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黑暗里的舞者 > 第八节 爱情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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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我会好好爱你,因为一辈子不长;

  我们今生不说再见,因为下辈子不一定会见;

  所以我敞开了我的心扉,

  将我的灵魂交付于你。

  方小雅给自己构思了一个未来的蓝图,蓝图是美轮美奂的,如童话里的宫殿,没有一点滚滚的红尘。坐在梳妆台前,她瞄着眉。小轩窗,正梳妆,夜来幽梦忽还乡。那是苏轼对亡妻哀思里的景象。现在她可不希望林风来哀思,而是希望他可以遐想到他心里的这个女子正在对镜当红妆。镜子里,两道弯弯如柳叶的眉,一张如桃花的嘴唇,一颦一笑都是风含情水含笑的。沙漏里的许愿沙在记录这个时刻,她颠来倒去地玩着这沙漏。

  林风打来了电话,方小雅看到号码欣喜地笑着,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温馨如涟漪在扩散,一圈、两圈、三圈??????

  “喂,你在家里吗?”

  “嗯,在家里。”

  “我来接你好不好?去一个地方。”

  “好,不过我要知道是去哪里?”

  “不是出去玩,是去看一个人。”

  方小雅心里一惊,那个人一定是林静。“是什么人啦,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我不想说的一个人,可是又一定要说。她是我的姐姐,我们去见一下好不好?”

  “嗯,总是要见的。”

  “我来接你吧,把你家号码告诉我吧。”

  “不告诉你,怕你擅自闯入别人的闺房。”方小雅撒娇地着说,“还是到小区门口等我比较好。”

  “好,十分钟到。”

  方小雅挂了电话,轻快地出了门。花园里的桃花几乎落尽了。落红不是无情物。诗人们曾用出神入化的文字描绘过了此情此景,真的很传神,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的那点儿小心思,时起时落,像一只气球,撞上什么东西就会弹开。现在要扮演一个角色,是一个心飞扬的女子,正在走过静止的岁月,她想着。林风已经等在门口了,相视一笑,她跨上了摩托车。呼吸着他身体散发的气息,心都要陶醉了,她轻轻拥抱他的身体。

  摩托车在街道里飞奔,很多景象于是扑面而来。路边的法国梧桐已经有了很茂盛的叶子,飞奔在阴影里好像恍如隔世的感觉,那过去记忆和那心思也如同陈旧了一般,再也想不起来。人行道彩色方砖的缝隙里,有一些冒出来的小草,纤弱的身躯,在这样的环境里,它们似乎随时都会遭遇灭顶之灾——环卫工人手里挥动的扫把,行人迈动的脚步,这都可以是它们无法抵抗的毁灭。多可怜的小家伙们,干嘛要选择这样的地方呢。

  “等一会见到我姐姐,先你不要和她多说话。我姐姐现在住在别人的房子里,冒充那里的主人。”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她当了别人的情人,小三。”

  林风说小三的时候咬牙切齿的,很痛恨的口气。方小雅附在林风的耳边,说,“你好像很恨你姐姐啦!”

  “我当然很恨。”

  “我知道了,你心里背负的痛苦就是为这个吧。”

  “是,是我那个该死的姐姐。”

  “你干嘛这样说你姐姐,现在这样的事情很多的,你是不是把每一个这样的人都诅咒一遍啊。”

  “我爱她,所以才恨她嘛。”

  “哦,爱之深恨之切。也许你姐姐是身不由己呢,人在江湖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不管她又多少理由,我都不会原谅她。现在去就是给她上课,把她带走。”

  “嗯,我赞成。”

  到了林静的公寓外面,方小雅有点忐忑,怕见到了林静时会羞愧难当。林风按门铃,林静开了门,在这一刻,方小雅说了声,“你好。”林静望着方小雅然后点点头。尼罗河畔的狮身人面像瞪着神秘的大眼睛在看着世间,她想这会儿林静或许也是这样的。

  “请进来吧。”林静平静地说着。

  林风进了房间,开口就说,“姐姐,我来给你搬东西的,你现在收拾东西,马上走。”

  “我再等几天走,现在还不行。”

  “你答应我了这两天就走,又变卦了是不是?这里不是你的家,你不要留念这里。”

  “现在走不了。”

  林静说完扭头去了卧室,林风紧跟着。方小雅做到了沙发上考虑着怎样去解决这突如其来的事情。

  “我给你时间了,姐姐,你要是不走,我就把这里的东西全部从这里丢下去。”

  “我想我可能怀孕了。”

  “什么?怀孕?你找这些借口有用吗?”林风冷峻地说,“今天我和我女朋友一起来接你,所以我不想吵架。你就听我的,我求求你好不好?”

  “我真的怀孕了。”

  林静看来是破釜沉舟了,决心要彻底去摊牌了。方小雅不知道他们俩会发生什么冲突。她很焦急也很紧张,对于林静这样的恋情,除了说明利害应该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姐姐,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检查。你要是在骗我,我就和你一刀两断,再不管你了。”

  “单子都在这里,我没有骗你。”

  “那你打算不走了是吗?”

  “我会走的,等孩子生了就走。”

  “你是神经错乱了,是头被门夹扁了。这种愚蠢的事情你也敢干出来,我现在就去找那个人,现在就去,他住在哪里?你要是不说,我就在这等,等他来。”

  “你们每一个人都逼我。我活着还有意思吗?我只有这一个要去,你也要来剥夺吗?”林静忽而叫嚷了起来,“我会走的,就这几天走,不要你来管,也不要他来管,我自己走。”

  “林风,你先不和你姐姐吵架了,你先出去好吗?”方小雅走到房间门口,“我和你姐姐说说话吧,你等一会还要去上班,要不你就先走,我到这里陪你姐姐。”

  林风一脸的怒火,一脸的愤恨,一脸的不理解,还有他那紧紧捏着的拳头在颤动。许久,他才放松了神情,望着方小雅,悲悯地说,“小雅,我的这个姐姐太不可思议了,太倔强了。我没有逼她,只是想为她好。”说着说着,泪水潸然而下,顺着脸颊流到了嘴角。“我的用心,她不但不理解,还在怨恨我。”

  “你的心意你姐姐一定会知道的,你那么爱她,她哪会感觉不到呢?既然出来这样的事情,你就安静地去面对,不要太急躁了。我来和你姐姐聊聊天好不好,也许我们才聊得来。你一个男孩子又不懂得什么。”方小雅伸手拉住林风的手,深情地说,“你先走好不好,晚上你再来接我吧。”

  “好,我先走。”

  走到门口,林风恋恋不舍地看着方小雅,他低下头,在方小雅的额头轻轻问了一下。方小雅轻轻地一笑,他的吻是那么柔,那么温热,虽然只是蜻蜓点水一般短暂,却是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随即,那心里跳跃的小火苗在恣情地呈火燎之势,她好想说:此刻,多想倾倒在你的怀抱里欣然迷醉。

  方小雅送走了林风,回到卧室。林静靠在床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方小雅,而后笑了一下,“小雅姐,你什么时候成了我弟弟的女朋友?”

  “天意弄人嘛,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他哪里会吸引到你呢?他又不是一个王子,也不是一个高帅富。”

  “有的事情,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在认识你的时候,我也会想普通的女孩子那样,会虚荣一点,贪心一点。把你介绍给程明宇,我也以为我可以不露声色掌控一切,包括掌控我自己的心。男人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蛋,最喜欢干些招蜂引蝶的事情,有了新欢就会忘了旧爱。所以我会躲开一点,女人为了男人生儿育女,身体会变样,容颜会苍老,多可悲的事情,想都不敢想。”方小雅吐吐舌头,说,“可是,一不小心,意外也可以出现。林风,从他在看一幅画的时候,就知道那一刻我动心了。”

  “是什么画呢?”

  “是一幅神女图,宓妃。当时他看画的时候,是那么聚精会神和专注,似在仰望,似在依恋。当时我在想,他一定是在联想一个人,在想着他心里那个最美丽的人。”方小雅走近林静,说,“我知道他在想谁,虽然不是我,不过呢,没有关系,他还有美好的感情附着在眼神里,这就是最好最纯的东西,而不是伪装可以表现的。感情,有时就是情有独钟,是一往而深。所以,我被吸引了,被他这小小的举动给感染了。”

  “就为这个?你知道他在想谁呢?他或许就是随便瞄了一眼呢。”林静不理解似的说着。

  “女人在这方面有天生的直觉和敏感,我也不例外啊。那后来发生的事情就证明了这一点啦。”方小雅话音一落,看着林静,说,“你知道他当时在想谁吗?”

  “我怎么会知道?”

  “他想的人就是你。”方小雅盈盈一笑,“我知道那眼神里包涵了什么,你在我的眼睛里最珍贵。”

  林静有些酸楚地笑笑,“怎么会呢?你不知道,他都很死我了。一直都恨。我没有做好一个姐姐,没有照顾好他。”

  “很多感情都不是要挂在嘴巴上的。”方小雅斜靠到墙上,悠悠地说,“前一分钟,我还在叫他是吸血鬼,可是后一分钟就被感动了。原本我去接近他是为了想要帮帮他,不想看到他走入更深的迷途。因为你。我把你带到了迷途,所以有些内疚,而你又是那么的爱着你的弟弟。”

  “人与人的关系就是那么千丝万缕的,也是那么不可思议的。互相交织互相影响。你说这是不是命运的安排呢。”方小雅说下去,“有了情感,一个人就会为了另一个人而改变自己,这不仅仅是指爱情,还有亲情和友情。正是这些情感让我们人与人之间才有了联系,有了某种联系我们才互相影响。就像我和你,由你而又认识了你弟弟,再由你弟弟我又回到了你这里。”

  “命运的影响就是这么兜兜转转的。”林静侧过脸,如一个闺中怨妇长吁短叹地说着,“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好像是命运安排的,又像我自己故意安排的。我的感情没有了,这点希望也没有了,都是我想去要的,可是留不住。”

  “谁不想留住想要的呢,可是爱情也是兜兜转转的事情。跌宕昭彰,说爱情吧,有很多种,《大话西游》里的爱情是前世今生几百年的爱;《倩女幽魂》里是刻骨铭心的生死两隔的爱;《乱世佳人》里是百折不挠的爱;《花样年华》里的是激情中克制在内敛中暗度陈仓的爱。还有你这种的,是温婉哀怨而无力自拔的感情,只是与爱无关。”方小雅说着,“你只是一个向日葵,在仰望你的太阳。”

  “我也知道我是这样,在仰望那份感情。以为没有他的感情了,就继续去守护这个想象的感情去生活,而孩子就是这个感情的延续。”林静起来,走到了窗子边,拉开了窗幔和玻璃窗。“我害怕失去的东西,害怕没有了这个孩子一切都是梦一场。我孤独贯了,所以很怕后半生再孤独,如果可以带着孩子,就是过得苦一点,至少还有个梦想在存在。”

  “你说的也是可以理解,因为我们身边就有这样的故事发生,也还有那种带着孩子生活的寡妇。可是她们真正的生活和生活中的苦你了解过了吗?就说最现实的,钱,没有钱的时候,你会叫天天不灵。谁会去帮你呢?那时候,你为了生计苦苦挣扎,又不愿意委身于别人,你一个人可以撑多久呢?还有你的孩子会受到歧视,欺负和侮辱,你知道的时候心里会不难过吗?就这两样,你就一定会后悔了,更别说,你还需要一个男人去给你的身体耕耘。别小看了风流韵事,你能够一辈子不沾荤吗?过去的女人为了贞洁烈女的牌坊而忍受孤独和煎熬,你呢,你愿意穿越去那时代吗?”方小雅说完后笑着,为了逗着这个傻女孩子,只好用些口无遮拦的语言了。

  “你说的比我想的要严重的多。其实我只不过是不甘心而已,是想生我自己的气而已。”

  “我分析了你现在的想法,当一个人生活在孤独和恐惧中的时候,思想就会悖逆原有的理智,会激发出很多欲望,用于缓解内心里的矛盾和空虚,比如征服欲,伤害欲,破坏欲以及虚荣心的炫耀。于是,你的心会变,对于各种现实和所见所闻的东西,会不由自主的杜撰出很多假象和欺骗,而你自己还自以为是。”

  窗外的天空已经黑了,林静站在窗口解开了蝴蝶结束着的头发,立刻,发丝飘逸地垂了下来。“白天我都是穿戴整整齐齐,像个螃蟹一样伪装着,这样就好抵御外来的一切。可是到了晚上,才感到身心疲惫。”

  “我也是这样。白天都是带着面具。”

  林静脱了套装,仅剩内衣点缀的身体在幽暗里仿佛可以散发出玲珑剔透的光。方小雅远观着,这个曾经让多少男人曾经流连忘返的身体,硝烟散尽了,风尘散尽了,身体返璞归真一如从前的自然的模样,那美就自然而然散发出来了。她此时此刻是一个女人,是一个在思考感情思考命运的女人。她举起手指着夜空的某一个地方,真的好像是那自由女神,手里擎着火炬。林静叫喊着,“我为什么是我?”

  “你为什么不可以是你呢?”方小雅也是大声说,“你是你,还是一个自由女神。等一会,我们晚餐就不食人间烟火吧,把冰箱里的水果都拿出来,吃水果沾沙拉,然后喝酒。你看好不好?”

  林静转过身,由着风吹拂身体。这会儿,她安静了,因为卸掉了白天才有的外壳,女性的柔美又回来了。“我还是我,有自由,可还是找不到自由。这一转身,看着房间,就又回到我了。

  “你弟弟说我是一个角斗士,我还真是想这样,战天斗地,与我的命运去战斗。”

  “我也逃不过。也是角斗士的角色了。”

  方小雅去客厅冰箱找了很多水果,什么苹果,芒果,西红柿什么的,然后拿了瓶红酒和杯子到卧室。月光下,放在床头柜上的两只玻璃杯宛如盛满了月光,红色的酒水倒进去时,那月光也就溶解到酒里了。这里很恬静的,那窗外的风也正迈着轻柔的步子进来作伴了,没有危险没有孤苦,这多好,关于忧愁、谜一样的问题还有茫然的预感,都让风把它们统统赶走。方小雅看着林静说,“生活给了你伤害,给了你失望和一个半途而废的逃跑男人。你应该遗忘的,并重新憧憬你的生活,一个结束也是一个开始。我常常想,有很多的念头,来到的时候是傻乎乎的,去的时候也是傻乎乎的——就像这穿过窗户又从门缝溜走的风,傻乎乎的只在这房间停息片刻,便漫不经心地离开了。”方小雅喝了一点点酒,“来吧,我们喝酒,红酒养颜,可要让红颜多停留在我们的脸上。”

  “明天我就会做决定的,这几天他天天寝食难安,天天说是答应我一切要求。我自己都痛恨我自己了,好像真是在用孩子去交换一样,我不想了,不想了,不想了。”

  月光从林静的背后很有层次的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头发上,胸衣上,内裤上,整个身体神秘的亮丽了起来,仿佛那内衣已不是人间的物质,而是月光量身定做的天衣——月光给了下面的人别出心裁的礼物。方小雅问,“明天你就要下决心了吗?”

  “应该是吧。不被祝福的事情,我只有退缩了。”

  “告诉我你还有什么犹疑吗?在他来的时候,你要想好你的退路和要求,尽管你不是真心想提条件,可是你还是要尽量争取,毕竟他能够给你的都是他多余的,知道我的意思了吗?就是钱的事情,尽量多要一点,他不给你的话也会给别人的——”

  “好,我知道了。”

  林风下了晚班来接方小雅,方小雅和林静说了再见,林静似乎平息了很多,也不再那么尖锐和固执己见了。是啊,一个人可以去接受的事情会是很多的。

  走在广场前的十字路口时,有一个行乞的,蓬头垢面,衣不遮体。很多人都是绕道而行,他伸出的手是肮脏的,是让人嫌弃的。等着天上会掉下馅儿饼。一对母女路过,母亲给了小女孩一枚硬币,小女孩飞快地跑到他跟前,然后丢下硬币就跑开了,那硬币在人行道的方砖上滚动着,他猫着腰去追赶。小女孩一脸欢笑,头发里戴着的小发夹的花饰好像向日葵一样。林风掏出了钱包,里面有一沓钞票。拈了几张零钱,大致有十几元。够他吃顿大餐了,要是他还知道享受的话。方小雅不解地看着,林风把钞票叠成了一个小三角,从乞丐身边经过是抛在了他的脚下。好像有一种莫名的快乐的光泽在他脸上。可是这样的施舍好像也与仁慈和高尚不相干,不过也算是一种怜悯的施舍。

  “你给那么多?”方小雅问。

  “我也讨厌乞丐,更是鄙视。他们这样的人确实给中国人丢脸,可是我既然看见了,总得丢一点。就算他是假装的。”

  “怜悯,慈悲。乞丐。”方小雅若有所想地说,“装可怜的人还好一点。要是装成道貌岸然的人那就可恨了。人会有意识地制造真真假假的现象,看看历史,层出不穷的伪君子,伪善人,伪圣人,在没有被揭穿虚假之前那示人的面貌是多么冠冕堂皇。那样的人才是最可恨的呢。”

  “你是不是又想含沙射影,总是在我一不小心的时候来敲打我,好像我就从来没有高尚过一样。”

  “你是一棵树,我现在呢是一只啄木鸟。如果那树病入膏肓了,要怎么办呢?”方小雅狡猾地一笑,“我本仁慈,不会屠戮苍生。我本善良,不会丧尽天良。”

  “好吧,谁让我在你眼里是这个形象呢。”

  方小雅挽着林风在广场里散步,一起聊天,一起吃小吃,一起聊天,聊关于他的梦想。这一切,也是那么有情趣的事情,不复杂,不华丽,但不失恋爱的滋味。林风用他现有的思想在理解爱情,用他现有的方式付出暧昧和殷勤,她觉得是快乐的,是幸福和甜蜜的,毕竟,只有真挚的情感才是最可贵的。

  林风指着夜空,说,“我梦想,一定会有一天,我踩着五彩祥云,拿着降妖伏魔的金箍棒,出现在我喜欢的人面前,然后带她和我一起走。”

  方小雅就那么望着他,望着他的脸。梦想写到一个人脸上的时候,就变的神奇了,不管他此前的情绪如何,梦想拿出来的时候,自然而然产生的热忱随之就附着在脸上了,语气变了,神色变了,连眼睛也变得更亮了。她此时多么喜欢他这样的变化,甚至很钦佩他这样的豪情壮志。她想:梦想是一种靠想象力支撑的构想的东西,不管是不是缺乏论证,可是那种情感的暗流依然是激动人心的一种美妙,而这美妙与自负与智慧的深浅是无关的。

  方小雅和林风闲散地聊着,与风花雪月无关,与秋霜夏雨无关。交谈吧,语言就是藏在心后面的奔腾的情感和愿望的流露,是在展示关于生命的构想和建造。交谈吧,书本学识、历史人文典故、思想里的某些闪现的火花。每个人的思想都是独特的,在没有剥开的时候,谁也窥探不到其内心的景象。眼前的这个少年,原有的思想是那么的羞涩且清澈,如流淌的清清泉水。对于自然的想象,对于开启的人生的想象,对于世界原始的想象,他都是在用无限的情思去描绘。

  “林静,你的事情商量好了吗?”

  第二天,方小雅一醒来打电话给林静询问情况,在这紧要关头一定要帮助林静度过难关,密切关注她的情绪变化。旁观一场别人的爱情由生到灭,就如是看了一场焰火。

  “刚才谈过了,他说只要手术一做完,就把所有的钱给我。”林静在电话里有气无力地说。

  “嗯,该了的事情就了了吧。”

  林静嘿嘿冷笑两声,“我在他的心里就是一个妓女,他威逼利诱,连交钱都还要在完事以后。”

  “想开一点,傻丫头,感情撕破了以后就什么都不是了。你就忍忍,事情完了也就一刀两断了。”

  “一刀两断——”林静似乎又在用一种嘲笑的语气说着,“我在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一点感情了,甚至连一点情欲也看不到了。他一定是把我当成了瘟疫在躲避,只希望我早一点离开。”

  “这有什么好责怪的呢,你现在可以看清一个男人的假情假意了,所以你也要收回你已经付出去的感情。现在还不晚的,你马上可以自由了,不要一叶障目而忘记了整个森林,好的男人还有很多,一定会有一个人在等你去约会。”

  “打胎是要受罪的,我以前的一个姐妹,说打胎就像过鬼门关一样。那个姐妹更是好笑,她遇到一个客人,那客人哄的她连安全套都不带了,算是免费享用一个女人的身体。结果中标了。她常说客人就是上帝,只有这个上帝是撒旦变的。多可笑的事情,一个老手还会犯那种错误。”

  “所以犯了一次错误永远不要犯第二次了。你什么时候去医院?我等一会儿就过来陪你。”

  “他去开证明去了,不然医院是不收的。”

  “好吧,我马上来。”

  方小雅给林风发了短信:你不要担心姐姐的事情,等手续办好了就去医院。我现在就过去陪她,照顾她。

  方小雅忙完了事情后,去林静那里。林静在家里,一会呆坐着,一会狂躁地走着,方小雅看在眼里,也是无能为力,语言和安慰起不了多少作用的。林静有时进了侧卧里,关着门。那一定是在写她的心事。坐在沙发上,泡了一杯茶,看着茶叶在水里上下沉浮。那命运就是一个沉浮过程吧,根本不知道将会怎样沉浮,也不知道会是往哪里沉浮。

  程明宇进来了,方小雅看到他时,没有觉得更多的尴尬。那过去的东西是不应该再起什么波澜的。程明宇的眼睛里满是一种无明业火,气愤填膺。他看看那两个房间的门都是关着的,于是走到方小雅旁边,坐下来压低了声音说,“她是个疯子了,是在折磨我也是在折磨她自己,是在害我也是在害她自己。”

  “还不是为一个字,叫人生死相许。”方小雅苦笑着,“只怪她是在错的时间遇到了错的人。”

  “我都告诉过她了,不要希望什么感情,我给不了,只有给别的,可是她得寸进尺,不是疯了是什么。一个贪心的女人。”

  “够了,这个时候你还来落井下石,你还来雪上加霜。她用她的方式去理解感情,去延续感情,有错吗?只是这世俗的力量太强大了,让她抵抗不了。”

  “那她就不该玩这样的游戏,不该遇到我这样的人,我都提醒了很多了,要么她安分守己,要么早早离开。我能够给的就只有一样,可是她却想要很多我没有的。可笑,可恶。”

  “你就是一个猎人,在玩弄猎物,而不是在追逐猎物。你敢说你没有欺骗她吗,没有哄骗她吗?”方小雅有些恼怒了,很想斥责程明宇的这种自私和卑劣。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哪里做不对了,一开始我也没有想要欺骗她,是直接说的。因为心情不好的缘故。”

  程明宇说话的时候没有看着方小雅,方小雅可以猜到他说的是真的。那从前,程明宇是欺骗着她的,因而是隐藏了身份和隐藏了更多的目的,如果不是穿帮了还不会发现什么呢。一个工作,无数次的接触,无数次的甜言蜜语竟然让她掉以轻心了,也可以说是他在乘虚而入。于是就落入了他高大的身躯的阴影里。那才是一个欺骗。落入了欺骗,也就适应了欺骗的故事,那个女主角就不得不在欺骗里愤力而出,因此一切的手段就那样理所当然地合情合理地酝酿了。鱼在水里憋久了也会浮出水面唤气的,吐露几个小泡泡。改变,人的改变。而程明宇对林静是没有欺骗的,就是一个交换的游戏而已。

  “你不要责怪林静了。她忠于她自己的感情,忠于她自己的心,还有比这更执著的感情吗?你没有理由来评价她,指责她。”方小雅已经不愿意多说了,“手续都办好了吗?”

  “办好了,医生也联系好了。现在就可以去了,不要夜长梦多了。我的心脏受不了了。”

  “嗯,我也不愿意林静继续生活在地狱的烈火里。”方小雅进去房间,搂抱着林静的肩,如泣如诉地说着,“我的傻丫头,你还是我眼里的天使,雨水只是暂时淋湿了你的翅膀,很快就会干的。走吧,什么都不要多想了,走吧,你的梦想还在前方召唤你。”

  林静跟着方小雅无声无息地走着,没有步履蹒跚,没有跌跌撞撞。下了电梯,程明宇开了轿车后门,林静像个木偶一样被方小雅安置到了座位。车里谁也没有说话,寂静无声的车内,只有空调的微弱声响,寂静里,方小雅好像是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车子绕过了几条街道,不久就到了一家医院的门口。

  “方小雅,你陪着林静进去吧,我就不好露面了。我马上打电话,主治大夫已经做好了准备。”

  “我们进去吧,林静。”

  林静无动于衷地坐着,好像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望着那医院门诊大楼。

  “林静,很快就好了,是无痛人流。你不要担心你的身体会留下后遗症。”程明宇语重心长地劝说。

  方小雅捏着林静的手,她的手有点冰凉,有点僵硬。“我们去吧,女人常常会经历这一关的。”

  林静似乎回过神,低头看看自己的腹部,接着另一只手去抚摸腹部。“我和孩子的缘分今天就尽了。我还想多保留一会儿。”林静看着自己的腹部,说着,无限的感情都投入在了语言里。“孩子,你在妈妈的怀抱里多呆一会。知道你来不了这个世间,对不起你。原先,我是不愿意放弃你的,为了你,我愿意去走那条充满痛苦的路,愿意承担一切罪过,愿意的。”

  这多像一个母亲的心语,一个母亲的母子情深。方小雅为之动容了,这个女人,如果可以幻想为有神的声音在询问:你愿意独自承担所有苦厄,愿意套上枷锁和脚镣,愿意舍生忘死而愿意成为一个母亲吗?她一定会说:我愿意。

  方小雅拉了拉林静的手。“走吧,情深缘浅,你就是留恋也还是要割舍。”

  “来世再续前缘吧。今生没有能力保护你,没有能力养育你,这都是我的错,我的罪。你不能够来这个世间,也许是好事情,要不然你哪一天问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个世间,我一定会怨恨我自己会仇视我自己的。”

  程明宇趴在方向盘上,好像他已经是个脱离了苦海的人,是个局外人了。方小雅推开了车门,然后看着林静,说,“走过这里,你就越过了一条生死线。不要再留念了,我们走吧。”

  “我走,走——”

  林静挣扎着下了车。烈日当空,发烫的水泥路面有蒸汽上蹿,在空气里灼热的升腾,好像地面都在晃动一样。走过这路面就如同是走过了奈何桥,神话里冥界的一座桥,过了奈何桥灵魂的记忆就没有了。医生接着带走了林静。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不受任何人的意志而转向。方小雅坐在走廊的座椅里等着。崩溃的人生,彷徨的人生。现实在面前招降纳叛,还有着充足的理由和旁白。牛鬼蛇神。抵御。抵御。有着啮齿的骁勇的枭鸟,有着利爪的铠甲护身的蜥蜴,在怪石满布的半坡里蛰伏,那都是挥舞着一种精神。是应该要有的,有一种精神是应该磅礴在人生里的——坚强——以排山倒海之势,以雷霆万钧之力而横扫生命里的六合八荒,这样才可以使生命葆其美妙的姿态。

  许久,林静从手术室出来,脸上有点惨白。事情顺利地完成了。方小雅怜惜地扶着她,多希望林静可以强悍一点点,坚定一点点。“终于好了,好了。”

  林静的唇角有一丝模糊的笑,“好了,我的感觉都已经死掉了,还有什么好不好。”

  “坚强一些,什么都会过去的。”

  “都已经承受了——”

  方小雅搀扶着林静。身为女人的痛楚,情不自禁以后的产生的创伤和折磨,还得靠坚强去抵御。“都过去了,林静,身体会好的。”

  程明宇看到方小雅和林静出来了,连忙开后门,扶着林静坐好。“让你受苦了,林静,以后不再这样折腾自己了。”

  “不要你管。”

  程明宇叹息一声就去开车了。方小雅想笑了,他那幅假惺惺的尊容又回来了,先前都不知道跑哪了,现在该回来的时候就又回来了。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林静靠着座位,似乎睡了,惨白的脸,眼睑微闭,好似那童话里的睡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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