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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一声刺耳的手机铃声响了。方小雅迷迷糊糊地在床头摸索手机，然后迷迷糊糊地接听。“喂，是谁？”
“小雅，是我。”电话里，林风很温婉地在说，“我知道你还在睡觉，也不想这么早就吵醒你。可是，我想带你去看日出，今天的天气很好。”
“啊——，看日出？我还以为是看世界末日呢。”
“是，看日出，我亲爱的小雅，我带你去，一定要带你去看的。我十五分钟可以到，你现在快起来。”
“现在？现在几点了？”
“五点了，等一会就不好看了。现在赶紧起来，我马上到了，在你楼下等你——”
都不允许别人提出意见，也不征求别人是否同意，就擅自做主，话都没有说完就突然挂了电话。真是霸道，真是岂有此理。方小雅一边唠叨一边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看什么日出，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吗？她迷迷糊糊地穿衣服，然后迷迷糊糊地去卫生间洗漱。下了楼，林风已经等在那里了。一见到林风，方小雅就抱怨着说，“今天是怎么了，是愚人节还是万圣节，怎么想到看日出了？”
“我亲爱的小雅，还有两天就是情人节了，我想提前带你去看日出，你愿意去吗？”
林风站在光里，绯红的晨光在他的脸上，有着光赋予的梦幻的色彩。他在微笑着，似乎没有疲倦，没有憔悴的痕迹，好像是因为有了光的掩盖和粉饰。那让人又恨又恼的抱怨没有了，她回报一个微笑，说，“看在你这么浪漫的份上，我就不生气了。以后永远不可以对我霸道，好不好？”
“好，听你的。”
天际边，初升的太阳崭露了一点点身影，宛如是那少女已经从睡梦中醒来，还有些腼腆，带着害羞似的绯红。世间开始有了颜色。街道，房屋，树木，仿佛是披上了金色的外衣——它们经历了夜晚的欺凌，先前还是神情寥落，街道在苍白之中，房屋在灰暗之中，树木在悲戚之中——突然有了金色的外衣，它们便是满身华丽神采飞扬了，宛若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婆婆在时光倒流中成为雍容华贵的少女。清晨的阳光，多具有梦幻性的美的色彩，让万物都变幻了，有了迷惑性的外表。
“小雅，看到这阳光，是不是就像做梦一样。”
“有点像，再说，我本来就还在做梦啊！”方小雅伸伸懒腰，“你这么早打电话叫我，我还以为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
林风伸手拉起方小雅的小手，“我那笨蛋的姐姐也像你一样就好了。你是那么完美，那么温情。”
“你干什么？大清早就骂你姐姐啊。”
“我是在爱她。”林风嘀咕了一句，方小雅好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没有听清。
上了摩托车，车子迎着朝阳而行。风吹着方小雅的秀发，时而划过林风的脸。她紧紧偎依着他的身体。“这么早，有点冷了。”
摩托车穿过市区，沿着一条比较破落的街道向河边行驶。散步的老人，背着书包的孩子，电动车的喇叭声还有在路边小摊前吃早餐的人们的笑声，演绎着红尘的喧哗。快靠近沿江大堤的时候，幽静才慢慢滑翔过来。到了大堤上，林风拉着方小雅漫步。朝阳露出了半张脸，绮丽的云霓有着重重叠叠的层次感。站在大堤上，视野豁然开阔，有晨练的人在大堤上跑动，不远处的水边有游泳的人们，像一条条翻起白肚的鱼一样在游动。采砂船轰鸣的马达声划破长空，划过成片的树林。横跨汉江的桥，犹如蓝天白水之间的一道虹。
“日出。这个地方会这么美。”方小雅动情地说，“小时候就希望可以去海边看日出，长这么大了也还没有去成。今天在这河边看日出，感觉也还很好。”
“心情不一样，看的感觉也会不一样吧。”林风牵着方小雅的手慢慢地走，“我姐姐和那个人在最后分别的时候还想着看日出。”
“看日出，看的就是一种心情。你姐姐大概也是想看到一种希望吧——”方小雅轻缓地说，“一个心愿，很容易就实现的心愿，她却当成了天大的心愿。”
林风好像是在冷笑，是在“心愿，如果这心愿，太离谱了，那就是像哗众取宠的小丑一样。”
“我怎么感觉，你今天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谁不是在变呢。”林风侧看着方小雅。
“我感觉，感觉你好像是忽然地变成熟了，有了风度，有了意境。就像是竹笋一夜之间长成了竹子。”
“我早就是这样成熟了，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
“你好像有心事，是吗？”
“没有。”
“你还想瞒我的眼睛啊。你绝对有心思啦。”方小雅望着林风的脸，说，“可是我感觉你时而是心不在焉，脸色也很古怪，是不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
“我很好，亲爱的小雅。就是看到这个景色，我突然想到了冬天，要是冬天来看日出，就没有这么美了。冬天看到的景象，树木是干枯的死板的，芦苇是死亡的无生气的。所以就伤感了，联想到我们的感情，能够永远保持美好，那将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你是不是说假话了，我看到了，你的眼睛里有怒火。”方小雅小心地问着，“是和你姐姐吵架了吗？”
“没有吵架，是我姐姐想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林风望着朝阳，半睁半闭着眼睛，说，“她想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人都不认识的地方。”
“那一天，在山里散步的时候她是这样说过，我以为她是在说一个愿望而已。她说要什么时候去吗？”方小雅说完，看着那天边的云霓不断地在变幻颜色，深紫色，暗红色，橙黄色，还有很多种颜色交相变化，而每一种颜色一会儿扩大成一片一会儿缩小成一线。太阳完全挣脱了地平线，光芒四射，大片的光洒落在河面又大片的被反射出去，反射到飘浮的白云之上。
“哦，她早就想好了啊。”林风轻缓地呼吸着，说，“她说她——可能很快就会走，我呢是想叫她回家去。”
“不管去哪里，都可以，现在的交通也很方便。”方小雅低着头说，“不管在哪里，我们都希望她可以美好地生活，可以找到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林风紧紧握着方小雅的手，说，“祝福都是美好的心愿，我们都是这样希望的。”
朝阳缓缓地升高了，彩色的云霓也快要消逝完了。方小雅留恋地又观望了四周，希望这山，这水，这城，都定格在记忆底。“我多想一直陪你看日出，看每一天的日出。”
林风微微一笑。
“你怎么老是这么神神秘秘的啦！林风，要是你现在是一个诗人就好了，给我念一首诗，那样的话，我会每天清晨一起来就背诵，好让每一天都满是诗情画意。”
“在面对我的爱人的时候，我会把我的爱推到心灵的至高点，随时都让她看见——”
“这才是最美的诗意，具体而含蓄。我再也不认为感情是不可以捉摸的了，以后我会时时念着的。”
“好，以后只要是在你愿意听的时候，我都会说给你听的。”林风拥着方小雅，“只要你不厌其烦就好。”
“什么叫不厌其烦啦！林风。”
“就是怕我说多了，让你听得厌烦了。”
“怎么会呢？厌烦？你是说你会厌烦吗？”
“我不会，不会。”林风重复地说着，“我不会厌烦的——”
方小雅望着地上的影子，说，“你看我们的影子，还有很多缝隙。阳光从我们的身体中间穿过，是我们抱得还不够紧。”
“你很细心，小雅，你完美无缺。”
“你应该说我是独具慧眼才好。”
“嗯，你是独具慧眼。”
“因为阳光在照耀我，所以我会看到很多。”
林风默然了一会儿。“阳光照耀——照耀。”
“你是怎么了？林风，为什么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方小雅有很多的不解，可是不知道要怎么去问。
“我没有不好，只是感觉太幸福了。”
“幸福得让人犯傻，是不是这样呀？有时我也会觉得是这样，傻傻的。”方小雅嫣然地笑着，“不管你是不是因为幸福而犯傻，我都想告诉你，不管从前是怎样的，但是现在，让阳光照耀我们——可以走过黑暗，可以走过寒冷。”
“好，我一定会这样想的。”
“你千万要记着的哦，阳光在照耀我们。”
“是，永远记着。”
阳光已经有了炙热的温度了。大地不再是朦胧的了。林风望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沉思吧。有了思想，人也是可以辽远的。方小雅也不想去疑惑什么了。
“多美好的景致，真想多看一会儿。”林风的眼睛里都是眷恋，是依依惜别的意味。
“那就多看一会儿也好啊！”
“再好也是要过去的。我们现在走吧。”
方小雅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林风带着方小雅往回走的时候，好像是没有什么话想要说。方小雅也是猜着，可是猜不到为什么会这样。依偎着林风，就那么看着闪现在视线里的景物，好像世间的一切如在时光里流转。
回到小区楼下。林风说，“我亲爱的小雅，你好好回去睡觉，今天真的很幸福。晚一点我来接你，你把电话关机了就好好睡觉吧。”
“好，我回去好好睡觉。”
“嗯——，拜拜。”林风拥抱住了方小雅，在她的脸颊亲了一口。“我爱你，小雅。中午来接你。”
“好，等你。”
方小雅回到了房间，躺在了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了。林风今天是什么了，怎么变了一个人？很深沉，很感慨，很成熟。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一定有事情的，她想着。现在要去看看，看林风，看林静，是否都安好。她起了床，然后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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