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水井的时候，子桓和子洛发现军队带来了数量巨大的炸药，分量足以炸开山脊让道路得以穿过。但是看见邓光谐他们走过来，那位来自长野市中心军营的长官只是说了一句：“我们带来的炸药，可能用处不大了。你们自己下去看看吧。”
经过“折井”的弯折，爬到底层水井的底下，子洛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花岗岩层已经被破开了，洞口的大小足以穿过一个、甚至两个成年人。就着灯光，子洛看见花岗岩层几乎厚达两米，再往下便不是岩层，而是一片漆黑的深渊。大概在几十米以下，河流般的水声清晰可闻。
两米深的岩层。如果它是完好无损的，就算用尽军队带来的炸药，恐怕取得的效果也只是与眼前的情况差不多。这意味着什么？在地底破开这个洞口的鲛人，力量相当于满满一军车的炸药！
“难怪……难怪这一次会有另外三个鲛人的出现。”子洛盯着洞口，喃喃道。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忽然漏了几拍，一个极其可怕的想法出现在脑海。
那个长野市的军官也跟来了，他说：“这下面的空间，恐怕比预想中的还大。子洛少尉，你是第一个发现这个井底的人，情况了解得最清楚。你有什么想法？”
“在这之前，鲛人袭击过野筱村以及附近地区几次，每次都只有一个女鲛人。那个时候，岩层的裂缝非常细，我认为那是因为只有它才有能力进行那么高程度的‘化水’，所以只能自己出动。但看着目前这个情况，我的这个猜想……或许对，也或许不对。”
“子洛，好好说！”邓光谐有点焦急地说道。光线昏暗，他的眼神里透着惊慌。这其实也很自然，当时听说要放弃封井、主动开井搜索，已经让人感觉如入虎穴了。现在井口已经被鲛人打开，黑漆漆的洞口就那么敞着，发出如同黄泉一样幽深的水声，确实给人一种“请君入瓮”的可怕感觉。
但是子洛心里想到的，却是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他说：“第一种可能性，是鲛人在很长时间里都在慢慢地试图破开岩层。它们采取层层刨空的方法，所以虽然裂缝只有一条，但其实大片岩层都不断地变薄，终于到这时候才一次性开启。这个想法比较常规。可怕的是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下面的鲛人其实本来就有能力打破岩层。”
井底空间狭窄，子洛的声音单薄地回荡着，双目却有些凌厉的凶光。
“如果从来就可以打破，它们又怎么会只派一个女鲛人出来？”邓光谐质疑道。但那只是子洛意料当中的话题。“上尉，请你回忆一下那个女鲛人的实力。在陆子英死了以后、我开始用‘羊盾’之前，她单枪匹马把野筱村屠杀干净，会很困难吗？但是她没有。她是有选择性地杀人，分批次慢慢暗杀，非常不符合鲛人一贯的行动逻辑。”
子洛停顿了一阵子，才重新开口说，“在这之前，我认为她在试探些什么。现在，我觉得她同时也在隐藏些什么：隐藏这个井口，隐藏井下真正的力量！但是我们的‘羊盾’打乱了它的阵脚，它决心直接把野筱村毁掉，所以才终于破开了井口。没想到已经慢了一步，我们的增援到了，本应被杀的我们还是发现了这一个洞口。”
长野市的军官沉默了片刻，点点头：“这个想法也很完整，但有个关键性的问题：为什么鲛人需要隐藏这水井下面的力量？”
这一次子洛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用视线扫过井底的几个人：长野市军官、邓光谐、子桓。他们心照不宣地明白了一件事。
为什么鲛人需要隐藏这水井下面的情况？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研究院不惜把他们送到鲛人出没的水源去搜索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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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了。不是普通的地下水流，倒真的像是一条河。暂时还看不清河的宽度。正下方有宽敞的河岸，看来可以容纳40人的队伍。”
说话的是一名梦境为【狸花猫】的梦师。作为第一个进入井下洞穴的人，他正悬挂在一根绳索上，四周全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唯有身体正下方有着一点亮光——那是被丢到洞穴底部以测量高度的灯。凭借着那一点亮光，【狸花猫】的先天技能“夜视”释放，瞳孔扩张到占据整只眼睛的地步，这才勉强看清楚了洞穴里的情况。
“看起来安全。继续下降。”梦师抬头喊道。在水井里面，绳索穿过了整个第二层折井，到弯折隧道的中部时紧紧缠在一根金属柱上。控制绳索的是一名教官，发动了二级梦境【南阳黄牛】的他，双臂变粗到跟埃米纳姆的【夕】不相上下的程度，足以稳定地移动绳索，让它缓缓降下。大概十分钟以后，洞穴里的梦师到达了地面。洞穴里完全没有敌人的踪影。
地下河呼啸地流淌着，不断冲激着牙齿般嶙峋的钟乳石，蕴含矿物的石柱被打磨出了莹白的色泽。具有“夜视”能力的梦师一个接一个地被送到洞穴底部，然后在各处安置照明设备。灯光逐渐变强以后，他们抬起头，忽然就屏住了呼吸。
在灯光之下，洞穴的石壁、石柱、石颗都变成了宝石。它们像红、蓝、绿宝石一样蕴藏光芒，星星点点，折射出一波波斑斓的色彩。
“如果不是想到这里随时会出现鲛人，我还真想好好游历一番。我在中州国南部的雨南市见过这样的溶洞，每一块石头都五彩斑斓。神奇的是，在我们头顶，那里只有一望无际的黄色荒漠，野筱村的用水甚至都要依赖长野市供应。或许黄河改道其实并不是像我们想象的那样，而是拐弯进入地底来了？”埃米纳姆一边在绳索上下降一边说。他平时的话似乎没有这么多，昏暗的光线当中，声线听起来有点不自然。
子桓也在缓缓下落。他深吸一口气，说：“埃米纳姆，玄子说的都不是真的。刚才那种情况，你懂……”
“这么说，那只是她编出来的藉口？”
“那还用说！你看看我跟她，对比一下，我们怎么可能有什么事哈哈哈。”子桓尴尬地笑了几声。
“嗯。”
“……你听着不像相信了。”
昏暗中传来埃米纳姆短促的叹息。“那个女人，就算离下课只剩5分钟的时候姗姗来迟，脸上的神情也比第一个进课室的人自然。被她撞到的人，不管是梦师还是研究员，从来都是争着先道歉。有一次在饭堂，她不小心把整碗汤洒到了别人头上，那个梦师愣了半天，憋出一句：‘对不起，我的头不该正好在这个位置’，然后她拍拍对方肩膀说‘下次别这样了’……你说，她像是会编借口来应付教官的人吗？”
“不像。”子桓抱着绳索思考了半晌，最后不得不承认，“但她说的确实是假的！”
“没想到你会被那个女人折服了，男人的上半身真的没有脑子吗？”他们头顶传来冰渣一样冷的声音。不用抬头，他们也知道冯楚正悬在上面。
“我还以为‘没想到’这句话，一般是用在喜欢上又胖又冷又暴力的女孩之后的。”埃米纳姆的声音并不友善，“你别随便插嘴，我心情不好。”
“现在我们身处河边，不知道哪里就有些鲛人在呼呼大睡。你确定你有心思去思考别的问题？”冯楚的声音难得有一些不平静，“况且，那个女人在想什么，你根本完全不清楚。”
“如果能简简单单想清楚，这女人又有什么意思？”埃米纳姆说。子桓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还是能感觉他的声音里有一些勉强。
冯楚抬头看了看洞口，他们三个人正悬在半空，没看见玄子的影子。“那女人就不是个一级梦师，你难道看不出来？”她说。
没想到埃米纳姆简单地说：“当然知道。她知道的东西远比我们的同辈要多，不可能仅仅是做军队文职就能得知的。加上她的精神状况、不怕噩梦、对吃肉不抗拒，最合理的推理自然是她只是装作是一级梦师。”
“既然知道，你就不怕她有什么不良企图？山鬼、螣蛇，研究院没少干这样的事。你再陷进去，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埃米纳姆忽然发出嘲讽一样的笑声。“说起来，你也不怕噩梦，也能正常地吃肉。你会不会也是研究院派来的卧底？”
“你当然可以不相信我。”冯楚已经下降到跟他们齐平的高度，“但是如果你不对那女人保持警惕，就一定会出问题。勉强用你那被冲昏的头脑来想想，你老是跟着她到底有什么意义？”
“意义很简单：”埃米纳姆不以为意地说，“她漂亮啊。”
“你！”冯楚喊了一声，阴暗中忽然挥出匕首，正好割开埃米纳姆腰间的绳子。他们离地不算太高，埃米纳姆重重地摔了下去，溶洞里响起一声惨叫，声音在洞壁回荡，流传甚远。
“呃，冯楚……”子桓还没有反应过来，旁边垂下一条绳子，释放了【白耳】的庄杜跋像只真正的猴子般沿着绳索爬下来，在子桓耳边说：“不要说话，别看，什么都没发生。”
“为啥？”
“这你都看不懂！”庄杜跋鄙夷地看了子桓一眼，然后速度飞快地爬到绳索下面去了。而在另一条绳索上，明显使用了“捉影”的温庭允也快速地落到洞穴底部，然后把埃米纳姆扶起来，嘴里不停发出又像憋着又没憋住的笑声。
“像这样的蠢蛋，真的有可能从螣蛇那里把我救出来？”冯楚自言自语，声音又怀疑又不屑。洞穴深处忽然吹来一阵微风，她悬在半空微微晃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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