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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意化身一座石桥，承受五百年的风吹，承受五百年的雨打，承受五百年的日晒，只为等你可以从我身边经过。
方小雅迷迷糊糊地睡了两天，迷迷糊糊地醒了两天。如果大海是地球最清澈最湛蓝的一滴眼泪，那天空里的细雨就是她现在所有的心雨。她想：我的心是六月的雨。
这个傍晚，方小雅又溜出了房间，溜到了街道，溜到了广场。现在只有用这个字才可以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天光将尽，华灯初上，她溜达在人群里。很多人群聚集的地方飘荡着音乐，都是在跳舞。好吧，去看跳舞，去学跳舞。走到那树林的一角，还没有几个人，领舞的那个女人在教她们摆手势，学舞步。又想了林静，那个天使一样的女孩现在在干什么呢？身体的创伤可以好很快，那心灵的创伤现在怎么样了呢。默默地为你也为自己祷告吧：不乱于心，不困于情，希望每一个人都是一切安好。
在黑暗里跳舞。方小雅也走进了队列跟着学起来，尽管身体很僵硬，没有多少拉丁舞基础，可是也要尽力将一招一式都力求做到优美。学了几个步骤之后就是要连贯地跳一段。慢慢地那心里的不安和忐忑被遗忘了，所有的心思也遗忘了，渐渐轻盈飘洒的舞姿灵活了起来，仿佛那照在身上的光线也流畅优美了起来。在舞动中，心飞扬了，思想飞扬了，感觉身体也飞扬了——我究竟会飞到哪里去呢？不用问了，也不用疑惑了，能够飞到哪里就是哪里。在舞动中，她想：我眺望远方，什么也不渴望，只为遗忘——遗忘所有的忧伤和昨天的故事。
“小雅姐，你也在这里呀！”
方小雅循声望去，是林静，她站在围观的人群里。对于这个女孩，想念但是不想见的女孩，这一刻，真的是有莫可名状的感情在汹涌而出，好似那心里的五味瓶打翻了，对这个女孩，有愧疚，有怜惜，有亲情。“林静，你也是来跳舞的吧。”
“我只是来看，不想跳了。”林静温婉地说着，只不过那温婉下的笑容多了某种含糊和掩饰不住的寂寞与苍凉。
“我们一起跳，好不好？你跳舞的姿势比我好看多了，我呀，更是想看你跳舞。”
“我是来这里看看的。因为一个人不知道要去哪里好，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好。”林静抱歉似的笑着。
“我们都有这样的时候。”
“我弟弟带我出来散步，他还坐在那边花坛旁边。”
忽然听到这个名字，有冉冉升起的谜一样的东西在心间乱窜。那个花坛里这里很远，也看不到那个幽暗地方的景象，林风坐在哪里？也不愿意弄明白了，在天边也好，在眼前也好。她笑着，现在不必要再来东拼西凑一些语言来自我安慰了。
“你和我弟弟是不是闹憋了。那天是我不好，我真的没有控制好自己，才说了那样的话把程明宇惹怒了。”林静咬住嘴唇，像是想要把那未说完的话给咬住一样。
“没有什么的，我也没有怪你呀。世间的事情原本就不好说清楚的。那天的事情，你没有做出的，你很勇敢，也很顽强，为了纯粹的感情在流露。你是一个无畏的女孩子，我当时都是那么的钦佩你的勇气，你没有作假，更没有对不起自己。能够有几个人可以有你这样的坦荡呢？”
“你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吗？”
“我没有半点假话，你在我的心目中是一个圣洁的女人，是一个可以仰望希望而又不言失望的女人。很多真切的感情你都有了，给了我震惊，给了我震撼，也感染了我，让我想到了从来没有思考过的东西，还有人生。我有什么理由去反对你呢。”
“谢谢你的赞美，谢谢你的体谅，小雅姐，你能够这样想，我好受多了。这个世间就在只有你是理解我的，我感激不尽。”
“不是感激我，而是你真的很让我感动。你把一个女人最美好的东西写在脸上，让世界上所有的人来观瞻和浏览。”
“嗯，我就不再认为我是愚蠢的了。可是跟那些伟大的爱情故事比起来，牛郎织女，梁祝化蝶，而我这样恋情就是一个灰姑娘的自取其辱，要是对着一面镜子看，我就是一个没心没肝的人，哪里还会有感情呢。”
“我们是很平庸的，可是爱情不是平庸的，是真实伟大的。感人至深的爱情就是伟大的爱情。你有的，有一颗装着伟大爱情的心，这是世间很宝贵的东西。”
“那是恪尽职守，对自己的心在恪尽职守。”
“是，是要这样。”
“可是恪尽职守了又能够怎么样呢？坟墓是敞开着的，害怕面对过去的黑暗，害怕一切东西都最终是埋在那坟墓里。”
“你又说什么啦？什么坟墓，什么埋葬，过去的就是随风消散的过去，你就不要在想什么过去了。在将来，你心里伟大的爱情还需要你去谱写呢。”
“我想是的。小雅姐，你对我弟弟还有爱吗？”林静话锋一转，突然问着，“你还爱他吗？”
“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完全毁了，他看到我的就是一个下流的没有节操的女人，甚至是肮脏的女人。”方小雅尽是选择一些污秽的词语来说着自己，就像是一种无情的批判，是一种折磨似的攻击。也是一个怪圈里的情感的宣泄。别人不来唾骂那就自己来不需要留情面的唾骂自己好了。
“你千万不要这样想，小雅姐，你永远都是我要敬重的人。你才是一个感情细腻而圣洁的人。你没有一点点过错，没有，你也不要自责了。”林静笑着，“那你和我弟弟，还会不会走到一起？”
“我不知道。我们不说这个了。”方小雅岔开话题，说，“那你以后打算要怎么办？”
“现在还不知道，以后再说吧。”
“去找等你的人，说不定是你一转身，恰好就会遇到。”
“嗯，小雅姐，我现在就走了。”
“好，你多注意身体。”方小雅也有点落寞地说着，很多时候的告别都是一转身就不了了之。唉——，世事多变，如要回头，就是百年身。“等一会儿还要下雨，不要淋着雨了。”
“你也是，小雅姐。”
林静孤寂地走进了幽黯的地方，越来越远。方小雅看看夜空，风雨来临前的空际是这么闷热。有闷雷在远方开始隆隆作响了，这七月的天气真是阴晴不定。
一道闪电在夜空划过，耀眼明亮，这像是上帝俯览尘世而发怒了，劈开了天幕，也劈开了人间和地狱。冥冥之中，又好似供奉于神祇的灯笼，夸大了夜的神秘和恐怖。很快世界就要在风雨里飘摇，这里的人们似乎找不到了安抚和庇护，那闪电在怒吼里喷薄出蓝色的火焰，人间的灯火似乎要泯灭了，它们在闪电的光芒里已经暗弱烛火荧光。那两只神鸟，在一团天幕抖落下的火光里，正在浴火，蓝色的光芒在那高昂的头上闪耀。浴火重生吧。生命也是期待浴火重生。人群都在溃逃了，如千军万马在战场溃逃，密密麻麻的涌向广场的出口。
方小雅也要逃离这里了，逃离这个没有安全感的地方，只是跟在人群的最后，缓慢地走着。经过了花坛，这里什么人都没有了。那个林风也不知去向了，什么人都走了，她笑：我留住这里，纵是不离不弃也没有用了。人群差不多溃散完了，偌大的广场里几乎没有人影了，仅剩一点儿还拥有大无畏气概的人儿，气贯长虹，气壮山河。快要走到出口时，一道闪电骤然再现，在瞬间的光亮里，好像突然出现了一张脸——那脸——在门口——是不可抹灭的林风的脸。也许是看错了，也许是幻觉，还是要弄明白的，她突然又了这个愿望。她疾步走过去，接着又是闪电，这一刻终于看清楚了，是林风。与千万人中，认识了这个人，就是林风。他又出现在眼前了。
方小雅骤然停下了脚步，不想走了，如同是走不动了一样。林风在向这里跑过来，她就这么望着，望着，望着他缓缓而来。她想起了，想起了一幕幕的画面，那些画面都是关于他的——好多画面从天而降，如是天女散下的花——第一次见面的景象、第二次见面的景象、第三次见面的景象??????在咖啡厅、在画廊、在月光下喝酒??????第一次牵手、第一次亲吻、第一次拥抱??????每一个画面都让她的心在颤动，都牵扯着她的心绪。林风的身影越来越近，她幻想着，他曾经说过的会踩着五彩祥云而来，终于他来了，她多么期盼这个时刻。他那白色的衬衣在闪电里光芒四射，她感到一阵炫目。临近了，当他站在了面前，她才相信他真的来到了。她按捺着自己的气息和心跳，平缓地说，“你怎么来了？”
“我在四处找你。”林风的胸脯随着呼吸而激烈地起伏，敞开了三颗纽扣的衬衣袒露出身体在散发出热量。
“哦，都要下雨了，你还不回去。”方小雅伸出手接着天空里开始落下的雨点。
“我没有要去的地方了，只有寻找你。”
是什么在叩击我的心扉，有清脆的声响，好惶惑不安啦，方小雅捏捏手，指甲刺痛了手心。望着夜空，好像有一道宽阔无垠的浪从那天际奔腾过来，浪里还有耀眼的闪电，那浪由远及近，如万马奔腾，如风驰电掣，在暗的空际泛滥和扩散。她假装着懵懂，假装着风平浪静，假装着无动于衷，总之是不愿意这么轻易地坦白什么。最后，她假装愠怒地说，“你找我做什么？没有地方去了就来找我，找我诉苦还是又要指责我呢。”
“我终于体会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说在没有希望的时候才要点燃希望，我想，如果没有你，我将是万劫不复。这几天，我问过自己一百遍了，如果你的心里还有我，我将会让你看到我给你的希望。”
“你看你说的多巧言令色，以为我是什么，是垃圾桶？什么都可以接受——”方小雅只管说着抱怨的话语，旁若无人一样，只有这样那些储藏在心底的怨怼、委屈、焦虑和担忧才可以尽情地抒发出去。“爱情千帆过尽，再回头也是物是人非。桃花依旧，可是人不同。以前你就没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现在你却跑过来说这些，是以为我还是原来的那个我吗？不知道你是天下第一的大傻瓜还是我是。”
“我从来都不相信什么缘起缘灭，只知道一个人出现在了我的世界。我没有好好地珍惜过。现在开始，我将永远去珍惜，去爱着，因为这一生，我愿意和你一起走过天荒地老，一起走过春夏秋冬。”
“我平凡的生活，从此再也没有什么目的，这也是好的。现在你居然又来了，多讨厌的事情。”
“我的心在沉睡之后现在复活了，我以前不知道的，是我傻瓜。小雅，如果你还没有改变心意，我就说那些还没有说完的话，而不是当作留念去保持。”
他的眼睛在闪电里是那么明亮而透彻，比任何时候都要亮泽，方小雅看了片刻，那眼眸里装着东西，在闪电的光芒里，那眼眸好像瞬间变幻成幽蓝的琥珀——这琥珀凝聚着百万年，千万年以前就有的东西——在这个夜晚，被闪电突然给激活了出来，于是，那琥珀里的东西一起随着大地在震颤，随着天宇在震颤，随着云层激烈释放的闪电劈开黑暗的震颤而震颤。方小雅又想哭了，雨水已经淋湿了双眼，仰望着那双眼眸，说，“我们哭，是因为还有没有说完的话。可是这样的相见，好像又是一个开端，为什么会这样，半路下了一个乘客，接着又上来一个乘客，好像是在玩接力游戏一样。在感情的路上，大多就是不是早一步就是晚一步，哪有那么多凑巧刚好赶上呢。我们都像在搭对方的班车，而不是末班车。”
“不是，不是，我愿意是你搭上后永远不会停的班车。”林风扶住了方小雅的双肩，深切而深情地望着。“我爱你，小雅。这是我的心在呼唤你回来。”
似乎有一种默契一种会意在彼此的眼神里传递，可是又不太明朗，方小雅闭上了眼睛，因为不想这么早去解读他眼眸里流露的东西，不想这么早去体会那里面是否有爱意。爱，是一种从灵魂中诞生的相依相偎相守相诺的感情。现在呢，还不想去知道。天幕，你就在这里缩小成一个点吧；闪电，你也在这里缩小成一个点吧；雷声，你们也在这里缩小成一个点吧，一起看着这个地方，这个城市的这个点，此刻有两个人在谈情说爱。
闪电和惊雷，在天地之间发出雄浑的力量，好似在佐伴盘古开天地，佐伴女娲炼石补天。这样的力量让人惊心动魄，那身体里的灵魂，在恐惧在瑟瑟发抖。方小雅在感知身体的变化，在感知灵魂的归宿，慢慢的、慢慢的，大自然的声音在耳边消失，好像那惊心动魄也在慢慢的平息。林风抹去了她脸上的雨水，她又可以清楚地望着他的脸了。慢慢的，神志恢复了，灵魂也安宁了。
“你说光，你是电，可以照耀我的生命。我爱你，小雅，过去的不理解，过去的怨恨，只是增加爱的勇气，增加爱的真实性。你相信我，好吗？我要重新把我的爱情奉献在你面前。我爱你，小雅，我的爱人。”
大雨已经淋湿了林风的头发，淋湿了林风的眼睛，可是那奔涌而下的雨水，如同是心间幻化的爱意在奔涌。方小雅彻底地失去了所有的抵御，再也不想抵御什么了。相信爱情吧，相信爱的伟大。她说着，“这个女孩子，在你的面前，愿意剥去伪装，愿意丢弃秘密，这刻正站在光亮里，你可以去看见她脸上的神态和眼睛里的情绪，没有漠视，没有欺骗，没有去引诱也没有被引诱，这就是你眼睛看到的真实。我的身体和灵魂是一致的，已经没有了惧怕。我愿意在你耳边说为什么。”方小雅轻轻地吐露着，“灵魂在恐惧之中会慢慢得到安宁，在黑暗之中会慢慢得到安宁，因为灵魂会在某一时刻意识到无处可逃无处可避。这是我的感受，是我的想法。我也爱你，爱你——”
“我知道的，早就知道了，在逃无可逃的时候就不需要逃避。我爱你，小雅，让你受委屈了，让你担忧了。”林风说完一把拥抱了方小雅，紧紧地拥抱着，好像要让彼此的身体再也没有空隙。“都已经过去了，误会在解除的时候，才会感觉到误会的可怕。有了恐惧，也知道什么的安宁，这是心的发现，是重新的承诺。现在，我的眼睛看着你，你的眼睛看着我，我们互相凝望。”
“是，我们互相凝望，彼此看着对方的灵魂。”方小雅也拥抱了林风的身体，情感在本能地流露，现实的骚动与内心的躁动；被压抑的意识和诱惑的萌动；还有什么渴望和畏缩，在这时已经全部都化为乌有了，不想不念也不理不睬了。她说着，“让我的心去自然流露吧，去随波逐流，该去哪里就去哪里，不再用人为的意识去左右。”
闪电里，有人在奔跑，有人在安逸地享受，有人在尖叫，那叫声像是在雨的洋面突然撞见了海神或是海妖。这个千千万万的芸芸众生里的这个人，唯一的一个人，已经投进了她的生命，她的生命从此将与他的生命有了联系——是天与地的联系，是水与火的联系，是融洽的，是剧烈的，是喧嚣的，都无关紧要了，这只是一个联系的开始。方小雅也抱紧林风，湿透的衣服里早已没有了凉凉的感觉，反而是升腾起的温润，他们亲吻着，雨水混合着泪水的味道以及爱情的甜蜜的味道在彼此的舌尖绵延。
“爱情在征服我的心，在爱情里，我不再是一个麻痹的人，失而复得的爱情比从前会更加浓郁，更加甜蜜。我爱你。”林风深情地呐喊着，深情地呼吁着，“我从来没有觉得今晚是如此地珍贵，也是如此地安宁，因为有了爱情，我知道生命会更坚实了。”
“这暗夜，这电闪雷鸣，这云雨，突然间，充满了静谧和精美，仿佛是千万年前都经历过这样的景象。前世的一个影子，前世的一个呼唤，结果了一个今生的沉寂，现在又出现了，这是等待了千万年的爱的甜蜜和震颤。我也爱你，林风，爱你。”
“今夜就让我们好好感受吧，让所有的雨点都带着我的爱情淋湿在你的头发上，你可以感受到，也可以呼吸到。”
“我愿意感受，每一个雨点里都是你的抚摸，都是你的爱意。我愿意在你的爱情的海洋里流浪。”
“是，是流浪，因为我没有去的地方了，所以我要带你去流浪。”林风摩挲着方小雅的脸，把雨水都轻轻地擦拭掉。“你愿意跟我走吗？现在就走。”
“愿意，愿意和你一起流落街头，一起流浪天涯海角。”方小雅娇气地说着，“你花言巧语吧，用你的奇思妙想来描绘吧，给这个需要爱情的女人搭建一个爱情的宫殿吧，今夜就好，让我们在流浪着的心可以栖息。”
“我会的，会用最美好的幻想给你包裹起来，让遥远地方的海市蜃楼也飘过来，我和你，就在那里面。那里可以做最美好的梦，可以看着爱情开出的花，没有生长，也没有凋谢。因为爱情的花是永恒的——永恒的——”
“那你带我走吧——”
方小雅挽着林风在雨中漫步。闪电里，似乎看见一道神秘的欲的大门在开启，那里满是鸟语花香，景色怡人，正可以寓情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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