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琴破弦断二十世纪后期，经济的发展，腰包的鼓起，人们的独生子女更金贵。五湾市一些赚了钱的包工头，杀猪的，下台政要，纷纷瞄上了教育办学赚钱，声称办“贵族学校，封闭管理，全方位服务，包升学百分之百，”颇有轰动效应。所以曾校长在开学典礼会上饱含激情地喊出了“把阳光学校办成全市一流的贵族学校！”。又因他长期从事行政工作，讲实效，提任务，所以他又炮出了“一月让学校变样！”的口号。
为了兑现承诺，曾校长把工作抓得很紧。散会后，他把全体教职工留下，进一步阐述了学校工作要求：院内清洁卫生全由清洁工打扫；室内生活教师要为学生梳头，系鞋带，上厕递手纸；食堂内……让学生集中一切精力搞学习。各项工作以抓组织纪律为突破口，强化学校管理。
开学的第二天，曾校长按照打算，首先抓军训，这是他的老本行，自己任总指挥。
这天，他略显发胖的身体，特意配上他当年在炮团当团长时的军服，一下一下的甩着膀臂，健步来到*场，走到学生队列正中，俨然一位将军。他看了看一个个胖乎乎且又熟悉的面孔，心中顿生起一个“狠”整念头。他六十余岁的人了，清了清粗嗓门，再次扫视一下整个队伍，猛然发出“立正—！”那宽厚宏亮的声音，如从寂静夜晚发出的炮弹，噹啷啷叫地射向远方，威震着每一位学生，嘻笑打闹声嘎然而止。就凭这一声口令，不失为一位熟练的教官。他前后检查了一圈学生队列，搬搬有些学生的头，踢踢有些学生的脚，不满地走到学生队列前正中，板着发胖的脸说：“上学七八年，连个立正都站不好！”转而，他按照对一个兵的要求讲立正姿势，“头要正，颈要直，两眼平视，上体保持正直……”从头到脚滚瓜烂熟地明确了一遍，重重地说：“再重来！”同学们都小心谨慎地自动稍息，专候他的口令。他清了清嗓子，又发出了“立正—！”随着口令，*场上发出像撕布一样“嚓！”的一声，所有学生靠拢了脚后跟。他寻着学生队列前后检查了一圈，效果大不一样，均符合要求。他微微校正了几位学生姿势，跑步走到学生队列前正中，“稍息！”“立正！”连续重复了上十次，*场上“嚓”“嚓”“嚓”连续响了上十次，直到没有被矫正的人了，他才放下不满意的脸说：“好！立正姿势就这样站。”接着，他又教练“向右看齐”，“向前看”，“向右转”，“向左转”……九月初的天，人称秋老虎，太阳依然还很毒，军训到老晌午，个个学生脸晒得像个红关公，夹背汗流，衣服湿透，身子直扭。有老师建议说：“孩子们小，可否下午再训？”校长办学激情像火一样燃烧，哪容瓤劲，坚定地说：“军人无寒暑！”仍不停地训，到晚饭前基本把学生队列规范得像军队一样整齐划一。有少数学生做得不太好，他又利用晚上月光进行单个教练。像这样一直*练了三天，最后由他指挥从集合——站队——队列变换——行军步伐——10里拉练等逐项演练，经全体老师检阅认可，他才高兴地结束。
阳光学校学生经过一次严格的军训，校风、校纪明显好转。站队快、静、齐，校院一天三洒扫，寝室、教室整洁像军营，抽烟、汹酒、斗殴没有一例。这样一连过去了四周的一天，曾校长全面检查一遍，依然如此。他像一指挥员在战场拿下一个山头一样喜悦，兴冲冲地来到校办跟贾主任说：“我说学校一月变样，怎么样？”
贾主任平谈地说：“学校是有变化，但学生良好行为的养成还得一个过程。”
曾校长仍自信地说：“我已和胡老市长联系了，他明天率关心新一代学会领导来校检查我们的工作。”
贾主任这才意识到校长有急功近利思想。出于实事求是，他从屉子里拿出一叠材料给校长，说：“曾经有一段学生都咵咵地咳嗽，你知道吗？这是部分学生违犯校规校纪经过严格批评后写的检讨。”
曾校长翻了翻学生检讨，无意详看，说：“你说学生有些啥问题？”
贾主任详细地举出初三金、石、铁三位“老大”等人，砸破寝室衣柜和夤夜翻墙出走，五更才归的事实。
那是军训才结束的那天晚上，初三三位“老大”穿着汗水浸透的军训服，疲惫不堪地回到自己寝室，金牛牛咬着牙恶狠狠地一拳砸在分给自己的三合板壁柜门上，将柜门板砸通，拿件衣服边换边说：“曾大炮的军训真狠呀！训得我受不了啦。”石黑子、铁小赖，也都咬着牙分别恶狠狠地一拳砸在各自的壁柜门上，将柜门砸通，拿件衣服边换边说：“我也受不了啦！”“我也受不了啦！”他们换好衣服，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头摊倒在床上，一会儿都呼噜呼噜地睡着了。半夜里，他们醒来，一个个互相邀约着，整个男生滚群翻墙逃出了校院，天快亮回到了学校，潜入寝室，呼呼大睡。
第二天晚上，发展到女生也一起跟着翻墙出去。贾主任得到消息后，急忙追赶出去，，一追追到市文化广场上，只见他们围在人群后面，个个嘴里吃着冰淇淋，仰着脖子看舞台上一面目不清的长头发，一边声音嘶哑歇斯底里地唱：“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一边极尽浑身颤动地跳着摇滚舞。看到下两三点，随着一声长长的“喔——！”接着众“喔——！”一会儿都聚齐了。一个个烟火点点，游龙般地滚群回校了。由于他们通夜在外耍，衣服穿得单，几乎个个感冒，白天在课堂上听课都没精神，咵咵地直咳嗽。
“不仅如此，生活、卫生也都存在问题，你朝学校背处看看。”贾主任补充说。
曾校长听后，方知学校还潜伏着很大的暗流，噔噔噔地来到初三男生寝室证实，寝室各个柜门完好无损，黄橙色的油漆均匀一致。曾校长困惑地拉开了柜门，啊！个个柜门都是通的，只是表面又糊了一层黄橙色的油光纸罢了。他索性把初一、初二班男生寝室也查看了一遍，发现柜门都有被砸现象。他来到寝室楼背后，到处拉有屎，臭烘烘的，他扒扒饭堂前后花丛，里面甩遍了油饼、馍馍，他瞄瞄教学楼背后，桌子腿、横七竖八。这样，明天咋让胡老市长检查，他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跑到教室里将这些捣蛋仔拉出来，一阵棍子打出学校。但他转念一想，各班都像初三男生寝室那样，先伪装过去，事后再给他们算帐。他这样决定后，当日下午课外，全校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地迎接胡老市长检查，清理卫生、裱糊柜门、伪装桌凳腿，隐藏破损活动。
第二天上午八点钟，胡老市长偕同关心新一代学会有关领导七八人，分乘两辆小车来到了阳光学校。在校办简单地听了曾校长汇报后，便开始对学校进行检查。校院无纸屑，道路干净；学生公寓整洁悦目；教室窗明桌净，学生上课认真听讲；食堂沁香串鼻。大家看后很满意，称赞曾校长治校有方。曾校长美滋滋地谦虚说：“治理得还不够。”尤其是胡老市长看到自己一砖一石*劳建起的学校正在发挥作用，心里像喝了杯蜜糖水样舒坦。临走时，他眯着眼堆着笑，再三叮嘱曾校长：“下一步，你治校狠抓管理，我建校继续配套和绿化美化学校。”曾校长连连点头：“是，是。”
曾校长送走了关心新一代学会领导，心里顿时升起了要和捣蛋仔们算帐的怒火。他回到校办跟贾主任说：“我们说过的话要算数，翻墙越院一次罚五十元，打架闹事一次罚五十元，屡教不改的开除。明天开个会，初三所有学生罚五十元，三位‘老大’开除，其他班有的也要罚”。
贾主任吃惊地说：“排着罚？开除这么多？！”
曾校长怒气冲冲地说：“以法治校，兵不斩不齐！”
贾主任辩驳说：“以法治校是法制的‘法’，可不是罚款的‘罚’呀！”
“以法治校的法，该怎样罚？”
贾主任说：“以法治校，教育上有《义务教育法》《未成年人保护法》等，《义务教育法》的实质是保护每一个青少年受完九年义务教育，你把他开除，这不是以‘法’而是乱罚。
曾校长似乎理亏，但他那里愿听，“我是民办学校，谁管得了我？”
“民办学校也得有政府，再则也不符合关心新一代学会建阳光学校的本意。”
“那学生损坏公物咋办？”
“批评教育，照价赔偿，《学生守则》有规定。”贾主任顿了下说，“就这些学生的现状，不光是不能开除，不能罚款，连批评都应该停止。”
“那该咋办？”
“宽容。”
“宽容？这样惯坏了他们！”
“因为他们正处于下坡状态，你再加压就是向下推了。”
曾校长哪懂这些，转而说：“三年级出这么多问题，班主任在做什么？“接着，他斩钉截铁地说：“不称职就换，下午就换。”
“初三班主任张老师，是一位在公办学校教英语多年，当班主任非常用心的好老师，班上出的问题多，那是典型集中，正在治理中。”贾主任解释说。
“你！……”曾校长瞪着眼怒不可遏，“叫你罚款，你不罚款，叫你开除，你不开除；叫你换班主任，你不换班主任；啥事你都护着，就是你把我的学校搞乱了，你走，你走……”
他们俩的争论达到白热化。
贾主任作为一个科班出身教师，在重点高中学段教了五圈，又在市教研室当了五年教研员，多级模范，被组织上支援到阳光学校，满腔热忱地探讨阳光学校这类学生如何管，如何教，和学生吃住在一起，做了大量艰苦细致的工作。而今天，他遇到了一个当兵的校长下逐客令，他该作何感想呢？首先，他感到委屈和伤心；其二，他平常听说南方私人企业老板依仗自己资本，对待打工仔稍不满意就“炒鱿鱼”，现在他在内地尝到了民办学校也是这样狠。他草草收拾了衣物，向学校投下了最后一瞥，带着心酸和恼怒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学校。
贾主任走后，曾校长当即贴出了开除金牛牛、石黑子、铁小赖和对有关学生罚款的告示。金牛牛脾气硬，一倔就走了，石黑子、铁小赖怕回去交不了差，死活不走。可同班叫杨人杰，个头矮矮的，人称杨鼓墩的，却追随金牛牛一起去了。
一曲离歌两行泪，不知何地再逢君。尤其是贾主任离开了学校，师生们个个心里热辣辣的。老师们普遍认为在私立学校工作没有安全感，离及个人前途不禁有些悲凉；学生普遍认为贾主任是个好老师，特别是初三学生很为贾主任鸣不平，议论议论，含着眼泪，齐呼呼地去校办找曾校长说理：“我们要贾主任！”“还我贾主任！”曾校长见学生这样留恋贾主任，很反感，“乓的”一声，将校办门关上。学生们一下子被激怒了，围住校办前后，高喊：“曾大炮狠，贾主任好！”踢门的踢门，扔石块的扔石块，一会儿竟将校办门踢破了，窗户玻璃也打碎了，还有一块石头落在曾校长头上，流了血。事情到不要紧，但气人呕人，阳光学校学生打校长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五湾市。曾校长在任时，是市委大院一行管局局长，管干部职工和家属吃喝几千人，小有名气。大家当着特大笑话议论开了，有的说：“曾大炮被学生打得动弹不了啦。”有的说：“活该，退休后悠闲日子不过，想发财又去办学校。”有的说：“当官官瘾没过够，退休了又去当孩子王。”也有人说：“他一个行武出身的人，哪懂什么教育，当校长本是胡闹台。”种种诽难一起传来，硬把曾校长心脏病气发了，住进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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