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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记者，你要是再这么多愁善感下去，指定看不见李晨病情的新变化了。你不想亲自见证奇迹的发生吗？”
甄诚没有办法，只好使出了“杀手锏”，他看得出刘丹和李晨的关系极好，眼下也只有李晨的病情能牵动刘丹的情绪了，否则任由她这么哭哭啼啼地闹下去，有浓重怜香惜玉情结的全国电视观众一人一口口水就能淹死他，诚哥可不想触这个霉头。
“李晨的病情有新变化？什么变化？你说什么奇迹的发生?”甄诚这招果然奏效，尽管刘丹的脸色依然有些不好看，但她的注意力还是成功地被吸引过来了。她迅速转身，看了看李晨所在的方向，却只看见李晨孤零零躺在担架床上，周围一大票医护人员正在激烈争论，争执声由小到大，传到刘丹耳朵里显得极其清晰而刺耳。
“霍主任，我不同意你的方案，在没有明确出血原因之前，我认为不宜使用止血药，这会掩盖真正的病因。”说话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年男子，看起来腰板笔直，相当干练的样子，只不过甄诚不认识。这也怪不得甄诚，省级专家组来的时间不长，也没有正是进入呼吸中心，只是在外围遥控指挥，甄诚被勒令停止一切工作后就靠边站了，故而两者没产生什么交集。
头发花白干练老男人嘴里说的“霍主任”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女人，高高瘦瘦，脸色枯黄，正皱着眉头满脸不耐烦地看着老男人，不屑一顾的神色肆无忌惮地写在布满黄褐斑的脸上。
甄诚知道类似“霍主任”这个年龄段的女人处于更年期，正是女人一生中极其复杂也极其痛苦的阶段，往往性情多变，尖酸刻薄，肆无忌惮，不是谁都能惹得起的。很明显这位“霍主任”的内分泌已经严重失调，属于中医的虚火煎熬肾水的范畴，都在脸上写着呢。估计这老男人没什么好果子吃，虽然他说得不算错。
“这个病人没有明显的出血点，我们只能暂时止血，避免过量失血引起的严重并发症，现在禽流感疫情刚过，病人的身体还很虚弱，可经不起折腾，许教授不会不懂什么叫对症治疗吧？”
果然，霍主任一顿夹枪夹棒的说话，呛得“许教授”直翻白眼，老半天才回过气来，气哼哼说道：“我不反对你们对症治疗，但话也得说清楚，假如找不到真正的病因延误了治疗，出现任何问题，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霍主任脸上的不屑更浓了，鼻翼附近的几颗雀斑也变得通红，显得整张脸很狰狞，一副好斗的神色：“你倒是找的好借口，不会治就大方承认，何必拿大话吓唬人呢？”
于是乎呼吸中心上演了离奇一幕：一大票或鹤发童颜或道貌岸然或满脸睿智的各色专家们分成两派，互相指责着争论不休，争论的中心自然是挑起战火的霍主任和许教授，看起来两人在专家中的地位不低，各自拥有大票粉丝，双方倒也势均力敌。
李晨躺在担架车上，鼻血依旧哗哗地流着，胸前的衣襟已经湿了一大片。周琳韵和两个小护士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呼叫着李晨的名字，希望能把可怜的女孩唤醒。
林战亮大为光火地看着手下专家喋喋不休地争论着，吼道：“不管是对症还是对因，你们总得治疗吧？可这光吵嘴有什么用？”
难怪林厅长生气，央视的摄影机还没关，闪着红光的工作灯就像妖怪的眼睛摄人心魄。专家们可以不在乎是否直播，因为国人的风评还不足以影响到他们的名声、地位，回到各自的医院，他们还是风光无限的大牌专家教授，还会有大宗病人求来，还会大把票子入手，而林战亮不行，尤其是上级领导在场的时候，你一个主管领导对下属没有很好的制约力，落在领导眼里就是无能，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料想学术争鸣到了此刻，林战亮的怒火也无法阻止专家们探索真理的火热激情，“霍主任”斜着眼睛扫了他一眼，嘴角用力向下弯成一个巨大的弧形，不屑地回了一句：“林厅长，业务上的事你不懂，就不要瞎指挥。现在要是不能明确治疗原则，就如同打仗没有目的，肯定没有好效果，更何况治病如救活，一着不慎后果难料，要是不说明白，出了问题谁负责？这些道理很浅显，你不会不懂吧？”
林战亮被噎得满脸通红，脖子上青筋直跳，但他也不想去惹这些疯子，尤其是霍主任这样的更年期疯女人，只好气鼓鼓地站在一边不说话了。
落在甄诚眼里，专家们这么不管不顾地争执，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名利二字，典型的只想占便宜，不想担责任。大专家们尚且如此，底下形形色色的中专家小专家小医生小护士们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一股难以抑制的悲愤涌上心头，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桂东省支医的三年，那个偏远落后的小乡镇医院，从院长到普通职工，每个人身上流露出来的那种质朴和担当，或许他们一生都不会有被央视直播的机会，甚至连县城的电视台都没有关注过他们，可他们面对病人时发自内心的关爱也是大城市里不具备的。
甄诚看见周琳韵眼巴巴地看着他，大眼睛里全是泪水，内中饱含的情愫，有祈求，有信任，有担忧，不一而足。甄诚的心脏狠狠地被刺痛了，是呀，何必管那么多事情，眼下只有李晨的病情才是他最应该关心的，其余地事情留给以后再说吧。
“甄诚，李晨到底怎么了，你说的奇迹在哪里？”事关好友的安危，刘丹不再是摄影机中光彩夺目的金牌主持，也不再顾忌荧屏中的形象是否完美，急急向甄诚发问。
“甄老师，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吧？”周琳韵看到了甄诚的神色变化，也知道他内心的煎熬，但心地善良的姑娘还是开口帮腔。
甄诚与庄国义对视一眼，一起点了点头，像是彼此鼓励一般。甄诚冲周琳韵挥了挥手，彼此间的默契已经深入骨髓，周琳韵立刻推着担架车走向旁边的治疗室。专家们依旧在激烈的做着学术争鸣，根本没有人管李晨的去向。
央视的金牌主持带着她的摄影团队也悄悄地随后跟上，摄影机忠实地记录着凌乱的脚步声，沉重而又坚定。
周琳韵的小心肝里全是甜蜜。小姑娘一直认为自己的心胸太小，装不下过多的情绪，先前为李晨担心，心里只有悲伤，眼下甄诚听从了自己的劝告毅然出手，悲伤就被驱逐出去，甜蜜迅速装满了心怀。那就好好体会一下心仪的男人对自己的重视吧，他可是在我的劝告下出手的，他听我的呢！对，可爱的姑娘固执地坚持着，这让她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在梦中笑醒。
甄诚随着庄国义走向治疗室，稍稍落后半个身位。一边走一边轻声问道：“庄老，您看咱还需要止血吗？”
庄国义很满意甄诚的态度，年轻人有水平有能力是不错，但德行必须放在第一位，没见媒体上天天嚷嚷“以德治国”吗，说的就是年轻人要明是非知进退讲个长幼有序，孺子可教也。
庄国义满意地点点头，满眼含笑，手指轻点甄诚，笑道：“你小子别给我卖关子，考校老头子呢，这是典型地肺火刑克肝木，迫血妄行，泻肺热理肝气，只需要四个穴位而已。”
甄诚竖起大拇指，奉承道：“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您老就是高哇！”
庄国义捋了捋胡子，满脸受用的样子。老爷子半生正直不阿，从来对任何赞语溢美之词不屑一顾，却对甄诚的奉承照单全收，说起来也是异数。
周琳韵放下了心事，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一老一小，眉眼盈盈全是欢乐。
“老爷子，还得辛苦您老出手才行。”甄诚有自己的盘算，庄国义一生为人古道热肠为人所称道，虽然水平不低，但限于学历一直没法侪身顶尖专家的行列，甄诚希望借这次央视直播，为老爷子争取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
“也好！”庄国义居然没有推辞。要说他看不出甄诚的用心那是假的，但他知道甄诚遭受了不少不公平待遇，有意借这个机会为他鸣不平，何况这次事件的起因都来自于药汤里莫名其妙出现的人参，要揭开这个盖子指不定要得罪多少人呢，自己老了没什么可怕的，可不能把甄诚陷进去，白白毁了大好前程。
紧随其后的刘丹有些奇怪，盯着甄诚问道：“甄诚，你为什么要让庄老出手治疗，你干什么呢？”
甄诚有些苦笑，这妮子还真阴魂不散，咱也没惹你呀，老盯着诚哥做啥？想了一想，淡淡回了一句：“我已经不是医生了，当然没有处置病人的权力。不过，这里是治疗室，您就不要进来了。”
周琳韵咬了咬嘴唇，把冲出来的笑意憋了回去，心里却笑翻了天，诚哥可不是什么善良的主，在这儿憋着坏呢。
刘丹有些尴尬，但还是依言停在了治疗室门口。不过空间的距离没有减弱她的好奇心，于是刘大记者继续发问：“你为什么不是医生了？你开的方子不是很管用吗？对了，李晨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的方子出了问题？”
你丫的烦不烦呐，没看见正忙着吗？甄诚心里有些生气，不过形象还是要注意，只好转过身来，正色看着刘丹，认真回答：“您问的这几个问题都很关键，我还真不好回答。我建议您去采访院方或者更高级的领导，以他们的回答为准，我自己还是不要说了。”
刘丹对于甄诚的冷淡没有丝毫意外，因为她此来的目的之一就是冲甄诚来的，或者说验证李晨给她的线索，不过误打误撞碰上了李晨的意外。她饶有兴味地看着李晨身上的四根银针，以及已经止住不再流出的鼻血，就几句话的功夫，说好了就好了，这里还没看明白是咋回事呢。
她示意摄影师把镜头切换到治疗床上，来个长焦距特写，自己则迅速调整状态，在镜头外做画外音：“流鼻血，看似简单的疾病，却让一群大牌专家争论不休，而一位老中医简简单单的针灸治疗，就有了不可思议的神奇效果，让我们赞叹祖国医学博大精深的同时，也不禁产生了许多疑问，一位在防疫中出了大力的年轻医生，为什么会被停止了行医资格？面对危急病人他圉于法律法规只好假手他人，而就是这个被停止了行医资格的年轻人，和这些看似简单的治疗办法却收到了奇效，还有，为什么在疫情解除的时候，病人反而出现新的变化，原因到底是什么，我想全国的电视观众肯定跟我一样充满了好奇......”
“说得好呀！新闻工作者就得有这么一种敢于质疑的精神！”冷不防，门口传来一声喝彩，打断了刘丹的话语。刘丹闻声回头，却看见门口站着一位老人，身材高大，面色红润，双目炯炯有神，目光似鹰隼般锐利。在他的身后，紧跟着一位中年人，正警惕地四处打量。
“罗爷爷，你怎么来了？”刘丹满脸笑意，冲过去就拉住了老人的手，不停地摇晃着。
“外公，你来了。”病床上的李晨睁开了眼睛，轻轻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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