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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麟轻咳一声,正欲就火炮的事情说下去,刚才一直都没有吭声的一个堂主开口说话了,这是一个身体粗壮的四方脸中年汉子,举止间都透出稳重来,微褐色的双瞳闪着明亮的光芒,“少岛主,火炮固然犀利,但是依在下看来,要想金汤岛很快拥有那么多的火炮,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这个堂主说完,唐天照微微皱着眉头,回头对他道:“刘堂主,你让钟麟把话说完嘛!”
钟麟心道:原来这个堂主姓刘,且看他对火炮之事有何见解!”他轻轻一笑,道:“刘堂主,你来说说我们岛上要想增加火炮有哪些困难。”
刘堂主看了唐天照一眼,开口道:“第一,这些增加的火炮从何而来?我们金汤岛并没有能制炮能手,那便只能去抢或者去买,但是过往的船只大多没有装上火炮,去抢火炮肯定行不通,那只有去买,但我们又从哪里去买?现在船上装的火炮都是从大华带来的,如果没有门路,我们有钱也从大华买不到一门火炮。”刘堂主从容地一一道来,显见他之前对火炮的事情是比较上心的。
“就算买到火炮,攻打别人的时候总要有炮弹才成,如果买少了,打到半路上没有了炮弹,这火炮就成了摆设,只能和对手刀剑相见。操控火炮的人也需要训练,没打过几炮,遇敌时铁定是手忙脚乱,那是要吃大亏的。训练这些人的时候也是要消耗炮弹的,我们岛上也没有人能造出炮弹,要是卖炮给我们的人故意刁难,有火炮没有炮弹,我们就被别人卡住了脖子。”刘堂主说到这里,脸上一副忧心的样子。在座的众人听他这么一说,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都没有说话。
钟麟锐利的眼光看着刘堂主,心道:不错呀!能想到这一步,证明此人在火炮的事情上的确是想过很久了,也证明此人很有自己的想法。且看看他想到了什么解决之道!他开口道:“刘堂主所言甚是!刘堂主既然已想到这难处,可有什么解决之道?”
刘堂主面现难色,道:“要想不受制与人,只能自己寻冶铁能手在岛上制出火炮和炮弹来,可是岛上没有铁矿,也没有冶铁能手,难!太难了!”他摇头叹息,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钟麟注意上了这个刘堂主,能想到发展冶铁来制造火炮,此人在这个时代也算是有见地的人了!他微微一笑,道:“我们自己造不出火炮和炮弹,那就从别人那里买。现在造不了火炮,不代表我们以后也造不出来。我们要想在这片海域称王称霸,是离不开火炮的。我已经和大华的巨贾陆家搭上了线,这个被我们抓回来的陆家三公子已经答应从大华弄火炮给我们,岛上火炮数量增加的事情是板上钉钉的事,除非陆家以后不想做这海上的生意,但我想陆家一定是不会放弃的。”他笑着看了看自己的老子,后者眼含笑意,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岛上火炮增加后,就要挑一批人出来训练如何使用火炮,”说到这里,钟麟眼光一扫自己的岳丈和几个堂主,“几位长辈们中间可有操控火炮的能手?”唐天照和几个堂主你看我我看你,纷纷摇头。那个刘堂主一仰脸,开口道:“我时常摸这些火炮,自信操控这些铁家伙还是没问题的。”
钟麟心下叫了一声好,凝神看着刘堂主道:“刘堂主,等陆家把火炮和炮弹送来,你能不能教岛上的人来使用这些火炮?”
刘堂主点点头,道:“这个自然不成问题!只要火炮、炮弹和火yao送来,我随时都可以教岛上的人使用火炮。只是——”他顿了顿,犹豫着道:“我要是教这些人操控火炮,自己堂中的事情就要耽搁了······”
钟麟笑着回头对钟九天道:“爹爹,你看······”钟麟心中有想成立一个培训学校之类的部门,只是自己现在还不是岛上的话事人,只能让让自己老子来处理,自己从旁提出建议。
钟九天略一沉吟,道:“那就只有辛苦刘堂主了!我想你教他们十天半个月就可以了,也耽搁不了多久时间的!”
刘堂主倒是没多想,抱拳道:“是,岛主!”
黄明旺这时对钟麟道:“少岛主,不知陆家卖给我们岛上火炮、炮弹要耗费多少银两?”
自从钟麟听到黄宗凯和那个叫胡华盛的“华盛大哥”密谈后,心中对黄明旺也连带着不爽起来,可不想让他把手插进这个事来,淡淡地道:“陆家这个三少爷脾气有些古怪,只想和我谈火炮的事情,要不他宁愿不做这个生意。具体需要多少银两,我和他谈妥后,还要麻烦黄管事拨银两给我呀!”就是一个意思:这事你就别插手了,你只管记账就行了!
黄管事依然是面无表情地道:“是,少岛主!”不知道他心中是喜是怒。
钟九天哈哈一笑,今日的会议开得还是很成功的,他心中自然舒畅,朝众人摆摆手,“好了,事情就这样定下来。难得有空闲,大家都回去陪陪自家的老婆孩子吧!明日接着再议议岛上往后的事情如何安排!”
与会的众人起身向钟九天躬身行礼,络绎地向外走去。钟九天叫住了钟麟,见走在最后的黄管事出了门口,这才道:“麟儿,明日我和他们说说搬迁到卡马提大陆那里去的事情,这个事情可跟你大有关系,明日你可要好好说一说。岛上的人在这里住了十数年,都对这个岛有了感情,我看他们不一定愿意搬走呀!”
钟麟开口道:“这个世上的事不会都是两全其美的,要想有所得,必定要失去一些东西的。”他脸上有着与他年龄不对称的沧桑神情,“不过孩儿一定会努力让岛上的人明白,我们这样做是为了让岛上的所有人好。”
钟九天点点头,道:“你说的很对!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这事还是尽早提出来,让大家心中有个数,要不到了以后突然提出来,岛上的人在心里还不把我给骂死!”他眼中有些湿润了,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表情很复杂。
“爹,你在想什么?”钟麟好奇地问道。
钟九天眼光闪动,轻轻道:“我在想,要是我们搬到卡马提大陆,就和大华隔得更近了。”
钟麟顿时醒悟:老爹这是想起自己在大华时的一些事情了!这倒是勾起了他脑海里的一些前世记忆片段,心中也是百味杂陈,心想:自己就是一个飘零在异世界的流浪者,而眼前这个被自己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却是一个不容于大华,带着部下飘零在海外的流浪者,心中对大华又爱又恨,但是一辈子也不会忘了那片养育他的土地吧!
钟麟突然有种想痛哭的冲动,为自己,也为了钟九天。滚烫的眼泪开始在眼中泛滥,他挺直了身体,扬起了头,闭紧双眼不让泪水掉下来,过了一会儿,这才睁开微红的眼睛,对钟九天道:“爹爹,我们一定会回到大华去!还要带着无限的荣光回去!我要让所有的大华人都记住我们钟家!”
钟九天听到钟麟的话,看着他发红的眼睛,锐利的眼神像一把出鞘的利剑,心情也是激荡起伏,过了一会儿点点头,喉咙有些哽咽地道:“不错!我们要正大光明地回去!把我们钟家失去的一切都拿回来!”
两父子就这样互相看着,不再说话,也不需要再说什么,两人周围的空气中有一种让人热血沸腾的气息。
钟麟和自己的老子感伤加自我激励一番后,都没有再说什么话了,感觉再说下去就矫情了,两人适时地停止了谈话,钟麟就告辞出了聚义厅。
出了聚义厅,钟麟看到高照的烈日,这时想到了搬进自己住处的师姐,此刻她不是布置自己的房间就是在和敏儿在聊天吧?能聊些什么呢?聊得开心还是不开心呢?敏儿会不会对师姐当自己的亲兵并且住进内院而心生不满呢?想起来还真的让人头痛呀!
钟麟收回了向自己住处迈出的脚步,停了一会儿,转身向听风堂那里走去。钟麟边走边想:前世自己是一个有着丰富人生经验的船长,在酒吧也碰到过一些些性格彪悍泼辣的女人,来到这个世界,应付这个师姐应该是轻松自如的,不过自己这两天在梁若彤面前的表现简直是让自己也忍受不了,唯一的解释就是梁若彤在以前的钟麟心中留下了严重的阴影!看来自己以后还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抚平自己以前的心灵创伤呀!钟麟满脸都是苦笑。
满腹心事的钟麟走进听风堂,门外的守卫向他行礼问好,他头也不抬地点头嗯了一声就进去了。听风堂里钟金成带着几个副手出岛去了,留下的副手也没闲着的功夫。钟麟进去后看到莫子华伏案写着东西,旁边两个人在那里整理着,便道:“老莫,忙着呢?老马和老贾呢?”这几天,钟麟已经和听风堂的大小头目都熟悉了,老马老莫地叫起这些人来。这些头目听到钟麟这么叫着,都倍感亲切,还有些沾沾自喜:还没听过少岛主在别的堂口这样叫过人呢!
莫子华见钟麟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毛笔,笑着道:“少岛主好!老马和老贾去后面巡视去了,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少岛主找他们有事?我马上去叫他们!”说着,他就招手示意旁边的一个人去叫人。
钟麟一摆手,道:“不必了,也没什么事!”眼睛在桌上那些文书上一扫,笑着对莫子华道:“老莫,我要你起草的协议书、合同、备忘录之类的东西可曾写好了?”自从他要莫子华写下审讯内容后,见他写得一手好字,而且文笔流畅,颇具几分才气,就把他当作了自己的专职书记,交代了协议书、合同书、备忘录之类的格式,让他起草以后和陆家合作的文书。前世的杨一鸣还是很欣赏西方人契约精神的,虽然历史上签订契约后一方马上撕毁不承认的事情屡见不鲜,但是他坚持要这样做,就是要在别人面前树立金汤岛的正面形象:金汤岛是一个有着正规办事程序的组织,并不是一群乌合之众。这能增强别的商贾对金汤岛的信心,金汤岛日后才会有长足的发展。
莫子华枯着眉头道:“少岛主,属下已经弄好了合同书部分,剩下一部分还要一点时间。”他顿了顿,道:“少岛主,咱们有必要弄这些吗?这活累人不说,就算陆家那个三少爷签了,以后他要反悔,这些契约岂不是白签了?”
钟麟微微一笑,道:“要让这些商贾愿意和我们金汤岛合作,这些契约是必须要签的。我们以前老是动不动就去抢,杀人越货,这些人一直认为我们就是一群亡命之徒,凶残横暴又不讲一点道理,看到我们躲都躲不及,哪会愿意坐下来和我们谈生意!我们现在做的这些,就是要扭转这些人对我们金汤岛的印象。”他对莫子华解释自己要求做这些事情的原因。
莫子华略一思索,便醒悟过来,用崇敬的目光看着钟麟:““少岛主眼光之长远真是无人能及呀!属下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钟麟心中自然明白自己只不过凭借着前世的认知比这个时代的人对人和事看得更远一些,但是看到莫子华崇拜的神情,心中还是大为高兴,哈哈一笑,“不说这些了!老莫你接着忙吧,我去后面看看陆家这个三少爷!”
钟麟从前厅里出来,一路哼着歌晃到了陆秉文住着的屋子,看到后者正在屋内对着一个围棋棋盘出神,棋盘上面摆着黑白棋子。钟麟看了下屋子四周,没见到别人,心中一乐:这陆秉文想必是闲极无聊,自己跟自己下围棋玩着呢!他嘿嘿一笑,敲了敲门扉道:“怎么,自己跟自己下着玩呀!要不我跟你下几盘?”说着,走进屋子。
陆秉文扭头一看钟麟,脸上笑出一朵花来,连忙招手:“来来来!快陪我下几盘!”
钟麟前世也是个围棋迷中的一个,不过跟大多数人一样,对围棋有着浓烈的兴趣,但是棋力就是不见提高,臭棋篓子一个。
钟麟双眼直放光,心中大喜:哈哈!今日就让我露两手给你看看!杀得你片甲不留!
钟麟和陆秉文便开始猜先,陆秉文执白子先手,在棋盘右下角落子,心中想着要显摆的钟麟飞快地在另一角落子。很快,两人的棋子就在棋盘上展开厮杀。钟麟刚开始围住了陆秉文一角的白子,得意洋洋地提了两颗白子,但是接下来棋盘上的形势急转而下,钟麟接连被陆秉文提了好几颗黑子,而且后着凌厉无比,不消多时就让钟麟半路认输。
钟麟哪里肯就此罢休,大声嚷嚷着再来一盘,于是两人又开始下起来。这次,钟麟把自己知道的招数都用上了,可是陆秉文总是用相应的招数化解掉危机,并且不知不觉间就让钟麟陷入险境。钟麟虽然知道很多棋招,但是不能活用,眼睁睁地看着棋盘上的白子铺天盖地将自己的黑子包围绞杀。
钟麟充分发扬臭棋篓子的风格,开始耍赖起来,得逞之后还沾沾自喜的样子——倒没有理会后面惨败,这让让陆秉文哭笑不得。
陆秉文和钟麟下了几盘后,就知道钟麟的棋力还只是处在初学者的阶段,心中有点奇怪,像钟麟这样的心思缜密、足智多谋的厉害人物,棋力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现在见他倒像极了一个无赖,看来他还是没有下棋的天赋呀!
钟麟恪守着“屡败屡战”的信条,缠着陆秉文跟自己又下了十几盘,虽然都是他输,但是在耍赖的过程中倒也开心得很。最后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噜响起来,这才意识到已经下了很久的棋了,扭头朝外面一看,落日余晖让外面院子镀上了一层彩霞。这时陆秉文的腹中也跟着响了几声,钟麟回头笑着看了他一眼,道:“谢谢你陪了我下了一个下午的棋,虽然我一盘没有赢过,不过我还是很开心!我就不耽搁你用晚饭了,家里还有让人头痛的事在等着我呢!”
陆秉文有些好奇,这么一个精明至极的人物,家中还有让他头痛的事?不过也不便询问,见钟麟站起身,他也跟着站起身。
钟麟笑着道:“明日我说不定还要和陆兄下几盘围棋呦!”
陆秉文笑了笑,道:“只要你不把棋盘给掀了,我是十分乐意的。”
钟麟哈哈大笑,大步朝外走去,落日余晖下,他的身上像披上了一件绚烂至极的彩衣,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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