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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方小雅想了很多还是决定和林静去,如果是见到了林风,那就当是收了一个备胎弟弟,然后告诉他:很早前,我就是上天派来照顾你的,当然那个上天也是你姐姐。这也情理之中的顺理成章的事情,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方小雅在马路上走,林静已经在巷子口等待了,小道里阴郁清凉,几乎阳光都照不到路面,有三三两两的老人聚在一起下棋或是打扑克。过了几栋房子就到了林风租住的房子,是一楼的小两室一厅的户型。
客厅里没有什么家具,一张旧的沙发,支架的四脚已经锈迹斑斑,吃饭的桌子和凳子都是简易的。两个卧室,其中一个房间的床上放着折叠好被褥,这应该是林静住的房间。另一间房间里摆设稍微多一点,有一台电视,几乎可以称为古董的家用电器,还有一张桌子,一张旧的藤椅。林静收拾每个房间的卫生,清理了林风的衣物和鞋子,接着收拾厨房。这个小妮子对她的弟弟真是舐犊情深。
林静忙着家务,还说个不停。“我这个弟弟,有时候很懂事,有时候很让人痛心。他的抽屉里放了好多钱包,还炫耀地说这是战利品,有一次差点被警察逮住。就是他过生日的那天。我都快吓昏了,当时那个警察已经追到门口了,如果不是我开门早,不把那个警察指走,就会把他抓住。”
“年轻的孩子,哪有不犯错误的呢。”
“现在,幸好去上班了,谢天谢地,他居然会改邪归正,总算不用为这个担惊受怕了。我告诉他,每天要刮胡子,每天换袜子,衣服穿脏了就要换,年轻的人不要邋里邋遢的。还是很多,我都觉得我自己太罗嗦了——”
“你的罗嗦也是关爱,我自己还从没有谁来关心我。我的爸爸妈妈就很少说我,一个月也打不到一个电话。因为他们知道,我已经是一只离巢的鸟了。”
“可是他不这样想,经常说我未老先衰了,跟个老婆婆似的。完全不领情,能够有一个人来唠叨,是多幸福的事情。”
方小雅看着林静忙碌,心里酸酸的,林静毫无保留地奉献着她微弱的力量,奉献着她全部的热忱和梦想以及单薄的身躯和稚气的心灵。这样的情感真挚而无私,人们为之热泪盈眶所说的情感,何尝不体现在这里呢。呆在这里几乎要窒息了,她说,“林静,我先出去一会,要是你弟弟回来了,你们间吵起来了就打我电话,我再过来,你看可以吗?”
“好,真的很麻烦你,小雅姐。”
“没什么的。”
房间里已经焕然一新了,林静接着为做饭忙碌。方小雅出了门往街上溜达,在陌生的人群里穿行,去了一家超市买了冰激凌,然后坐在超市门口供人休憩的椅子上吃冰激凌,看人来人往。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可是与自己又何相干呢?对于别人的事情,看到了,听到了,又有什么好呢——
阳光在渐渐的失去热度,地上的阴影越来越多,高楼的墙幕玻璃还能反射出金色的阳光。方小雅出神地想着,这一刻多想彻底遗忘了世界,也让世界遗忘了她。电话终于响了,是林静的,真是如世界末日一样来临了。要不要过去呢?她飞速地盘算着,过去了又怎么面对呢——忽然,她想到了一个办法,接电话,如果听到他们吵很凶了再过去劝和。就这样。
方小雅接了电话,还没有等林静开口她就说:“把电话不挂了,放到旁边去。”林静照办了,果然电话里传出了林风和林静的争吵的声音——
林风:你答应我的这几天就离开那个家伙,为什么还不走?事情还没有办完吗?你想拖多久?
林静:我会走的,要不了多久了。
林风:听你接电话的时候,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是在恋恋不舍的样子,姐姐,你自己如果不选择走,我就去找他,不会再让你们拖泥带水了。
林静:等几天好不好?不要这么早拆散我们。
林风:我不是在拆散你们,因为你们根本不是一对儿。我是怕你被假象欺骗了,我是不知道感情,可是我知道什么是欺骗。多少男人当着你的面给他们老婆打电话,全部都是假话连篇,你还见少了吗?虚伪,虚假,欺骗,这是那些人展现在你面前的。我们从小都知道,自欺欺人,异想天开,自取其辱是最愚昧无知的事情。现在你认为你是真心的,他一定不会这样认为。他给你的就是虚假的感情。你为什么不醒醒。
林静:我都知道,不是不知道。你要给我时间。我不要他给我名分,也不要他给我感情,我是自愿的。感情对他是假的,可对我是真的,这就够了。
林风:如果你是正常的去谈情说爱我一定会支持你,我盼望的就是你可以名正言顺地追求你的感情。我也有喜欢的人了,虽然我知道我不可能追到她,可是我在努力,因为这是自由的,名正言顺的。他可以让你去自由的追求吗?你们可以坦坦荡荡地走在大街上吗?如果你是为了骗他的钱,我还不会这么生气——
林静(她在小声地抽泣了。):够了,你不说这个,我有我自己的想法。这一辈子,我只喜欢过他一个人,可是我们没有缘分在一起,这是我的宿命,我认了。在离开他之前,我想要一个孩子,是我的孩子,我要带着孩子去生活。
林风:你是昏头了,姐姐,我的话你从来都是当耳边风,认为我不懂事,你一个人带孩子不怕全村的人都说你吗?你以后还怎么嫁人,带个孩子,你只会嫁给那些鳏寡孤独的人。
林静:谁说我还会嫁人了,我要一个人过,我不怕别人笑我,像我这样的人多了,还有什么怕别人笑呢——
林风:你为什么还要自暴自弃,连我也跟着你自暴自弃。如果我喜欢的人知道我的姐姐是这样的,我会不会愧疚。就是不为这个,你也不可以有那个荒唐的想法,你在那种地方上班的时候,我唯一感到的就是心疼,虽然你在那里受罪,可是有一天你会彻彻底底离开的,会重新开始你的人生,而现在的情况,我才是最担心的,你迷上了那个人,这就是最危险的情况。你回头好不好,长痛不如短痛,你迟早都要离开他的,何必拖拖拉拉。
林静:我不要你为我担心,不要你为难的,我会安排好我以后的生活的,就是遭罪,我也无所谓,因为我知道什么是想要的。
林风:你说的话字字穿心,就像一颗颗子弹一样。姐姐,你要是那样做,我不会原谅你的。从今天开始,你到这里谁,不能再去那里了。要不然,我就不认你了。
林静:你说的话才绝情,我没有做傻事,我不认为着是傻事就不是傻去。你为什么不理解我呢,就是一点点理解也好。
林风:不是不理解,而是你那样做了,会孤苦伶仃一辈子,会被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你划得来吗?如果你再选择嫁人,又何必要这个孩子呢,又何必让孩子陪你去受更多的罪呢。我一直就想说我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可是我来了,没有办法消失,所以才再承受无数的罪。
林静(她已经泣不成声了,悲痛到了极点。):我不会嫁人的,不嫁人的,不,不——
林风:姐姐,我不是逼你,也不会逼你的,你今天就到这里睡,如果你断不了,我会去的。
方小雅也是聆听地痛彻心扉,多凄凉的一幕,凄凄惨惨戚戚,悲悲切切。人各有各的想法和意念,在彼此调和不了的时候,矛盾与冲突就暴露了。可是,那又如何调和呢?沉默了,沉默吧,生活呈献给人生的常常是默默不语。她仰头叹息着,人生来就是要承受一样东西的,不是承受这样的,就得承受那样的。
在那小道的出口,方小雅看到了林风,看到了他的脸,接着看到背影,那个背影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她望着,望着,突然间,感到内心某处柔弱的东西,在心里一圈一圈扩散开去,是涟漪,是波澜。夕阳的光辉和半空里的烟似的薄雾在城市的上方笼罩,明晦交织着浮动,街道里,他的身影缓缓地远去了。
“林风已经走了。你不要哭了,对身体不好。”方小雅回到了房间去安慰林静了。
“小雅姐,我现在进退两难了。刚才你都听到了吗?他对我是那么无情。”
“不是他对你无情,是你太错了,你弟弟没有说错啊!我还是很赞同的,他深深地爱着你,比任何人都真实。现在这个不太好的时代,过着不太好的生活,若是有一个人对你好,你就应该让自己好。熙熙攘攘的人世人人都在为了过得更好而努力,你和我都是要这样去做,所以要好起来——”
“我是心甘情愿的,没有想去乞求得到别的,我要这个孩子,就是在为未来寻找到一个寄托,一个梦想。”
“一半为现实而活,一半为梦想而活。你没有错,是在愿意用心甘情愿的态度去过随遇而安的生活。但是你要为一个恰当的梦去活着,你才会富足,充实。只为一时之快而犯下了冲动的错误,你肯定会后悔的。程明宇闯进你的生活,只为给你上一课就会转身离开。感情是什么,是承诺。电视里牧师说:无论贫穷,富贵,灾难,疾病,你们都愿意在一起?我们这一生或许没有那么幸运去遇到那个人,但是我们可以用一生去期待那个人出现。你现在呢,仅仅是雾里看花而已。现实里有很多海市蜃楼的虚幻,你知道吗,天下最美的语言往往都不是真的。”
“我原本就像一只坐井观天的青蛙,看到的天只有那么大那么高,可是现在,很多人来告诉我,天有多高,地有多大。我情愿永远是那只青蛙,什么都不知道才好。”林静悠悠地叹息,“我好希望什么都不去想了。”
“你现在就是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每刮燃一根火柴就多一个幻想,等到火柴熄灭,你的幻想也就破灭了。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呢?那卖火柴的小女孩在火光里是快乐的,没有了火光,绝望也就来了,所以她还要去点燃火柴。你现在呢——”
“我还真是卖火柴的小女孩。”
林静呆坐了一阵子,然后忙起家务,方小雅想走,林静把她挽留住,说是晚饭后一起去跳舞。吃过晚饭,林静换了一双高跟鞋带着方小雅出去了。
“你很喜欢跳舞吗?”方小雅问。
“不是喜欢,而是一定要跳。我经常都会去跳舞,不开心的时候去,开心的时候去,不忙的时候也去,只有在跳舞的时候,才能够释放隐藏在我心里的感情,才能够感觉到我自己的存在,我才觉得是独一无二的。”
“有几年了呢?”
“两年了,就是刚去休闲厅上班的时候就开始了,那个时候,每天都会不快乐,每天都会讨厌我自己,如果不是去跳舞,我都不知道那些日子要怎么度过,都可以用暗无天日来形容。”
“黑暗里的舞者。”
“是,生活在黑暗里,我在跳舞的时候,便不会有黑暗。”林静的唇角又泛起了浅浅的微笑。
“音乐是一场幻觉。舞蹈,舞蹈——”方小雅若有所思地说着,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跳舞的地方就在广场一角的树丛里,一台老式的录音机此刻在播放音乐了,是一曲斗牛舞曲。已经有好多的人,男的女的都有,在跟着旋律跳舞了,还有很多围观的人。林静和领舞的女人都打过招呼,也加入了跳舞的列队。扭臀,前进,后退,踢腿,旋律,展臂,那裙子随着身体的舞姿而优美地摇曳着。她的脸上有傲然的神气,就好像是一个舞蹈王国里的女王。
方小雅没有去跳舞,也不怎么会跳这种舞。这种舞很优美,不是那健身运动似的舞蹈,想怎么摇摆身体都可以。所以只有看着。林静已经焕然一新了,变成了舞台里的一个主角,在抒情,在焕发。多美妙的事情,一个舞蹈,一个人,一个故事,奇妙地交织在一起。从万物的神秘里走出来,一个形象,不仅仅是有热情地发现和学习,还有更多的对美的诠释。焕发吧,从黑夜的海洋狂野的浪潮里——从红烛滴泪残留的唏嘘里——从长满茂盛和腐朽植物的旷野里——从一切涂炭生灵的洪荒里——突破原有的禁锢和限度,得到精神的焕发,从此可以在从未漂泊过的牧场里自由地生活着。诺亚方舟是不是已经破船断桨,也不需要询问的。音乐的幻觉。
“小雅姐,我们一起跳,我来教你。”在变换舞曲的时候,林静走到方小雅身边,说着,“这是恰恰舞,很好学的。”
“我现在不想跳舞,就看你跳吧。”方小雅说着,“看你跳舞,很快乐。你快乐,我也快乐。”
“摆脱烦恼。现在有了身孕,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跳舞了。”林静吐着气息,“也许明天,明天就会是另一个样了。现在不想多想了,听天由命吧。”
“你有什么决定了吗?”方小雅看着林静,她的眼睛一会儿明艳,一会儿黯淡,是空际里飘着的装扮在树上的霓虹光线给渲染的。
“明天吧,明天就告诉他,也不能一直拖着。”
“嗯,这样的事情,总是包不住的。”
“小雅姐,我现在要回去了,我弟弟应该是下班了,我还要等他说些事情。”林静笑了一下,“他说有一个喜欢的女孩子,好像是在KTV上班,下午我听到他打电话时说的。”
“哦,女朋友吗?”
“我不知道,他什么都不跟我说的。”
“男人要是想保住什么秘密,一般会守口如瓶的。”
“对了,好像是听他说美伊空间KTV,我得去问清楚这个事情。小雅姐,我走了,就不陪你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好,再见。”
方小雅从广场里从来,慢悠悠地散步着,当着是一种消遣,也是一种好的健身运动。刚过九点,这样的夜晚无所事事,而且回去了也睡不着的,不游走就不知道要干什么了。走过一个十字路口,想到了那家KTV,没有多远的,穿过一条街就可以了。可是为什么要去那里呢,她笑了一笑,不妨去看看,万一看到了林风和他的女朋友,还可以帮林静去见解一番呢。
快要到了那家KTV,方小雅瞟了一眼,果然是看到了林风,不是,应该说是林风和一个女孩子。果真是在约会了。她还是慢悠悠地走过去,但是不想去打扰他。他们站在离KTV门口不远的地方。在霓虹灯里,那女孩子的衣服胸前有很多点缀的晶晶亮的饰品,有点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觉,要是看久了视觉都会疲劳了。她的脸上有活跃的微笑和神态,有点怪异,有点魅丽,如果要形容,就只有一个词语:鬼魅惑影。林风和她说着话,那女孩眉开眼笑的。真是奇怪,林风这个家伙有了女朋友。方小雅又靠近了一点点,暂时不想离开,想多看一会儿,看看有什么蹊跷。那个女孩这会儿在补妆,用粉饼擦了擦脸蛋,然后翘起嘴唇涂唇彩,一瞬间就闪闪发光了——幽暗里,那唇彩好像是想诱惑什么似的。这样的夜场,处处都是灯红酒绿,女孩子们更是摇曳在灯红酒绿中的妖艳的花——天生就有着招蜂引蝶的本能。在男人的世界,她们是充满魅惑的。她们从四面八方,从不同的地方,现在汇集到这个地方,好像是为了生存,为了更好地生存而挥霍着青春的热忱。
林风时不时和女孩子交谈着。太远了,还是听不到在说些什么。方小雅只能从林风的表情里推断关于他的喜怒哀乐。每个人都会有着复杂而幽深的内心世界,那内心的世界就像是一座冰山,可以让人看得见的也就是那外表,至于深处隐藏的,是腐朽的物质,是断垣残壁的废墟,是孕育罪恶的土壤,都是不得而知的。方小雅想靠更近一点,可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遮掩了。只有站在树影里,拿出手机玩,也好做个掩饰。没有这个躲藏的必要。方小雅索性再靠近一些,保持一点距离,能够听到谈话就可以了,只要不引起那个女孩子的注意就好,对于林风这个备胎,是不需要做出什么遮遮掩掩的。
那个女孩化好了妆站在了林风的身边,很亲昵的样子。女孩在说,“你出现的时候,都是出人意料。”
“你说,怎么出人意料了?”
女孩放肆地笑了起来,“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过你了,以为你在人间蒸发了。所以你现在的出现就是出人意料。”
“只是很忙——”
“又是很忙,你骗鬼呀。要是不给你打电话,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我打电话是不是把吓到你了?”
“这倒不是,你来这里上班,就像是天仙下凡。我以前都还没有发现。你来这里多久了?”
“我来了有一段时间了。你有没有去找过我呢?肯定没有吧,要不然怎么会连个电话都不打呢。你肯定是把我忘了。”女孩子说的眉飞色舞的,仿佛就是一场即兴表演。
“我没有忘记你,真的是比较忙而已。”
“鬼才会相信男人不说假话。”女孩子好像很有经验似的够洞悉男人的特点,她说着,“还好,我也不介意你说假话。男人在无缘无故的时候就喜欢说假话,我可是见多了。尤其是有的男人,在说假话的时候就像是在说真话一样。”
“你了解男人比我了解的还要仔细。”
“我天真,我可爱,但不能是糊里糊涂的吧。”女孩笑着,这倒是非常可爱的回答。她的头脑里偶尔迸发出的一点点关于智慧的火花,虽然不能够算是什么人生真理,可也是不错的经验。她扬起了手臂,手腕上有很多细细的金属腕圈。不过,她的手腕上有几处明显的烟头烫过的痕迹。那些腕圈是不是用来遮盖这些自虐的痕迹的呢。这些让人讨厌的地方,方小雅看看那KTV的招牌,又望着那女孩,应该是讨厌这里的男女之间的关系和女孩子与男人的打情骂俏。这些烟花一般的女子,在摇曳的时候,让身体有意地释放着情欲的味道。很多超短裙女孩子从玻璃门进进出出的。这时,出来了一个女孩子,从林风和那女孩中间经过,然后还搂抱了她,并把脸在那女孩的脸上贴了一下。那女孩说着,“干嘛,这么高兴啦!”
出来的女孩子摇晃了拿在手里的一沓钱币。“小兰,今天终于遇到天上掉下的馅饼。等会儿请你吃夜宵。”
那个女孩在炫耀着她拿到的几百元的小费,如果不在人面前说出来就象是无处炫耀了。她们追求是一种不劳而获的物质生活,趁着还有青春。有时候,这就是生活,这就是人生。方小雅想起来了,小兰,这个名字很熟悉的,一定是在哪里见过的。对,是在日记里见到的。难道小兰真是林风的女朋友吗?算算可是有很久的时间了。
林风说着,“你叫我来,是做什么呢,是来听你讲故事?”
“我才懒得讲故事呢。我连我自己的人生都不愿意去想,现在哪有心情去讲故事。”
“那你叫我来是干什么呢。我可是把你当成知己了。”
小兰斜视着林风,唇角有含意不明的笑。“说的这么暧昧想干嘛,可是你从来没有把我当知己啊。”
可以确定的事情是女孩子对林风有一种暧昧,而林风却没有对女孩的暧昧。这应该不是一场爱情的戏剧。方小雅低下头看手机,拨弄着屏幕。刚才好像是引起了小兰的注意。也没有什么关系的,一个陌生人,一个路人。只要林风不转身就可以了。
“我没有骗你的,要不然我怎么会来看你呢。”
“说的这么勉强,今天又是谁差你钱了,还是——”
“看到你,你让我想起了一个好朋友,所以感觉很特别。”
“说的这么好听。还是特别的感觉。”小兰问着,“你的好朋友?怎么没有听你说过,和你好到哪个程度了呢?是不是你现在的女朋友呢?不过,你可以不回答,你也可以当我没有问。”
“不是女朋友,只是喜欢的一个人。算了,不说这些伤感的事情了。”
“伤感,我也是时时伤感呢。”
“你伤感什么,是因为——”林风没有说完。
“唉——,你是我眼睛里飘过的一片叶子,我就只当你会越飘越远。所以,我们都不说伤感的事情,免得下一次见面,又是相顾无言。上一次你就是这样,害得我想了好久。还以为你真是太监呢。”小兰却是在从容地说着,从容地笑着。
太监,这是什么意思呢。方小雅拨弄着手机,想着这个名词究竟是代表了什么。难道是林风和小兰有过亲密接触吗?不可思议的事情。可是,什么是太监呢,多荒唐的事情。还是不去想了,趁着林风还没有发现早点离开这里,免得徒增意外的尴尬。她走着,躲在阴影里走,走了一程,回头张望,看到林风在人群里奔跑,好像是在寻找。她连忙找了一个墙角落躲了起来。林风跑过去了,那背影渐渐地模糊了。好险被林风发现了,要不然还真不好收场。方小雅转到另一条路,慢慢地走着。林风两次提到了喜欢的人,已经快要明确的事情了。这可真是有点麻烦了。现在要不要去接近他或是彻底断了联系呢。
从前的接近,只不过是动了恻隐之心,没有什么可能会走进感情里面去。差距是那么的大,而且那人的心性,人品,道德还有隐藏的阴暗东西都是未知的秘密。以后还是要防备一点,不要过于亲密而给他误解,让他误解是有不清不楚的不明不白的感情在里面。方小雅想着心事,然后说着:姐一路过关斩将,降妖除魔,可别在这小路小道里一失足成千古恨。
方小雅又慢悠悠地逛回到了广场。还是这里热闹一些,可以消遣时间。花坛里月季花细小的叶子在枝头摇动,羞答答的,灯光装点的树犹如火树银花。有晚练的老人拿着收音机散步,播放着世界各地的新闻事情。某个地方发生了叛乱;马航失联飞机依然在寻找。逛了一圈,坐了一会儿,然后想离开这里了。走到广场门口,有一个画家在给几个女孩子画肖像素描,一张画完了,一个女孩子拿着画眉开眼笑地嚷嚷,她或许还是个学生也或许早已经走上了社会,这一刻,她是快乐的,欢呼的,给了那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画家十元钱。多么真实的快乐,多么平庸的快乐。还有很多欢快的小孩子们拿着荧光棒在嬉戏,温润的风从他们的笑脸轻轻抚过。这微风啦,似乎把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当作了自然界的孩子,给以他们平庸的快乐,简单的快乐。
画廊还在开放,再过一会儿就要打烊了吧。看到那里心神便微微一荡,这是怎么了?方小雅都想嘲笑自己了,那微微一荡都有点风声鹤唳的意味了,难道那里还会存在着扣人心弦的东西?多么虚无缥缈的事情——
方小雅逛进了画廊,欣赏着这里的画,那幅神女图,已经换了一个位置。她静静地瞧着,想着,林风是不是常常来看这幅画呢?他看着这幅画的时候,心里一定是想着他的姐姐吧,应该是肯定的,她姐姐在他心目里的形象就应该是美好的神圣洁净的。那个少年还背负了多少不愿意袒露的秘密呢?他的神情和他的年龄完全不相符,他过早的走近了悲伤和忧郁,多令人嘘唏不已的事情。干嘛又想些不相干的事情呢,莫名其妙的。这一秒,她好像感受到了心灵思绪的小河流有点寂寂无声的寥落和雨打风吹花落去的伤感。
飘忽间,一个影子出现在方小雅的身边,如梦境一样不真实的影子,是谁,像鬼魅一样还是不合时宜的出现。她瞟了一眼,是林风,多出乎意料的事情,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么晚了也是来欣赏画的吗?他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一动不动地,只有那脸上带着点儿微笑。她立刻大声地叫嚷,“看到姐也不打个招呼,我还以为是黑白无常来索命来了。”
林风轻声地说,“我怕打扰你。”
“又在找理由敷衍我吧!”方小雅故作责怪的口吻说着,“你看你,多吝啬的微笑,好像那微笑是要钱才能买到一样。”
“我不想打扰你安静,还不可以嘛。”林风停了片刻,又说,“我以为世界很大,大到一转身就再也不会见到了呢。”
“说的什么话,好像我是外星人一样。”
“因为有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见我,这不是又见到了吗?姐姐该出现的时候就会出现。再说,你见我干嘛呢?”
“我想见,我想见到的人,就是这样。”
“呵呵,你见我?见我干嘛呢?姐姐最近很忙。”
“我一直都想见你,也在寻找你。”
“找我?姐姐已经不是少女了,也不是疯疯癫癫的小丫头了。找我干什么。”方小雅想到了刚才看到的事情,竟然有些恼了,原本好端端的心情都受到了影响。“你应该去找适合你的小妹妹。”
“可你是女人啦。我的眼睛看到的也是女人。”林风说完了就抬头去看那幅画了,很自然很流畅的模样。
“女人——”方小雅闷哼了一声,这是多隐晦的一句话啊,竟然会从他那刚刚才会刮胡须的嘴巴里说出来。真实岂有此理,她挪动身体往门口走去,是哦,有很多事情总是莫名其妙的呈现,甚至是那么让人猝不及防,又莫名其妙的让人理解不了。“跟姐姐可不要说这样非礼的话。”
“我在你面前,不会说非礼的话。”林风走近了两步,盯着方小雅说,“我只想说,你愿意听的话。”
“我没有什么要听的话。再说,姐姐愿不愿意跟你说话,那还是另外呢。也许姐姐今天心情不好呢。”
“要是你心情不好,我带你去吹风吧。”林风又走近了两步,走到方小雅的身边,低着头,温和地说着。
“吹风?我不去吹风。”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看看,比这里漂亮多了。”
“看你又在找什么理由,我就认为这里漂亮。”
“不管你有什么意见,我都带你去。”林风一反常态地决定了起来,那语气也是不允许别人反驳一样。
“你不用带我去,姐不喜欢风花雪月。你应该去找你的妹妹,那些小女孩们去吹风。”
林风盯了方小雅一会,突然去牵了方小雅的手,不容分说地拉着她走,和那晚在酒吧的情形一样,没有商量没有犹豫的。方小雅感觉手都被捏痛了,似乎也甩不掉。“姐姐不想去吹风,也不要你拉着,你放开。”
林风把方小雅拉到放在路边的摩托车旁边,瞪了方小雅一眼,“你说话也没有用。只要你坐上去。”
“我不坐。你都不征求我的意见就强迫我,我不坐。”
“我想做到彬彬有礼,可也要分时候。”
“你想干嘛,在女孩子面前什么时候都要做到不粗鲁。”
“我知道的,但是凡事都要有个开头啊。”林风放开了方小雅的手,然后平息得从容得镇定地说,“跟我去一个地方吧,不然我怕以后都见不到你了。谁也不知道一转身,会消失到哪里去。我只有这样开头才可以把握啊。”
“可我根本还没有同意嘛。”
“我就不打算要问你是不是同意。”
方小雅有些慌忙了,局促不安了,这是不是一个表白了呢?一种暗示。男孩子在表白感情的时候总是那么霸道,尽管他还没有说出更直接明了的话语,她也是可以对他现在的心思一览无遗。她觉得有丝丝入扣的什么东西在心里牵扯着,像是少女的萌动,然而,得清醒,需要清醒,毕竟那残留的情感已经被岁月给冲蚀的面目全非了。需要小心翼翼地去审视,小心翼翼地去观望,这是每个女孩子在突然闯过来的陌生人面前所要做到的,现在,不管是不是已经心猿意马了,也需要去躲闪,她想,在还不打算小心翼翼地付出感情之前,是不可以出现纰漏的。足够的试探和考验,缓慢地接纳和默许,最后才是野火燎原,谁说这不是很好的经验和归纳呢。她应该遵循这个大自然美好的规律,在情感情的千丝万缕还没有绽放之前。她要喋喋不休地说下去了,这也是一个女人的与生俱来的嗜好,就像吃零食那样。她说,“你是不是不怀好意了,不许说假话。”
林风笑着,不理会。
“我知道你是在心怀叵测了。这可是一个危险,你最好不要玩火,因为会玩火自焚的。”
“我没有想玩火。你不要拿这个词语来污蔑我好不好?”
“谁污蔑你了。”
“我来,可不是听你的污蔑的,你也不要误解我的心意。”林风紧盯着方小雅。
方小雅理了理头发,望着别处。那画廊的老板,一个长发披肩的男人,圆圆的脸庞,在开始收拾摆放在门口的画板了。将要打烊了。“我也不想误解你。只是我们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你这样做,我只有提醒你了。别以为你给我解过围,喝过酒,就想来靠近我。”
“与那无关的,我现在来,就不怕你说我。你现在坐上去,要不然我就扶你坐上去。”
“你又冒犯我了。”
“我怎么会冒犯一个女神呢。”
林风凝望着方小雅,炯炯有神的眼眸仿佛还带着某种穿透人心的犀利。那唇角始终是挂着微笑,耐心的经久不息的微笑。路灯的光辉在他的脸庞周围聚集着似的,看起来是灰白色的。那发丝里也簇拥了很多闪闪发亮的小光点,仿佛是一群有着生气的萤火虫在丛林里游戏。
方小雅决定先退让一步,想想刚才的谈话,可真是一场让人激动的谈话,可是还是要说啊。“就算你心怀不轨,我也不怕。姐姐已经成精了,谈聊斋都不会害怕。所以你要是把我当做是你幻想的对象就错了,因为我曾经是很多男人眼里幻想的对象。我有我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而对于男人,我更是有着我独特的要求,就说女人如衣服,我也是很多人买不起的衣服。而你呢,还是一根嫩葱,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还需要园丁去浇灌和修剪。谁都知道最不值钱的就是初级男人的感情,他们一无所有,虚无缥缈,只会靠着嘴巴里的甜言蜜语和信誓旦旦去招摇撞骗。这些的这些,你明白了吗?”
“我还没有说我喜欢你呢。”林风眨着眼睛,狡猾似地说着,“你想让我说吗?”
“我没有要你喜欢啦。所以我才会说。”
“那现在就没有危险了。”林风把方小雅推到了摩托车上,说,“你要坐好了,我会开很快的。”
方小雅还是乖乖地坐到了摩托车上,林风发动了摩托车,急速地启动了,方小雅不得不尽力稳定身体。她打了一下林风的后背,然后扶住他的肩。
林风大声地说着,“你要扶好我。我只有开快了,你才可以不说话了吧。”
“还是要说。”方小雅说着。耳边的风呼呼地响,这也不影响她想说话的情绪。这也应验一句话:女人如果不能喋喋不休了,那她也就离老态龙钟不远了。“我还是要说,不管你听不听,我这是讲道理,免得姐姐没有提醒你该怎样去追女孩子。要讨女孩子欢心,你还得投其所好,还得装点门面。有的男人论文化、知识打不满半桶;论文采、内涵也是一星半点儿;论相貌也不是潘安很容易就会枯萎;至于德行、心胸、智慧什么的,那更找不出长处。这样的男人就惨不忍睹了,只有去挑地摊货,要么就是守身如玉去孤老终身。我说的好累,你开慢点——我把你当弟弟,一个备胎弟弟,在姐要你出现的你就必须出现,要你听话的时候你就必须听话。我们约法三章你看可以不可以?”
林风驾驶摩托车穿过了几条街,然后在一家商店买了很多食物和啤酒,接着转向中华路开往郊区,市政府对面的广场也是热人声鼎沸,广场中央的那一排高大雄壮的罗马柱在夜空里蔚为壮观,犹如一道上帝之手开启的门。接着上了沿江大堤,视野豁然开阔,那一江水在夜色里蜿蜒,直到那水天一色的地方才消失不见,仿佛是流到了夜空的云层里。绵绵起伏的沙丘,有大片的树林,也有开阔的草地,半勾弯月淡淡的光讲裸露的沙地铺了一层薄薄的毯子。沙丘间有星星点点的篝火,那是些露营的人,有的已经打开了帐篷里的灯。还有一些在水中玩耍的人们。
“这里是不是很漂亮?”林风停了摩托车。
“是还不错,像草原,又像花海。”
“春江月夜图,就是带你来看这。张若虚的那首诗描绘的景象跟这里的差不多。”
这个时节,生机盎然,百花齐放。方小雅忘记了先前的不快,奔跑着,在草丛里采摘花朵,有的牵牛花在树下遮遮掩掩的,有的不知道名字的花孤零零的独处一方。她摘了一些花草编织了一个花环戴在头上,清香扑鼻,煞是诱人。走到水边,她脱了鞋子赤脚走在沙地,沙子细腻光滑,浪花溅起的水滴飘到她的腿上,胳膊上和脸上,沾着肌肤,凉凉的。有萤火虫在空际飞着,好似小小的流星滑行一程就倏地不见了。偶尔会有布谷鸟的鸣叫从遥远处传来。这夜空的一景一物都不再是呆板了,它们互相交相辉映,于是它们就都灵动了。
方小雅走到水中,看见水中的倒影,苍茫的天空平铺在水底,一个影子,定格在了一种大的苍茫的背景里。天地间,就只有我和月,她还真有点想顾影自怜,这样的生命现象以前还从没有见识过。一丛芦苇在水边,远远望去,如伊人在水一方。她走过去,近距离的观望,那叶子也是稀疏的,远观时的一种诗意荡然无存了。没有大的背景做衬托,美感就是无依无靠了。变化无常。她在水里洗手,水面荡起的涟漪打破了那倒影,原本想打捞这大背景下的关于自己的孑然身影。人有造物主赋予的独特的特性,那就是思想和情感,思想让人把看到的东西可以用语言描述,可以把想象的东西描绘进感情。为什么现在的心怎么会那么多愁善感了呢,她又想。
林风坐在了一块凸起的沙丘上,望着前方,双眼微微眯起,在月光里,他的眼睛看起来是那么的懒散和松懈,又似乎很深邃。方小雅不想走过去了,已经不愿意走过去了。他在静静地望着某个地方,一动不动,那宁静的脸,像是在思考,又像是什么也没有思考。像是在遥想,又像是在回忆——那神情,没有哀怨,没有悲伤,没有敏锐也没有空茫。希望你可以,可以永远保持着此时的这种宁静。希望你可以静静地,没有忧郁地走过那美好的青春时代。方小雅独自朝更高的沙丘走去,攀登,逾越,到一个最高的地方。在顶上,就如同是脱离尘世了,她想,越高就越接近天空。她躺下,望着夜空,望着望着,就一点杂念也没有了:苍穹之下,山巅之上,我是幻化的,正以一个永恒的姿势存在着,没有七情六欲的骚扰,也没有万物生的悲喜。
悠扬的笛声在夜空里飘荡,方小雅寻声望去,那里有一对儿情侣在相依相偎,这笛声就是那个男的吹奏的,笛声在婉转地倾述着一则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时间悄悄的流逝,薄暮和月光河滩带来了迷幻的色彩,远近的景物的层次感渐渐合拢了,在微光和幽暗之间,对岸的原野浓缩成泼墨山水画。树林深处的农舍飘出一丝昏黄的灯光,有些飘渺,宛似世外桃源。方小雅还是感到了孤寂,走下沙丘。“这么好的夜,不喝酒庆祝一下就太可惜了。”方小雅大声地说着,这样好唤醒那个几乎要长眠不醒的少年。“我要给月亮敬酒。”
“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就是等你过来。”
“你还是比较善解人意。”
林风开了酒递给还没有走近的方小雅,“你手里拿着花环,我都以为是铠甲了。你就像是一个古罗马的女格斗士,在角斗场耀武扬威。”
“你的比喻太匪夷所思了。是在夸奖我呢还说在贬低我呢。永远不许说女孩子不喜欢听的话。”
“当然是赞美,实情也是这样嘛,我在你的面前就是一个观众,一个很远的观众,所以我才有感而发。”
“喔,你的比喻还是很不错的。我都感到惊叹了,你的脑袋里究竟装了些什么。我可没有贬低你的意思,是因为你完全超了我的想象,超出了我能够接受的范围。你干嘛不把我比喻成一个从远古的山顶洞穴走出来的智力还没有开化的女人呢。我还真想是那样的呢。”方小雅按着心里的幻想去描述了,可是当话音一落,她就后悔起来了:为什么要说这样的容易混淆视听的话呢,那会给别人制造出无数的错觉和揣测。也许这个少年还不一定会体会到呢,他也才刚刚完成大脑的进化史,未必会心领神会。
“我们干杯。”林风喝了酒,说,“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希望时间就此停止。”
“你在异想天开。我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就不会去想。”
“你说的话,一直都像瀑布。”
方小雅哈哈地笑了起来,在空旷的旷野,这笑声很清脆也会很辽远。“因为你说的话,我都可以反驳嘛。谁让你不正经说话的。”
一只蝴蝶在空中飞过,飞到了远处又折回来。林风一边盯着蝴蝶看,一边说,“那只蝴蝶在徘徊,都从这里飞了几遍了。好像无家可归一样。”
“它哪里都可以去,一片树叶,一颗小草都可以是它家啊。那你想到了什么呢?”
“我想它可能是在留恋这里,它可能是刚刚从茧子里爬出来,要么就是刚刚从地狱里逃过一劫,现在正高兴呢。”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又把我带到这个故事了。你就猜你的吧,我不跟你争辩。”
“为什么我在想做梦的时候,你就电闪雷鸣的。”林风半仰着头,眼睛却低着看别处,“况且我还是清醒的呢,你就不想听吗?”
远处的跨江大桥,灯光连绵,如一条腾飞的火龙,鳞片金光闪闪。再近点有很多船只停泊在码头,有孤灯从那船舱里漂泊出来。方小雅突然联想到,如果不是有人在这里陪伴,那枫桥夜泊的苍凉的凄清的意境是否也会传递到她的心里。林风想着他的心思,她知道他总是在有意无意的拐弯抹角的千方百计的倾述着他的衷肠,可是她不能不躲躲闪闪的,关于感情这样的事情,纵使想去接纳,也要循循善诱的环环相扣的水到渠成。
这是怎么了,刚才还是欣喜的,为这里的美景而陶醉,这里绿草茵茵,鲜花馥郁,一江春水浩浩荡荡,可是一分钟之后就变了,所有的生机都不复存在了,荒芜的原野,月落乌啼霜满天。这怎么解释呢。怎么像是梦境一样,梦境里才会有沧海桑田的变化,那弗洛伊德的梦境的分析——梦里看到的就是就是内心里想的,在梦里也是预示醒着。多荒谬的情绪,阴晴不定的情绪,如果不是因为现实在碍手碍脚,那一切关于文明的条条框框都可以抛弃了。什么弗洛伊德,什么儒家,什么典籍,都可以置之不理的。方小雅坐了下来,保持了距离,角度也是背靠背的角度,这样谁都看不到谁。
“我想到几个梦,就是历史里记载的梦,黄粱一梦,南柯一梦,庄子蝴蝶梦,你想到的是哪一个呢?”方小雅还是想要风趣和幽默地引开话题,要不然就又回到了那个原点。
“我在说我自己的梦,就像马丁路德金说他自己的梦一样,我想了千万遍了。如果再不说,就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说出来,因为我们每一次的转身就像是一个结局,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你是谁,我们就是两两相望,和风筝一样,你在远方,我在远方,在这根线还没有断的时候,我就要说——”林风长长地轻叹一声,“该掩饰的就要掩饰,该隐藏的就要隐藏,当然,该说的就一定要说,我喜欢你,不是一见钟情的那样子,是我第一次牵你的手的那个时候。你信不信都没有关系,可是我就是那一秒开始的。”
“英雄救美啊,你去救我也是因为我们见过面的好不好,要是陌生人,你会救我吗?你知道喜欢是什么吗?”
“我清楚的知道什么是喜欢,你是盛开在我心里的花朵,我无时无刻不在想起你,你唤醒了我在这个世间存在的理由,也唤醒了我的生命,如果不对你抒发这些感情,我将会生不如死。我害怕再也看不到你。”林风说着。
“喜欢是一个动态词,是要两个人共同才可以,你想过吗?如果是我们只有一方才有,那怎么办,是不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方小雅说下去,“每一个人都希望按着心里自然产生的美好愿望去生活,可是那会是很难的。你知道你喜欢我什么吗?我呀,比你大多了,思考的也比你多,喜欢只是喜欢,不代表会有什么,不代表会把两个人紧密联系在一起。你可以喜欢很多人,儿时的朋友,偶像,暗恋的老师,你可以明确的说出你的喜欢是什么感觉吗?”
“不管距离有多遥远,我也会勇往直前,就是那过了河的卒,没有后退的。”
“呵呵,你又想朗诵诗歌啦!我可不想听,如果以后再我们不再见面了,你是不是又要念诗歌去哄别的女孩子呢?”
“你会想什么办法让我也喜欢上你呢?以后你想好了告诉我,今天不许再说了,不然,你当我的备胎弟弟都没有机会了。”
“我不说了,是你逼我的,因为你现在主宰了我,我有一千个不愿意,可想一想,也还是要听你的。我叫林风,你不问我也告诉你,对于要说的话,今天就只说这么多。你可以不在意的,也可以忘记的,你也可以记在心里,有一个人曾经说过喜欢你。”
月光如金缕衣一样在身体上摩挲,很柔很体贴的感觉。方小雅双手抱膝,无心地看着沙丘半腰的一朵苦菜花,如撑开的伞的花朵在风里摇曳,似乎也在呐喊着那点儿小心思。“呵呵,还说喜欢,到现在你都没有走到我面前,你的勇气和执着哪里去了呢?你在对着空气说你的喜欢,莫非也把我当空气了吧。算了,童言无忌,我也就当是大风吹去了。”
“在我没有说完的时候,不想看到你,也不想你看到我。怕你会感到尴尬。我是什么都不怕,你以为我是随便说好玩儿的事情啊,还有在我没有问到你名字和电话之前,我不能太粗鲁了,现在,我可以知道你的身份吗?要到哪里才可以找到你呢?来无影去无踪的,就是狐狸精也有个地址吧,我——”
林风移过来侧坐在方小雅的旁边,那脸有点阴影,有点黯淡,可也宁静了,如骤风过去后恢复了平静的洋面,没有了暗潮涌动,没有了排山倒海。月儿挂到了一棵树梢上,如一把镰刀在修理树枝。感情这个字眼,千百年来,自从人类脱离了蒙昧有了思想语言,就在描述这个字眼——它不是昙花一现的产物,而是始终都在伴随和贯穿人类的历史,无数的疑问和最多的解答也聚焦于上,层出不穷的前赴后继的。一种形式,繁多的答案,还有没有比这更扑朔迷离和难以尽述呢。方小雅望着前方,水面跳跃的反射起的水光,乍明乍暗的一片,仿似与辽远的夜空某一个星座的星光遥相呼应。
“今天的夜色很美,在我心情还好的时候,就告诉你一个电话吧,先说明,你不可以乱骚扰,也不可以说那些稀奇古怪的话,好了,今天结束了,我们走吧。”
“你的语气一直就是嫦娥在对她的兔子说话,以后,也请你改变一下语气,就这一个小小的请求——”
方小雅站了起来,昂首挺胸的走着,“你眼里的角斗士,是什么样的呢?”
“嗯,我妥协。”
夜空的流云悄悄的悄悄的遮住了弯月,逗留一会儿就又顽皮地溜走了。弯弯的月亮,弯弯的小船,方小雅想到了儿时听外婆这么哼的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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