心，招认自己，供招别人。李腾根本不会想到，他一招认，就只会害己害人。李腾太天真了，他以为都认了自己就可以得到宽大，日后上级调查清楚，会还其清白；殊不知，他和其它人的跟风屈招，已经令到许多人陷入罪渊，甚至人头落地。
周泰柏对于自己的安危无能为力，只能相机行事，听天由命；对于李腾的遭遇，周泰柏感到无比痛心和自责。华侨以至普通百姓，将子弟的教育重任托付于己，自己作为一校之长，莫说教育的成效，对师生最起码的人身安全，他也无法保障，实在愧对广大乡亲父老和异域侨胞。现在，他的生死已系于一线，或者明天就拉赴刑场，但自己还有一口气，虽然只是对着一位学生，他也应尽到为师之责任，点醒李腾。李腾年轻无知，为当局利用，他没有错，一切都是情有可原。
周泰柏经过一夜的休息，精神好了许多，身上的累累伤痕，痛楚也得以舒解，他一息尚存，就必须尽为人师表之责任。现在，周泰柏和李腾，师生共处一牢，周泰柏认为往日的师生尊卑的礼数已通通过时，他视李腾倒像是父子和叔侄，但李腾对周泰柏依然是尊师重道，必恭必敬。
周泰柏关心地问起李腾的父母和家庭，问他出生地的概况，问他父母送他返国读书的期望，问他回国读书的感受。
由于环境不同，李腾很快消除了固有的拘谨，一一如实回答了周校长的询问。最后无限感慨地说：“周校长！学生爸爸一惯爱国，爷爷在世时，就支援过孙中山先生闹革命；抗日时，爸爸到处奔走，募捐金钱，购买军火，支持抗日；新中国成立前，他对祖国充满希望，不顾婆婆的反对，毅然送学生回国读书。就在周校长执教珠溪中学那年，学生考入珠溪中学。学生资质虽不高，但还算用功，成绩也不错。学生自信，初中毕业后，考取高中，应无问题，想不到今天……”
李腾说到激动处竟然哭了起来。周泰柏好言安抚，他才抹干眼泪，继续说：“特务，好大的罪名呵！为什么他们会相信，一个十多二十岁的青年学生，都当特务呢？特务真是那么容易当吗？老师承认了，许多同学也承认了，在酷刑面前，学生能不承认吗？”
“那你也承认了？”
“不！在学校时，学生和连赓、潘云妮他们，死都不承认。送到县监狱，审讯时，公安干部说，同来的其他同学都承认了，说只要学生承认，就会没事；就是不参加考试，同样算毕业，可以报考高中；如果想出国回到父母身边，也可以。”
周泰柏明白，李腾说，放风时他和其他被捕同学，能见面但不能说话，但他相信陈所长所说，刘步云、江道良他们都招认了，他也完全相信当局给他的许诺。李腾出国心切，也就按照当局的要求，供认了自己和其它同学。周泰柏已意识到，情况越来越复杂和严重，他沉吟无语。这时，李腾又说：“陈所长说，政府确实希望周校长能坦白交待，免受刑罚，早日结案。但学生又怎能规劝校长呢！”李腾终于对周校长承认：当局派他来的真正用意。
“很多人都希望我坦白交待，早日结案。前段已杀几个，再杀几个，毫无奇怪。我身为校长，是‘特务头子’必死无疑。但是再杀几个，问题也决不会就此结束。比如你，出生海外，关系复杂，当前海外关系又是非常敏感，你试想想，他们真会那么容易放过你，让你出国吗？”
“学生父母都是爱国的。”
“是的！你父母爱国，你也爱国，校长也爱国，但他们相信吗？”
“我们爱祖国，为什么祖国不爱我们呢？”李腾喃喃自语。
李腾的问题，他自己无法回答；连学贯中西的周泰柏校长，也无法回答。当历史无法清浙回答这个问题的岁月，不管长短，都是中华民族的悲哀！亿万子民，有谁不爱自已生于斯、长于斯的锦绣山河和有几千年文明史的中华民族呢！赤子之心可昭日月，为什么总有人，总要抱着意识形态和普世价值观的差异，而人为地制造事端、矛盾、猜疑和仇恨，不休不止的鏖斗呢！国祚初定，为什么不让庶民休养生息，和谐共处，共创太平盛世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正是：报国无门喟叹声，楚囚对泣诉冤情；峥嵘岁月嗟成幻，一片冰心对月倾。（庚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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