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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社干部对他没怎么样,蒋耀祖的胆子就大了起来。索性天天呆在食堂里,一边装病一边帮助干点活。在集体食堂做点零碎事,劳动强度要比地里活轻一些,汤汤水水基本上可以搂胞肚子。开始,干部安排要他到田里干活,总说自己这里有病,那里有病,他出身贫农蔸蔸,革命的主要依靠对象,队长、村干部拿他没办法。
蒋耀祖不下地干农活,赖在集体食堂装病的情况反映到公社,驻村干部李才秀找他长谈了一次话:“蒋耀祖,你一个二十多岁大小伙子,年青力壮,成天呆在食堂,怎么不下地干活?”
“我有病。”蒋耀祖回答说。
李才秀继续问:“你有病!你有什么病?”
“我…,”蒋耀祖嗫嚅地说,“反正有病。”
对自己有病说不出所以然来,李才秀火了,“人家说你是装病,”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蒋耀祖,我告诉你,再不好好下地干活,我对你不客气。”说完,悻悻地走了。
被李才秀训了一顿,蒋耀祖不得不下地干农活,可好景不长,做了几天见李才秀没下乡到村里来,故伎重演装病又赖到食堂。收工吃中饭时,孙启明端着饭钵,来到蒋耀祖面前说:“福相,李干部训了你没两天,怎么又缩到食堂来了?你这一米七高的堂堂男子汉,成天在食堂同一帮老娘们、老头们混在一起,象话嘛!”
蒋耀祖也端着钵子在吃饭,看孙启明走到面前问他,停下扒饭的动作,用筷子敲了两下钵子边,咧开两片厚嘴笑着回答:“在食堂不也是干活嘛。”
孙启明凑到蒋耀祖耳朵边问:“在食堂里做事,是不是油水多?”
“那是当然的。”蒋耀祖有些得意地扒了两口大饭。
两人说着说着,三两米的钵子饭就吃完了。孙启明转身朝食堂的大门,大声地说:“李书记,你来啦,还没吃饭吧?”
蒋耀祖以为是李才秀来了,扯开两条脚,狗屎都踩烂,连忙躲到食堂的储藏室。几分钟过去了,并没见李才秀来,蒋耀祖知道让了孙启明的当,从储藏室走出来,朝孙启明走的方向,连吐两泡口水:“呸,呸,狗日的孙启明,你是来吓老子的哟。”
自从赖在食堂后,不再到菩萨大叔家住了。每天晚上,在吃饭的食堂里,放倒一块门板,搂头便睡。不去地里干活,经常赖在食堂,有时干部训他几句,社员骂他几句,蒋耀祖好像在学校读书时一样,听觉和脑子之间有一层反弹墙似的。人家的骂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骂声一落,就不记得了。
集体食堂办到不能再办了,村里因“吃钵子”饭,不少人得了水肿病,有些人命丧黄泉,老书先生孙柳子就是其中的一个。食堂散了后,蒋耀祖再也赖不到像集体食堂这样的差事。在生产队出工,他农业技术性的活不太会干,压压死担子还勉强。他又怕苦怕累,出一天工,要赖在家里休息两三天,或者隔三差五到火车站搭偷车,上城里转悠十天半个月。口袋里又没有几个角子,谁也不知道一日三餐是如何解决的。一个二十多岁、年青力壮的大小伙子,由于出工懒惰,犁田、耙田等技术活都不会,队里评工分,全劳力每天十分,蒋耀祖按半劳力对待,与妇女一样每天六分。工分低,出工又是三天打鱼十天晒网,一年到头做不到几百分,连自己的口粮钱都抵不上。生活是饱一顿饥一顿,饿三两日是常事。“飞马”牌香烟抽不成了,身上有几个角子,就买一包“经济”牌香烟过过瘾。衣兜实在没钱,就从树上摘几片枯干的树叶子,揉碎卷个喇叭筒哄哄嘴巴。从城里回来穿的那套衣服,已经完全破烂得不能再穿了。夏天,上身光着脊背,背部和肩膀被太阳晒得红里透黑,像蒸熟后又用热油炸过的东坡蹄膀;下身着一条只是能遮住前面、后面露出屁股的抄头短裤。冬天穿的棉衣,像豹子抓烂似的,袖口的棉絮全脱光了,衣扣也没有,用草索捆在身上。被子没有一床,热天睡在晒谷禾场或人家阶沿边,冷天钻到生产队那间存放作牛饲料干草房里,稻草盖在身上倒还暖和。脸也十天半个月不洗一次,时常黑一块黄一块,早上起床眼角的眼屎,用手擦一擦就了事,反正不妨碍吃饭。
虽然潦倒,确忌讳两件事:一是再饿得不行,他不会去偷人家的东西,情愿将自己身上或家里的物件,与人家换两碗饭吃;二是再饿得不行,菩萨大叔叫他去家里吃饭不会去,可能是觉得亏欠菩萨大叔太多、心中有愧的原故吧。没有什么过年、过节,人家办红、白喜事,就是他过年、过节的日子,你不请他,他也是要去的。
人混到这般田步,已经没有人格和尊严可言了,什么人都可以讥笑他、讽刺他、骂他、训他。穿着一条破了多处的抄头裤,时常有些调皮的小家伙,用小树条子,从裤子破洞处捅蒋耀祖的屁股,小嘴巴戏谑地呼叫:“福相,福相!现在变成了哭相。”
孙启明看到细伢仔捅蒋耀祖的屁股时,就要调侃两句:“小家伙,你把福相的裤子捅烂了,他又没裤子换,到时候要你老娘在他屁股上补裤子就麻烦了。”蒋耀祖听到这些浑话,感到开心,咧开厚嘴“嘿嘿”地傻笑两声,也不理睬恶作剧的小孩子,用手摸摸屁股继续走他的路。
这个生有福相,老书先生预示将来会大福大贵的蒋耀祖,社会主义还能不能改造他?浪子能否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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