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筱村的鲛人事件发生在7日前。子洛所在的军营负责调查，上尉原以为鲛人进攻人类都是直来直往、屠杀性的，没有想到调查进行了5天，却始终没有找到鲛人出现的源头——水。肩负着全村人的性命，上尉破格提升子洛为少尉，以方便协助进行调查。
事件开始于7天前的中午，村民们发现了一具尸体。
野筱村是在黄土原上一个古老的村落，大部分房屋都在土坡顶部附近，但都建得都比较分散。事发的房子位于离村子中心偏远的地方，在土坡半腰的一小片平地上，比其他建筑的位置都要低一些。那天村民刘富去找刘洽山，想把之前欠下的钱还上，沿小路走到半山腰，却发现刘洽山浑身是血地倒在房子前。长野市这一带太阳很猛，刘洽山看来死了不止半天了，身体已经在暴晒之下发臭，上面铺满了厚厚一层苍蝇。
刘洽山是村里最好的猎户，河流改道了以后，这片土原上都找不到什么猎物了，基本上只有刘洽山还能支撑。他的身体是村里最强壮的，手臂就比刘富的大腿要粗。但是现在他血肉模糊，连脸都看不清楚地躺在那里，像一头死掉的牛。最可怕的是离刘洽山最近的那堵墙壁——为了抵御风沙和高温，土原上的房子都是墙壁坚厚的砖土房，而现在那堵墙破了一个大洞，砖块在刘洽山的尸体旁洒了一地。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刘洽山是从屋子里被丢出来，撞穿墙壁，然后死在了这里。
刘富的双腿马上软成了面条。
“再这么没有结果地调查下去，我们恐怕只能把这件事定为一般谋杀。”陆子英在军营里走来走去，手里的一摞资料翻得哗哗作响。他是这个军营唯一的随营梦师，二级，年龄大概在30岁左右。
“我明白你的想法，”子洛说，他也在读着资料，“鲛人杀人，几乎没有单独杀一个两个的例子，一般都是群起攻之，一次毁灭一条村子。但是我查过了，那样的例子也并不是没有，一般是出于战略性试探的目的。”
“但是这么一条村子，还住在这里的基本是些老弱病残，值得试探的东西不存在。”路子英说。
确实如此。几年前上流筑坝，河流改道，这条村子的规模已经大大地萎缩了。鲛人出现以后，住在这种荒郊野外的地方更加显得没有安全感，于是年轻人几乎都搬到了长野市市区里，哪怕是住在贫民区，起码也跟人群混在一起。这条村已经几乎被人遗弃掉了，要说鲛人有什么需要试探的东西，确实不好解释。
“有没有可能是顾忌军营？我们军营实力不强，但是长野市也有军营，那是市中心军营的级别。”站在旁边的士兵说。
子洛摇摇头：“中心军营离这里太远。以鲛人的实力，甚至可以在我们军营过来援救之前就摧毁这条村子，更何况是中心军营？”他轻轻咬着笔头，心想，顾忌附近的梦师训练营还比较有可能。
但是梦师训练营从来都是高级机密，整个军营里除了他，其他人可能连训练营的存在都不知道。而他也不曾知晓训练营具体的位置。如果鲛人真的知道了训练营的所在，那涉及的问题就要高层级多了，他现在必须从较简单的方向去思考。
“不管怎么说，就凭现场来判断，杀死刘洽山的不太可能是人类。假如是鲛人，根据研究院‘鲛人活动范围一般不超过水源3公里’的说法，我们一定要在这个满地黄沙的地方找到隐藏的水源，否则后续的防御工作就无法进行。士兵继续扩大范围，陆子英，你再去问一次村民，看看有没有忘记的线索。”
“那些老家伙，恐怕连昨天中午吃过什么都记不清。看起来根本不靠谱啊。”陆子英一边拿出纸巾来擦汗，一边用脚拍着地板，“你把活儿都给我们了，自己干什么，少尉大人？”
子洛站起身来，没有在意陆子英话语中讽刺的语气，说：“我去再查一次村长家里那些资料，看看这附近有什么被废弃的枯井、掩埋的河道之类的东西。”
陆子英想起村长家里那些沉重的记录，每本看起来都能砸死眼前这个23岁的年轻人，上面还铺着厚得足以种菜的灰尘。他又想起军营里的传闻：这个银发的家伙，在军事训练之余，不仅协助装备部改进了枪械，还整夜整夜地呆在档案库里，半个月里几乎把资料都翻过了一遍。他愿意帮人，跟军营里每个人都有交情，但是每个人都不敢说自己熟悉他。
陆子英撇撇嘴，最终没有能说什么，只好硬着头皮再去询问那些口音浓重的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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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在地下基地大厅集合的时候，子桓看见每个人的眼睛都挂着乌黑的眼袋。站在大厅里的不仅有他们A班的三个人，还有十个左右的陌生学生。他们都顶着蓬乱的头发，有的看起来无精打采，有的看起来则满腔怒火。
埃米纳姆也是满腔怒火的一员。他是唯一能坚持着整理好短发、刮净胡子的人，但是那些动作丝毫没有能减弱他内心的愤怒。看着他攥得像石头一样的双拳，子桓怀疑梦境【夕】一直在蓄势待发，只待一点火星就会爆炸般释放。
今天早上，子桓他们刚爬起来，已经一起商量逃走。把地下基地整个掀翻更加符合他们的想法，只是目前实力有限，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连埃米纳姆也同意了悄悄溜走的计划。而那个时候的庄杜跋，看起来除了点头，什么别的动作都不会了——他的眼圈深深凹陷，瞳孔没有焦点，嘴巴上下的胡子看起来像是几天的生长量。但是听见“逃跑”二字，他忽然抬起了头，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现在，逃。回来，老子要，把这里，拆成他妈的，平地。”
但是当他们悄悄拉开门，门口站着的，正是一个笑面盈盈的研究员。
“我知道你们要逃跑。”研究员说，“但是抱歉，地下基地所有入口都已经关闭，各有一个三级梦师防守。现在说这个或许不妥，但请你们等待到7点，到大厅集合之后再作决定，你们说呢？”
子桓听见庄杜跋发出了猴子尖叫一般的声音。
站在集合的队伍前方的，是一个手执档案的研究员，白色长袍和苏雨航、齐藤三郎类似，看起来像是博士。他面无表情地扫视着档案封面的名单，不时瞟一瞟集合的人。
“博士，”埃米纳姆说，“你欠我们一个解释。”
博士放下档案，抬头看看埃米纳姆，又看看其他处于情绪爆发边缘的人，忽然说：“你们昨晚所作的噩梦，是身为梦师的一种正常反应。也是梦师对于外界最大的秘密。”
队伍里鸦雀无声，但是每个人心里都有些惊讶。他们只是疲惫到没办法把这种惊讶表现出来。
“‘正常反应’是什么意思？”子桓问。他头部的疼痛已经消失了，但是昨晚的记忆依然清晰，过于强烈的印象让他的头皮隐隐跳动，好像只要抬手去摸，还能摸到那个被短刀刺出的洞口。
“‘正常反应’，就是说你们所经历的东西，每个一级‘毕业’的梦师都经历过。时间一致、程度相仿、类型类似。你们并不知道，只是因为研究院刻意隐瞒，外界从来就不知道这种经历。”
子桓不认识的一个梦师说话了，他的头发挑染成黄色，看不出不凌乱的时候是什么发型。“这位博士，我不管你叫什么名字，反正我有一种感觉：你要是再不说清楚，很快就会有一群人把你干掉。不管你叫多少个帮手过来，他们拼死也会先把你撕成碎片。”
“稍安勿躁，我知道你们的经历，我也了解你们现在的心情。”博士的表情缓和了一些，“这是我第41次站在这里，面对第一次遇到‘噩梦’的同学。‘噩梦’是很可怕的。在梦境里面，你是自己又不是自己，能思考却又不完全是自主思考。很多时候，你处于自我和异物的边界。”
子桓又想起噩梦里面的“姐姐”。他明明觉得荒谬，却无法停止梦中的“我”的想法。
“梦师的‘噩梦’，内容从来只有一个，就是‘杀’。”博士继续说，“根据经验，昨天晚上各位一定在梦中杀死了些什么，而且手法残忍、场面血腥。我不会继续描述，也请各位不要试图回想。”
白色的空间在子桓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脑袋泛起阵痛，子桓忍着没有去回忆。但是他依然听见有些梦师发出**，还有人干呕了一声。
“博士，”刚才干呕的那个梦师低声说，“那种疼痛，也是正常的吗？”
博士点了点头。
“我觉得我死了一次。”那个梦师继续说。
“那也是正常的，你们可以互相证明。”博士说着，目光扫过队伍中的每一个人。
今天醒来以后，他们当中不管是谁，都没有办法描述昨晚做过的梦。痛苦太强烈了。因此直到这时子桓才明白，站在这里的人，都确确实实地经历了他昨天晚上所受的痛苦。他看见庄杜跋也在摸着额头，而埃米纳姆却犹豫着揉揉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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