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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石三一众人是在第二日的上午回到村子里的,一众师兄怏怏地跟在梁石三和梁若彤的后面,身上衣裳皱巴巴的,到处都是干透的泥浆印记,个个头发乱糟糟的,睡眠严重不足的样子。梁石三也好不到那里去,只是精神头足一些,梁若彤毕竟是女孩子,身上的衣裳就要干净多了,不过也是满脸的疲倦之意。这行人进到村子里,都沉默着不说话,给村子里带来一股怪异、凝重的气氛,远处几个嘻嘻哈哈笑着聊天的村妇看到这支队伍过来,其中两个妇人还想笑着打招呼,看到向她们投过来的淡漠目光,及时的闭上了嘴巴,愣愣地目送梁石三带着的队伍进了自己的院落。
钟麟早上的时候到回龙湾送和钟金成一众人和几十个肥羊上船,动用的是用两艘舢板。由于湾内三面被断崖遮挡着,风向很乱,舢板上的席帆没有拉下来,出湾的时候要用船桨来划,两艘舢板上的肥羊们自然而然成了划船的苦力,认命地拿着桨缓缓地将舢板划出了这个内湾。钟麟目送钟金成等人离开,很有风范的向他们摇着手告别,直到旁边的断崖遮挡住了舢板的踪影。
钟麟刚要收回目光,就看到一艘舢板渐渐从先前两艘舢板消失的地方出现了。舢板中间的席帆已收起来了,五六个人用桨划着水,看不清他们的面目。等到靠近,钟麟才发现这几个人都很年轻,中间还有梁武萌。寇文琦两人的熟悉面孔,这才省的:原来是师兄弟们回来了,那么走陆路的师父也回来了吧!
几个坐船的师弟们看到钟麟,笑了起来,只是笑容里满是浓浓的倦意,想必这几日他们也是很辛苦的。
几个师弟们把船停靠在一个码头边,把船锚放下,梁武萌将缆绳抛给码头边的钟麟,后者将缆绳系在了木桩上。几个师兄弟一一上了码头,钟麟微笑地看着他们,也没讨人嫌的说几句辛苦了之类的话。
寇文琦和梁武萌在几个师弟后面朝钟麟摇摇头,示意这一次出海没有发现岛上有可疑的船只。钟麟眨了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
钟麟和梁武萌、寇文琦故意走得很慢,落在了几个师弟的后面。三人和几个师弟拉开了一段距离,这才小声地说起话来。
“师弟,我们这些人在岛上转了一圈,仔仔细细地看了,的确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船只。”梁武萌开口道。
“我们没有上岸,也不知道内鬼是不是把船藏起来了。师父和十届他们走得是陆路,如果有的话,他们应该会有所发现。”寇文琦补充了一句。
钟麟想到师父和这些师兄弟们为了找出这个内鬼连日来的辛苦,心中还是很感动的,道:“那咱们就先回去,等师父回来后看他有什么消息。”梁武萌和寇文琦点点头,跟着钟麟向岛上村子走去。
回到梁石三的住处,三人看到三三两两的师弟们从里面出来,都是疲倦不堪的样子,说话也是懒洋洋的。
进了梁石三的院子,梁石三和几个弟子在前厅说着什么,梁若彤也在旁边听着,听到钟麟三人的脚步声,都停下来朝外面看来。
看到钟麟也来了,梁石三的眼中一亮,笑意爬上了脸庞,旁边的梁若彤秀气的大眼睛瞬间也被点亮了,颇具穿透力的目光让钟麟心中毛毛的。不过师父还有这么多的师兄弟们也在这里,她应该不会找自己的碴吧!抱着这样的心思,钟麟放下心,从容地走了进来,很热情地地向梁石三、梁若彤和四位师弟们打招呼。
“麟儿,你来的正好,我们正要找你商议一下后面的事情该怎么办呢!”梁石三刚刚到家,也没有拾掇一下自己,头发有点蓬乱。
“师父,您先说说这几日在岛上靠海的地方有没有发现可以船只的事情吧!”钟麟开口道。
钟麟看了看旁边自己大舅哥唐文天几个人失望的神色,心中便知道师父他们在岛上也没有什么发现。梁石三果然道:“辛苦几日,确实没有发现靠海的地方藏着可疑的船只。”
看到众人失望的神色,钟麟脸上反而浮现出笑容来,眼睛扫过众人的脸庞:“师父、师姐、各位师兄弟,其实你们也不必气馁的!照这个情况来看,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这个内鬼送消息出去时就是从回龙湾出海的!”
寇文琦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兴奋地道:“师兄的意思是——我们只要在回龙湾守着那个内鬼出现就行啰?”
钟麟笑着对寇文琦道:“不错!”
“如果要去送消息到徐子明那里的话,至少要个三天时间,我故意把进攻徐子明的日期安排得那么紧,就是逼着这个内鬼急着跳出来去送信,到时我们只要在回龙湾守着,谁在头三天出海,内鬼是谁就不言而喻了。”钟麟笑容里有着邪魅的意味。梁若彤凝眸看着钟麟,忽然别过脸去,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
钟麟从进来开始就对梁若彤有着警惕意识,注意到她刚才的举动,没听清她嘀咕的是什么,也没敢去问。
梁石三眼中满是笑意地看着钟麟,“就知道你小子脑筋转得快!那好吧,就照你的安排去做!”说到这里,他眼睛一扫众人,“这几天大家也辛苦了,都早点回去休息去吧!”
寇文琦、唐文天五个人告辞后就向外走去,钟麟急忙向梁石三道:“师父,您也辛苦了,就早点休息吧!弟子就先走了!”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师弟······”梁若彤的声音在后面森森响起,一种不容抗拒的语气。
钟麟如同听到《午夜凶铃》中的恐怖的电话声一般,后背的寒毛根根竖起,强自转身,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对梁若彤道:“师姐,你找我······有事呀?”不知为何,钟麟在别人面前永远都是轻松自如,但遇到梁若彤,他就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畏惧之感。
“当然找你有事了!不然叫你干嘛!”梁若彤凶巴巴的样子,眼中是一种姐姐教训调皮弟弟的目光。
梁石三咳嗽一声,缓缓道:“那你们慢慢聊,我就进去休息了!”说完,抬眼对梁武萌道:“萌儿,你也去休息吧!”
梁武萌看了看钟麟和自己的妹妹,眼中闪过奇怪的眼神,对自己的老子应了一声是,出门口时又看了钟麟两人一眼。
等到梁石三父子俩走开,前厅就剩下钟麟和梁若彤两人,屋子里一下就安静下来,气氛有点怪异。
“师姐······我······”钟麟偷偷地看了梁若彤一眼,见她脸上带着诡异笑容看着自己,心中更是发毛。
“我想好了,以后我要帮你做事!”梁若彤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啊?”钟麟虽然从师母说起过这样的话,但是从梁若彤嘴里说出来,还是让钟麟吃了一惊。
“啊个屁!”梁若彤一挑秀眉,“你是不乐意还是怎么的?”
“我······”钟麟“我”了一会儿也没“我”出个什么来,额头已见细细的汗珠。
“我什么我!”梁若彤飞扬跋扈地道,“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钟麟抽动了几下鼻子,不敢去看梁若彤的眼睛,只是看她那明润的嘴唇在动着,“这事还要问我爹答不答应呢!”他只好找出老爹来当挡箭牌。
“别拿岛主来当借口,我只问你答不答应!”梁若彤步步紧逼地问道。
钟麟自问就算是面对敌人刀剑袭来时眼睛都不会眨一眨,可是他就是没有勇气直面梁若彤的逼问,心中气恼,又不敢发作,闷声道:“我不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你自己就可以做决定的事,你怎么会不知道?!”梁若彤生气地道,“难道你对我有意见,在生我的气?”
明明就是你在生我的气!钟麟心中嘀咕着,抬眼看了看凤目含威的梁若彤,又把目光转向一边,“我没有生师姐的气。”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嫌师姐丢你的脸?还是嫌你师姐我做事不行?”
“没有的事!”钟麟低声道。
“那好!我就当你答应了!从明天开始,我就当你的亲卫。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苍天呀,你怎么不降一个雷劈死我算了!钟麟心中哀嚎一声,有种想吐血的感觉:自己怎么就摊上上这么一个极品师姐!完全不过问我的感受,蛮横不讲理地要做我的亲卫!没法活了!
“我不同意!”钟麟咬牙切齿地道,兔子急了也要咬人呢!
“晚了!”梁若彤一脸女王的笑容,“你刚才干什么去了?现在说好了你又要反悔,门儿都没有!”
“······”钟麟想吐血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遇到这样蛮不讲理的师姐,真有无语问苍天的凄凉之感。
“真不知你在想什么!像我这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女做你的亲卫,别人求还求不来呢,你还忍心往外推?!”
钟麟满眼都是星星,喉咙有种发甜的感觉,心中大叫:不妙!再听这个师姐的话自己就真的要吐血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胸膛间翻涌的气血,道:“师姐你别再说了,我答应你就是了!”
“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以后不要说我仗着师姐的身份逼迫你答应的呦!”梁若彤笑得像一只得逞的狐狸,浑身散发出一种充满灵性的美丽,美得不带一丝人间的烟火气,美得让人一见就魂牵梦绕,再也无法忘却。
“······”钟麟被师姐那种无意之中散发出来的美丽风情征服了,心中无法再生起一丝的气愤,一颗心不知飘到了何处。
钟麟从师父的住处出来,在回家的半路上越想越不是滋味:自己在别人面前都是智珠在握、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怎么一到师姐的面前,这份自信和淡定从容就再也找不到了呢?难道她真的是我命中的克星?一想到自己在梁若彤面前那副彷徨无措的样子,心中暗骂着自己没用,打定主意:下次一定要在她面前勇敢坚强些!嗯,一定要这样!
可是这世界上的事情往往不能由人来完全掌控,一觉醒来,世界完全发生了改变。钟麟吃过早饭,准备出去到老爹办公的聚义厅,钟九天平时每隔几天就会在此召几个大头目到那里开会,了解整个岛上的事情,处理一些事务。这时那几个佐使、堂主、管事都在那里,钟麟想和他们碰碰面,了解一下这些头目的脾性,有什么特长,日后安排这些人做事的时候心中也有个数
钟麟刚迈出第二进的门槛,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声,其中还有梁若彤高分贝的声音,好像是家丁不让梁若彤一行人进来,彼此争吵起来。钟麟皱起了眉头,向外走去。
钟麟看到大门外几个家丁拦住了梁若彤和寇文琦几个师弟,“不行,不行!你们谁也不能进去,没有少岛主的吩咐,你们一个人也不能进来!”几个家丁嚷嚷着,张开双臂拦在门口。
“你们让开!不知道我是你们少岛主的师姐吗?”梁若彤圆睁着一双凤目,双手叉腰,对挡在面前的几个家丁大声道。寇文琦几个师弟也帮着腔,只是他们或抗着柳条箱,或捧着锦被,或是拿着花瓶什么的,像极了苦力,气势上就弱了。
“管你是那个!少岛主没有吩咐,你们就是不能进去!”家丁们一步也不退让,双方就僵持在那里。
“你们在那里干什么呢!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钟麟大步走出来说道,满脸不愉,锐利的眼神逐一扫过门口的人们,只是略过了梁若彤。
“少岛主······”几个家丁面带愧色地垂下脑袋。
“师弟,你可总算是出来了!”梁若彤没好气地说道,一仰那张精致小巧的脸庞,“是不是你故意不让我进去的?”
钟麟故意不去看梁若彤,眼睛一扫后面几个师弟,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他心中其实已经猜到他们是被自己这个师姐抓来当苦力的,不用想他们搬来的的东西就是梁若彤的,也知道梁若彤今天是干什么来了,手足顿时一片冰凉!
寇文琦看了一眼被钟麟无视的梁若彤,见她眼中仿佛要冒出火来,心中也是只打小鼓,干巴巴地笑着道:“师兄,我们几个师弟是来帮师姐搬东西来着的。不想你那几个家丁说不知道师姐要当你亲卫的事情,不让我们进来。”
一个家丁张嘴要说话,却被钟麟一挥手给制止了。钟麟努力让自己的表情轻松起来,扭头对梁若彤道:“师姐,你昨天可没说今天就搬过来呀!”
“我已经来了,你说怎么办吧!”梁若彤鼻孔里嗤嗤地喷着寒气。
要是会神仙法术,钟麟恨不得让眼前的这个师姐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是这个念头只能在心中冒一下泡,绝对不敢在梁若彤的面前说出来的,牙痛似地笑着道:“既然师姐来了,那就请进吧!”
梁若彤昂首挺胸地朝里面走去,几个师弟们蚂蚁搬家一般将大大小小的东西往里面搬,钟麟愁眉苦脸地看着,大声道:“寇师弟,叫师弟们把东西搬到二进的阁楼去!”二进的阁楼下面都住着家丁,阁楼几间房空着,钟麟可不想让梁若彤住进最里面的屋子。
可是走在最前面的梁若彤说了一句话,顿时让钟麟差点一头栽倒地上!“寇师弟,把东西搬到最里面的房子去!要找一间通风向阳的房间。我先去找毓敏妹妹说会儿话去了!”梁若彤得意洋洋地声音在前面响着。
这可是我的房子!钟麟攥紧拳头朝梁若彤方向使劲地挥舞着,心中无声地呐喊着!可是梁若彤并没有看到。
钟麟犹豫着是不是要进去看看几个师弟们选了哪间屋子,可是一想到此刻梁若彤就在里面,刚刚涌上来的勇气就像泥牛入海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管了,岛上的事情重要,师姐她要怎么样就随她好了!难不成还鸠占鹊巢么!
钟麟出门后吐出一口浊气,心中的郁闷稍减,抬头仰看晴空,此时万里无云,心想:自己来到这个异世界,是来做大事的,心胸要像这天空一样开阔,不要被这些琐事给羁绊了!他摇摇脑袋,仿佛要这两天来的诸般烦心事给甩出脑中。
钟麟来到聚义厅,见到钟九天正肃容坐在里面的大交椅上,开口说着话,下面几个堂主、佐使、管事正襟危坐在那里听着。金汤岛上的组织结构比较简单,岛主下面就是佐使,佐使下面就是五个堂主,堂主相当于一个船长,都是些有着丰富驾船出海的经验的人,下面一般有五六个副手,每个堂口有百十号人。钟麟原来也是一个堂主,不过上次带人出海时,所有的手下都葬身大海,他这个堂主就不复存在,听风堂堂主这次外出送那批肥羊去了,所以没有出席。管事只有一个职位,由黄明旺一手把持着,下面有十一个账房先生,掌管岛上所有的开支用度。
看到那个永远是一本正经的黄明旺,钟麟脑中就想起那晚黄宗凯和那个“华盛大哥”的秘密谈话,心中暗暗道:你就装吧!我就不信你你不知道自己儿子用金汤岛的钱财中饱私囊的事!等我确定那个内鬼就是你儿子的时候,我看你是不是还是这副样子!”
钟九天看到钟麟进来,停止了发言,眼中满是笑意,伸出手指着自己旁边一把空椅子,对钟麟道:“麟儿,你坐在这里。”
钟麟对纷纷看着自己的众头目微笑着,不疾不徐地走上前,从容地坐在自己老子的旁边,那种沉稳、气定神闲的范儿,让钟九天心中暗自欣喜。
“今日说到金汤岛以后要多加使用火炮的事,这事还是麟儿你前几日对我提起的,既然你来了,就跟大家伙好好说道说道。”钟九天不负责任地把包袱扔给了钟麟。
唐天照和几个堂主面面相觑,都没料到这次多加使用火炮的会议议题是钟麟提出来的,都向钟麟投来疑惑惑询问的眼神。唐天照笑着道:“麟儿,你总是让人吃惊不已呀!那就说说吧!”
钟麟自然不会怯场,轻松地一笑,道:“在座的各位都是长辈,既然大家要我来说说,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抱了一个团揖,这才道:“晚辈之所以说火炮重要,是有切身体会的。”他当然不会把前世中的历史搬来在这里开一个历史讲堂,也知道在座的都是些杀人越货的海盗头目,也不会去听他说一些大道理,只能从浅显的事情说起,唯一能引用的便是以前那个钟麟残存的海战记忆,便说开了:“晚辈船只被徐子明部下的船只包围住,敌人隔几里路远就用火炮轰击我们的船只,我们这边能操控火炮的根本没有几个人,就算是船上有火炮,半天也还击不了一炮,敌人还没杀上来,我们这边就有多人惨死在敌人火炮之下!”说到这里,钟麟有些激动,“还没有靠近敌人,自己这边却有多人死去,着实让人气愤!”他恨恨地一拍椅子扶手,让在座的众人心中一凛,想到上百个兄弟惨死在徐子明手里,大厅里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重。一个姓马的堂主站起身,满脸悲愤之色,大声道:“岛主!我们要为这些死去的弟兄们报仇呀!”“对!”旁边的几个堂主也鼓噪起来。
钟九天站起身,朝这些堂主压压手,肃容道:“这仇我们一定会报,但不是现在。我们今天说火炮的事,也是我们去报仇时要做的事情之一。”这几个堂主这才安静下来。
钟麟心中暗道:还是老爹有威望呀!自己就算这次能盘问出陆秉文的真实身份,还让他答应支付五百万两的赎金,功劳不小,但在这些大小头目眼中,自己只是聪明,他们看中的还是武力方面的成就呀!他暗暗想着:好吧!过几天时间,我就让你们好好被震撼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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