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的宫殿群里,一座巍峨的宫殿耸立在几十米高的汉白玉石阶上,仿若天宫中的琼楼宇阁,气势雄厚,深具威严。上官象山跪在十几米高的朱色柱子旁,不敢稍有动作,尽管多次出入这金殿,但每次都是如此诚惶诚恐。
“陛下有旨,宣上官象山入殿。”宫监的声音在宏大的金殿里显得分外洪亮。
上官象山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泛酸的老骨头,恭敬地微斜着腰,慢慢走进金殿,跪在空旷的殿里,呼着万岁。
“平身!”一排华贵的帘子挡住了这无双的帝王的容貌,他的声音很有穿透力,在整个金殿里回荡,威严无比,“此次科考,你给的中榜名单,朕审定过了,你摘录一下吧。”
宫监走下,恭敬地将笔墨纸砚和一个折子呈送给上官象山。
上官象山跪坐在一旁的案子边上,伏身腾抄起来。
待摘录完后,上官象山直起身子,向皇帝方向跪下去,恭敬地说道:“臣已腾抄完毕,只是陛下,为何,三甲尚未定下?”
“你给的三甲,朕不准!”
上官象山仿若浑身被雷霆一击,惶恐地说道:“不知臣下有何过错,请圣上指明。”
“你定,第一名,宋笑,第二名,赵异,第三名,郑叶,”帝王深不可测的眼睛注视着上官象山的一举一动,“朕定,第一名,郑叶,第二名赵异,第三名,宋笑。”
上官象山舒了一口气,说道:“臣之意,宋笑字理颇为优美,文采斐然,故点第一,赵异,字理也属上乘,政论见解非常,故点第二,郑叶嘛,他的字纵横睥睨,劲道有力,自成一家,从书法上讲,其余考生无人能出其右,但他所书与‘治乱’之题并不相和,也是考虑他政见独到,才勉强点为第三。不过陛下既有决断,愿听圣裁。”
“上官象山,你听着,第一,朕要能臣,第二,朕要忠臣。这,你明白吗。”
上官象山看着那迷蒙中的人主,天地间最尊贵的人,不由把头扣下,一直扣在地上。
“郑叶最佳,为第一,宋笑文风浮夸,华丽无用,降为第三,赵异文采虽次,但胜在字字透真,升为第二,”说完,那双威严的眼睛还紧紧盯着上官象山,“还有,别以为朕不知这三子都是朱子之徒,朕不管你与朱子有何纠葛,你的心,必须得为着大周。”
上官象山听得冷汗直冒,只是不停地扣着头。
“告诉郑叶,朕这个状元不是平白点的,他必须得答应出为南越之牧,自己去验一验他的《平越八策》,如果他不答应,”那威严的声音顿了一下,“今后朕这朝堂,永不取用。”
上官象山退出去的时候,身上冷汗还是不断,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就是命啊,想起以前一起与朱小子读书的日子,真是自在,那时候,人们还不叫他朱子。多少年过去了,朱小子成了朱老头,还是那么自在。自己这最不适合官场的人却进了官场,就没过一天舒坦日子。
上官象山出宫后,直奔朱子的白鹿洞书院。
当郑叶收到消息时,已是第二天了。他倒是想过落榜,当时凭着意气,写下那篇《平越八策》时便有过考虑,但却未想到是这个结果,状元,不过得去南越,或者,永不涉足官场。
赵异、宋笑通知完消息后,便站在一旁,等着郑叶决断,这事儿他们也不知该当如何。
郑叶就立在自家院子里,静静地看着风起叶落,自然和谐无二。身为儒士,所学是入世济人之道,所求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当官是好事,为一地之牧更是大好事,但南越之牧,他记得,老师说过,仅一年之内,南越州牧换了五任,一任因治越不当被陛下赐死,而后四任受刺而死于任上,南越之牧,已是大周朝官场第一烫手山芋。他虽凭着一腔书生意气写下治越之策,但要直面生死,对他来说还是太过突然。
郑叶叹了口气,对赵异、宋笑说道:“我去见见老师吧。”而后便走了出去。
宋笑只是愁眉苦脸,赵异却面色凝重地望着郑叶远去的身影,呢喃地说道:“郑叶,希望你能选择拒绝。”
一片青翠欲滴的竹林,几只虫鸟低鸣,在一间简陋的竹屋前,郑叶轻轻地站定,止住了有些凌乱的步伐。每次到这里,他都会感到自然与平和,心也会随之趋于平静。
“叶,你来了,到这里来,我在这里。”一声苍老而温和的声音从竹屋后传出。
郑叶略有些惊奇,他顺着杂草中清理出来的路,缓步走去。
“老师,你为什么总不清屋后的杂草,却只清屋前呢?”郑叶走在荒乱的杂草从中。这屋后草木生长极为繁茂,足有半人多高,他的步子略显乏力。
一位老者正躺在青青的草地上打着盹,他穿着一件松散的白色交领布衣长袍,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本书看。这片竹林只有这竹屋前后是没有竹子的,这片草地上没有竹子的遮挡,此刻阳光明媚,正是午睡的好时间。
老者年纪颇大了,脸上满是纵横的沟壑,面容慈祥和善,满头的白发自然散开着。他站了起来,简陋布衣上的几缕青草自然飘落,或许是读书多的缘故,他给人一种博学而极富修养的感觉,虽穿着简陋,却更添有股飘逸洒脱的气质。
“清屋前的杂草,是为了给你们留条路,”老者面带笑意地望着郑叶,他的眼窝很深,饱含着睿智的神采,他指了指地上,继续说着,“而留着屋后这片青草,却是为了这片青青竹林。”
郑叶摇了摇头,不知是说不懂,还是反对,他拱了拱手,说道:“老师,我听闻陛下旨意……”他还是急了,即便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也不可能淡定如常。
“我知道,”朱熹打断郑叶的话,他摆了摆手,“叶,你和我来。”
郑叶跟在朱熹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
两人走到一处涓涓的小溪畔,朱熹温和地拉着郑叶坐下,“叶,我每遇到难解之事时,都会到这里来,你看着这水,能明白些什么吗?”
郑叶盘膝坐在地上,凝视了清澈的溪水一会儿,摇了摇头,以示不解。
“叶,你看这水,我记得道家有一句话叫做‘上善若水’。”朱熹静坐着,传道一般,“在我看来,虽有理却也无理。”
郑叶伏身以示潜心请教。
“水虽宽和,却也狂暴,其实这水,只是遵循了自然之理。我看这水时,只是想到孔圣所说‘逝者如斯夫’,所以我常遗忘,忘掉那些不愿想,不愿记的事。”
“我所想告诉你的,是去像这水一样,去问问自己的心,找到自己的自然之理。格物方可致知。”
“可,那要如何格物呢?”郑叶面带疑惑不解之色。
“叶,去想,去想象,去想象一切的因果。我当初选择的是遗忘,但我想你此刻去记起,把你所遭遇的一切可能都像琴弦一样扯在一起。”
郑叶闭上眼睛,陷入思考,他的五官丰富多变,他懊恼地睁开眼睛。
“老师,可是,我不知这水,我不知这一切,我恐惧,我不敢。”郑叶面色彷徨,他内心的一切仿佛都展示在脸上,或许,也只有在他所敬若生父的老师面前他才会单纯的就像是过去的那个孩子,还没长大的孩子。
“不要去恐惧‘未知’,你看,它是可变的,它不像‘过去’一样,既定而不可改,它充满着变数,它的一切都指着你呢。”
郑叶重又闭上了眼睛,他的脸色依旧多变,但过了一会儿后,逐渐平和了许多。
朱熹含笑望着郑叶,点了点头,他的嘴角上扬,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叶,毫不讳言的说,你是我三个弟子中最聪慧的一个,也是我非常喜欢的一名弟子,但你却是一方璞玉,不能妄加雕刻,不然会葬送了你。去吧,就在这里,像当初的我一样,找到自己的内心,你会有最好的选择。”
朱熹起身站了起来,他轻轻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腿,“到底是老了,不再年轻,对了,还得去向上官老头道声谢,那老家伙小心眼的很,会场迟到那事儿,帮了三个小子,要不给他道谢,以后还不知要怎么为难三个小家伙呢。”
“以后你就会知道,猜测永远只是猜测,在现实没有到来之前,总有无限的可能,叶,你永远是老师我的骄傲。”朱熹的身影在快要消失之前,却在风中隐约听到这位朱子的轻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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